之前还在外边玩闹的小姐们,似乎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都悄无声息地躲进了车里。
这种时候,一个不小心,便会担上什么罪责。
静妃帐外,混杂着各种声音,四个丫鬟在门口跪着,面无血色。
“都是一群废物。”皇账里,静妃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夏云溪站在外面都能听到。
“找不到本宫让你们一个个人头落地!”
“都给我滚去找!”
不一会儿,白攸南和张奕从账里出来,面色阴沉。
夏云溪走上前去,询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三公主失踪已经将近半个时辰,现在还没有消息。”张奕简单行礼后说道。
“陈嬷嬷是否在?”
张奕皱眉,他并不认识什么陈嬷嬷。
“郡主说的陈嬷嬷,可否是那名公主的奶娘?”
白攸南意识夏云溪问话的目的。
“正是。”
“她在帐里,侍候静妃。”
夏云溪微微点头,让他们退下去忙自己的事情。
“郡主为何问这些?”张奕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白攸南一边召集人手,一边和他解释。
“郡主应该察觉到什么奇怪之处,譬如作为公主的奶娘,却丝毫不受此事的牵连,而那些不重要的宫女太监却跪了一地。”
张奕恍然。
“看样子,郡主要帮我们忙了。”
白攸南看向不远处,夏云溪已经将幕篱带上,正在询问旁边的侍卫,裙边沾上了泥草也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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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溪小心翼翼地绕着山崖走,她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脱离了侍卫的视线,翻过围栏,羽林军的呼喊声渐远。
犯了这么大的错,陈嬷嬷丝毫不见慌乱,不受责骂,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
静妃不会不忍心惩罚一个刚来宫中没有几年的下人,除非是她根本不敢惹。
以前见到这主仆二人的相处,她便觉得奇怪,特意派人调查过,虽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只是琼珠告诉她,此人走路步伐稳健,泥潭不陷,十有八九功夫在身。
夏云溪朝身后望了望,已经走到了视野盲区,只是这里,不再是围场,一片萧瑟荒凉,没有一丝春意。
皇帐周围,层层把守,一位公主凭空消失是绝无可能的。除非,是有人将三公主抱走藏了起来,那个人,她怀疑就是陈嬷嬷。
听把守的侍卫说,陈嬷嬷抱着一床棉被向南边走了。南边有太子的行帐,他们还以为是给太子用的。
既然向南走,那块巨石后面便是很好的隐藏点,俯下身子,是一处断崖,在往前走,就是猎场的围栏。
如果她真的身份不简单,那避开侍卫的巡查监视定然不在话下。
夏云溪猜测着她的路线,一点点地离开围场。
山路渐窄,夏云溪低头往下看去,不自觉双腿发软,竟有些头晕。
她胆子大,却也畏高,有些害怕地向后靠在山壁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路看起来不对,难不成是自己多想了?
她正犹豫着,灵敏地听到轻轻微微的脚步声,心觉不妙。
果然,两匹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眈眈地看着她。
夏云溪握紧了手中的弩机,三支箭应该够了罢。
双方都没敢动,她一点一点往后退,那两头狼缓慢地逼近。
眼前突然出现一根结实的藤蔓,挂在山岩之间。
夏云溪立刻反应过来,如此紧张的时刻倒是想明白了陈嬷嬷是怎么走的。
在一头狼一扑而上的瞬间,夏云溪拉住了藤蔓,借力踏在岩壁上,手中的箭顺势而出,那头马上接近她的狼在半空中直坠落下。
她终于舒了口气,身上已生出薄汗,被风吹着,感觉到瑟瑟的寒意。
夏云溪轻功尚可,轻易地顺着藤蔓爬上去,不一会儿,岩壁上一个山洞出现在她眼前。
就是这里了。
她跃身跳进山洞,头上的幕篱掉了下去。
融融的光从洞口照进来,在明亮和黑暗间画出一道清晰的界限。
手中的箭紧握着,她有些后悔没有在过来的路上折些尖利的树枝,以备不时之需。
在漆黑中摸索着走了几步,传来女孩柔柔的哭泣声。
夏云溪顺着声音找过去,隐约中看到一团小小的棉被,微弱的哭泣声便是从那里而来。
“乖,不哭了,我们回去。”
抱起这么大的孩子,对她来说有些吃力。
走到有光的地方,夏云溪用棉被把她的小脸轻轻遮起来,适应了半响,才慢慢掀开,仔细看了看楚思慧。
胖乎乎的脸颊上隐隐挂着泪珠,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应该哭了挺长时间。好在没有受伤。
“姐姐,怕。”
夏云溪常进宫,虽说与楚思慧见面次数不多,但对小孩儿来说也算熟悉。她们对美好的事物总是记得很牢。
“没事的,我们这就回去。”
夏云溪安慰道,内心却在担心回去之后该如何解释。
还没出洞口,之前的那匹狼从前面冒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也不知道这山崖它是怎么上来的。
夏云溪立刻把楚思慧放了下来,对付一头狼对她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
刚拿起弓弩对准,却惊讶地发现那匹凶恶的狼正慢慢往后退,眼中尽是恐惧,迅速地转身离开,不见了踪影。
夏云溪有种不好的预感,身后是一阵毛骨悚然的呲牙声。
她赶忙站到了楚思慧身前,有个孩子在,短时间里是下不了山崖,只能搏一搏。
坐在地上的女孩迷茫地看着她,却懂事得不哭不闹。
黑暗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靠近,只能看见许多只绿幽幽的眼睛,冒着寒光。
那怪物的样子越来越清楚,先是半人高的体型,然后是紫色的毛发,比剑还锋利的爪子,最后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绿色眼睛。
夏云溪手心已全是汗水。
这么巨大体型的紫貂,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还一下三只。
内心正绝望这,领头的那只紫貂以惊人的速度向她冲来,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重重地撞到在地上。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猛地将箭射向那只紫貂的眼睛,粘稠的血液从它巨大的眼角里流出,顺着它狰狞的面部,形成一个沟壑纵横的原野。
一时间另外两只冲了过来,夏云溪跃身而起,还没发动攻击,温热的血溅到了她的身上。
夏云溪愣愣的看着那两只紫貂倒在了地上,脖子处鲜血喷涌而出,两把尖利的刀砌在那儿。
领头的那只愤怒地看着来人,不甘心地退到黑暗里,没了踪迹。
段珣一袭玄青色织云纹锦袍,走到她的面前,隔绝了她的视线。
“祈王哥哥。”她这才回过神来,刚刚那一幕太过血腥。
女孩声音微微颤抖,直勾勾地看着他,额头有细小的汗珠,华美的衣裙上沾了泥和血,楚楚可怜的样子任他再大怒火也只剩心疼。
“你胆子也太大了。”
他语气冷淡,心里却后怕极了。
若他再晚来一会儿……她怎么可能是那些怪物的对手。
“对不起……”夏云溪自知有错在先,低声道歉。
段珣沉默半响后,轻轻叹了口气,拿出了一张手帕,擦了擦她弄脏的脸,极尽温柔。
夏云溪怔怔地抬起头看他,刚要说话,段珣便停下了动作,收起了帕子。
“我们走罢。”
他抱起一旁同样吓坏的楚思慧。
“哦,好。”夏云溪乖乖地更在段珣身后。
“过来。”段珣见她抓过来藤蔓,冷冷地开口道,“你这样还能下去么?”
之前狠狠地摔在地上,胳膊上的旧伤隐隐作痛,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过来,我带你下去。”
芈晁骑马赶来时,段珣正抱着夏云溪纵身跃下。
向来淡定的他差点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
“属下参见王爷、郡主。”
听见声音,夏云溪赶忙从他怀里出来,脸颊微微泛着诱人的红色。
段珣神色不郁,把楚思慧交给芈晁抱着。
“怎么没声息了?”
夏云溪发觉异常,楚思慧不吵不闹,眼睛紧闭。
“无事,应该是吓到了。”
他平静的嗓音给人莫名的心安。
“芈晁,把披风拿来。”
段珣看了眼夏云溪带血的衣裙,把芈晁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
夏云溪娇小的身子整个被裹了进去,她觉得滑稽,在披风里张开双臂,唇角扬起。
段珣正给她系着领带,眸中也有了些笑意。
“别闹了,胳膊不疼么?”
夏云溪听话地哦了一声,她现在觉得,段珣真的像是个哥哥一样。
有些冷但是很温柔。
芈晁站在一旁,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段珣把她抱上了马,自己也跃身而上。芈晁抱着三公主骑另一匹马。
夏云溪身体僵直,她的背靠着段珣宽阔有力的胸膛,无声地告诉她他们的距离有多近。
刚刚掉落的幕篱重新回到她的头上。
“欸?”她从山洞里下来后还特地找了找也没找到。
“偶然间看见的。”
段珣知道她习惯带着幕篱,所以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她可能处在危险的环境里。
“所以你才找到了我?”
“嗯。”
夏云溪了然地点点头,她还疑惑段珣是怎么找来的,甚至想过他和陈嬷嬷会不会也有关联。
自己真是小人之心了。
“祈王哥哥,谢谢你了。”
她缩在披风了,小声地说道。
“这种冒险的事情不许再有第二次。”段珣俯下身子,模仿她一般低声说道。
“你哥哥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处理不好,怎么能当上羽林都尉。反倒是你,遇事冲动,盲目自信,以后多担心担心自己。”
明知她看不见,段珣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她头顶。这家伙,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为了夏云桀才来搀和这破事。
很好,她的心中永远能装下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