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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归意

阳光热烈耀于天顶,灼热暑气入室,,柳致正在研究那块玉璧。白玉有灵,灵性至纯,原本确实应该如此,但是随着柳致这两天的深入,却发现这至纯灵性中又化生出万千种变化,纷繁错乱,毫无规律而又交相错杂,几日来竟是毫无进展。恰此时炎风入室,送来蝉鸣喧闹,无形中更添一分燥热,柳致自知今日不可能再进一步了,便将宝玉重新放回匣中,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欲往山中寻个避暑纳凉之地。柳致原本没有想带上白愚的,但是自己刚一出门便被发现了,没奈何,只得带上这个闹腾的小东西。

林叶茂密,阳光投射而下,被割离成无数轻散的碎片,被微风吹起浮动。林中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涌流,卵石铺就的水底,藻荇稀疏,偶可见鱼虾穿行。柳致赤足涉水,水底卵石湿滑,只能小心翼翼地走着,清凉的溪水汩汩流淌,一丝惬意自下而上,驱散了柳致心中的烦躁。

行至一处弯道,水流湍急,脚底一个打滑,柳致站立不稳跌坐水中,岸上的白愚见状连忙也跟着跳入水中,非是为救人而来,实为戏水而来。跌坐水中的柳致被白愚扑腾溅起的水花溅了一脸,气恼地朝这个小畜生泼了一掌的水花。但白愚作为一只狗却显然不懂得主人的情绪,只以为是在和他玩耍,竟是更加起劲了,对此柳致只能无奈苦笑。

夏季的山林与秋冬时节不同,时常可见大小动物出没。一头年轻的老虎路过小溪饮水,白愚哀鸣一声躲到柳致身后,老虎抬头向这看了一眼,柳致并未从中看到恶意,却也没有放松,全身戒备着。老虎自顾自地饮水,饱饮之后再次看了一眼柳致,转身离去。直至老虎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柳致白愚二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沿溪而行,至中途,见一圆石卧于溪边,四周并无树木遮蔽,阳光直直照下,石下苔色青青。柳致玩得累了,再加上衣服湿透紧贴着难受,便攀上圆石躺下,也不脱衣,只是用手臂遮挡阳光而眠。

蝉声不绝于耳,分明烦躁,却似摇篮曲一般,催促着柳致入眠,赤红阳光,浊染梦境通红。幽密山林,溪水潺潺,蝉声鸟鸣里,白衣公子横卧石上……

已而夕阳在山,倦鸟归林之声把柳致吵醒,伸了个懒腰,衣服早已经干了,发觉天色已经不早,便吆喝一旁的白愚回家。白愚一身洁白的毛皮上净是草叶污迹,柳致随手拨弄掉了一些,却依旧不很干净,想到一会儿回家的路上会有更多的杂草泥土,便不再徒劳。

林中的蝉嚎叫了一天,却无丝毫的沙哑,一如往常地鸣叫着。蝉的寿命极为短暂,夏季之后便会死亡。他们是自知寿命短暂,所以要在这长久广阔的天地间留下自己存在的证明吗?虽然这种证明极其微弱而无力。抑或是正因为他们这不顾自身安危的嚎叫,才导致了他们寿命的短促?

“喵——”

当柳致回到家中时,竟听到了黑暝的叫声,连忙推门欲看个究竟,身旁的白愚却比柳致更为急切,一下子窜进了院子里。

院中发声的黑猫确实是黑暝,另有一少女同怜儿一起在草地上玩闹着,白愚“汪汪”叫着冲了过去,扑向黑暝,伸出舌头狂甩。片刻失神的黑暝被舔了好几下后一下窜了出去,挠了白愚好几下,白愚“呜呜”地委屈叫了几声,只是片刻便忘了,重新和黑暝打闹在了一起。

“你就是黑暝的主人吧?”只到柳致腰处的娇小少女抖了抖头上的猫耳问道。

柳致清楚自己面前的不是人类,应该是猫妖之类,却无丝毫诧异:“正是,多谢姑娘把黑暝送回来!敢问姑娘芳名?”

“哼!本大王我就是这座山里的黑瞳大王!若不是黑暝吵着要回去,本大王可不会送他回到你这个恶主人身边!你今后若是再对黑暝不好,本大王必定不会饶了你!”少女神情激愤道。

“黑瞳姑娘……”柳致刚一开口便被对面厉声打断。

“什么姑娘?叫我大王!”少女气势汹汹,似乎随时要扑上来咬柳致一口。

柳致见状连忙改口道:“黑瞳大……大王,我当初也是一时被迷了心窍,往后必定不会再犯了。”

“哼!如此最好!”少女转头看向黑暝说道,“黑暝,你的主人既然已经回来了,本大王也就要走了。”

“喵——”黑暝摆脱了白愚来到少女身前,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

“我可是黑瞳大王!怎么能和低等下人住在一起?小暝儿不要担心,本大王今后有机会回来看你的啦!”少女一脸高傲地看了柳致一眼,蹲下身子摸了摸黑暝的脑袋。

“本大王走了,你可要好好照顾黑暝!”少女临走亦不忘嘱托柳致。

“是,大王请放心!”柳致没奈何只得应声与之告别。

虽遇见了一位奇怪的猫妖,但是黑暝回来还是另柳致极为高兴的,当然更加高兴的还是白愚和怜儿二人,三个小东西正在院子里疯狂打闹,柳致听着那喧闹声会心一笑。

今夜星辉璀璨,夜风带着微凉的星光,消减了白昼的燥热,一个多月来萦绕在柳致心头的那抹阴霾终于散去,手中所奏却是一曲《良宵引》。如此夏夜,可谓良宵矣!

家人团聚,其乐融融。这间山中小屋可算得上是美满,而在那千里之遥的京城,玉石世家的柳家可能算美满?天边弦月孤寂,柳致不由想到了家中的父母兄长,自己一人的任性,却造就多人的不幸,内心难安,或许自己应该提前回去吧?柳致这样想着,从前任性,目空一切的柳家幺子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如今的柳致终于可以脱出自我的傲慢,站在他人的角度来思考了。

长夜漫漫,曲终后,柳致仍旧心心念念着那块无瑕白璧。摸黑从书房中取出白玉,就着星光在木廊上揣摩,内中纷繁的灵韵与天顶星芒交相辉映,似冲突又似融合,其中似乎有某种相似的东西。柳致比较着内外灵韵,却是截然不同,或许相似之处在更深层次的地方?

拨开虚华的伪饰,洞见其本真。这本就是柳致的无为之心擅长的事,当白玉内中灵韵本质呈现柳致面前时,他方才恍然大悟。那真是柳致最初时看见的那抹纯明的灵韵。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日柳致以己心探查玉石之心,引动其本源灵韵,从而化生出万千纷繁变化,迷乱了柳致心神。如今溯本归源,重见这纯明之性,柳致终于明白这道灵韵代表了什么。这是造化之性,亦为天地道性,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此玉是造化之玉!如此宝玉就在眼前,柳致难掩心中激动,柳家本就是玉石世家,得此宝玉不免手痒,但是柳致暂时放下了雕琢之心,无他,宝物珍贵,需要思虑周全方能动手雕琢。

接下来几天,柳致都沉浸在这块玉石中,几乎是要废寝忘食了,原本最不适应的夏天燥热,竟也置若罔闻。

这日午后,在屋外急切的蝉鸣声中。柳致终于开始动手了,心无旁骛,一心只在玉中。雕琢这无瑕白璧的关键是要完全引导出其中的灵韵,又不能过度施为,使己心污浊灵韵,其中分寸唯斫者自知。至于外形,则就随斫者心思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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