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离乡,
五湖四海闯荡。
当代苦力,
养肥千万老板,
谁说应当?
这是一家大型购物中心的专用仓库,代号N01,里面储藏着国内外的百货、家电、鞋服、食品、日用品等货物。赵钢终于在仓库里的办公室见到了购物中心的仓储主任胡得志,他是一位五十左右的本地人,是购物中心老板的弟弟,睁着两粒小眼珠看着赵钢问道:
“你以前干过搬运没有?这可是苦力活。”
“我以前没干过,不等于现在干不了,我当然知道是苦力活,你先告诉我工作和待遇情况。”赵钢皱着眉头说道。
“上午八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中午吃饭一小时。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不包吃也不包住,每月死工资一千五,第一个月押二十天以后发工资,以后每月按时发工资,干到年底有一千块钱的奖金,怎么样?”
“不能按记件算工资?”赵钢问道,他就想干按记件多劳多得的活。
“不能,因为仓库的活不平衡,有时一天忙到晚还干不完,有时一整天都没多少事干,所以我们发死工资,打工的可以旱劳保收,不愁没钱租房子和吃饭。”胡得志说道。
“啊,你倒满为工人打算?”赵钢挖苦道,“我先想一想,如果来干就打电话通知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陆茜没进去,赵刚出来后将仓库打工的情况说了一遍,她气得一句话也没说,因为这家仓库太刻薄人了,不包吃不包住,每天干十二个小时的苦力还只有一千五百元,第一个月还要押二十天的工资。走了好远后,她靠近赵钢身边说道:
“小老板,这里的工资太低了,用不着考虑。”
“陆茜,这就叫做人吃人,或者叫做人剥削人。”赵钢是读警校的,学过一些政治经济学,对当前的社会特点有他独到的见解,于是就在陆茜面前发起了牢骚来。
“小老板,您既然知道他们人吃人,您还何必送给他们吃呢?”陆茜钻牛角尖。
“陆茜,这种不合理的现象不但将会继续存在,而且将会更加残酷,这就是市场经济的一个畸形现象,谁也改变不了,正被我们这一代人赶上了,我不送给他们吃,照样有人会送给他们吃。”赵钢嘿嘿笑道。
“小老板,我不希望您干搬运工,我不想看到您被人吃掉。”陆茜对人吃人的“吃”字恨得咬牙切齿。
“陆茜,你就不准备打工了?无论你干哪一行,只要是资本家开的企业,你就会被资本家‘吃’,只是你自己没觉得而已。他们不‘吃’你,怎么能发财?”
“小老板,我们自己开个小店子怎么样?这样就不会被人‘吃’了嘛。”
“在深圳随便开个什么小店,没有十多二十万的本钱是开不起来的,你有这么多本钱吗?”
“那我们摆摊子呢?”
“现在大城市的城管管得死死的,你想摆摊子,一天到晚被追得像个小偷一样,甚至连你的摊子都统统没收,你没看见过黑狗子掀别人的摊子,抢别人的三轮车?”
第二天两人继续找工作,赵钢连续找了三天都没成功,技术活他干不了,保安他又不愿干,第四天他不顾陆茜的阻拦,于是去了购物中心的N01仓库上班当搬运工,头天下午他还专门到市场买了两件很便宜的短袖T恤衫和两条短西裤,这是赵钢第一次穿这种只有下等人才穿的衣服,陆茜见到他换上这身衣服时,喊了一声小老板,两行热泪毫不留情地趵了出来,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默默地看着赵钢离开旅馆去上第一个班。
赵钢上班后,他们就不能再花钱住宾馆了,于是陆茜就决定搬家,她在赵刚上班的仓库附近租了两间民房,每月房租五百元,又马上买了锅瓢碗盏和液化汽等灶具,她做好第一顿晚饭后,就立即赶到仓库门口等赵钢下班,因为赵钢还不知道她已经搬了家,她就像他的恩爱妻子。
晚上八点过五分,满头大汗的赵钢来到了仓库门口,陆茜立即迎了上去,用自己的手掌给他抹汗,并告诉他已经搬到仓库附近了,于是牵着他的手回到了他们的家。
“小老板,您去卫生间洗个澡就吃饭。”
赵钢一句话也没说,拿着毛巾去了卫生间。他能说什么呢?他只有在心底里记下陆茜的情。
陆茜晚餐做了三菜一汤,都是赵刚最喜欢吃的家常菜,还给赵钢买了两瓶冰冻啤酒,因为他们的楼下就是小卖部。她把啤酒酌好后,笑盈盈地看着洗完澡又恢复原貌的赵钢说道:
“小老板,敬您一杯,祝您开张宏发。”
“陆茜,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去当搬运工,又不是开公司。”赵钢笑道,说完把酒干了,因为他早已想喝冰啤了,中午他在仓库附近花了八块钱吃了一个盒饭,肚子还没填满一半。
“小老板,吃鸡腿。”陆茜只买了两只鸡腿,她全部夹到了赵钢的碗里。
“你自己不吃?”赵钢看着她说道,她今天穿着白色低领上衣,高耸的胸脯将衣襟撑开,打开半边园门,没见天日的嫩白肌肤,红色胸罩罩不住的高山深壑,尽在赵钢的眼皮底下,只要是男人见到如此迷人的春光,没有不想入非非的,赵钢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陆茜的漂亮和魅力,他真想抱住她,好好摸一把,男人的手本来天生就是摸女人的,可他不敢也不能,因为重庆还有一个女人在日思夜想地等着他,因为他既欠她的情又欠她的钱。
“小老板,我不敢吃鸡腿,怕发胖。”陆茜刚才已经注意到了赵钢盯着她的眼情,为自己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心中暗暗高兴。女人最怕的是男人不注意,男人一旦注意了,好戏就在后头了。
“这两只鸡腿多少钱?”赵钢两口就啃完了一只鸡腿后问道。
“我买的是冷冻鸡腿,回家自己炸的,很便宜,两只才五块五毛钱。”
“你的手艺还不错,比长沙卖的还好吃。”赵钢已经将两只鸡腿都吃完了,只吐出一点点骨头来,大部分骨头也被他吃下去了,陆茜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因为赵钢在她面前已经很随便了,不再是从前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了。
“小老板,我保证您今后餐餐有好的吃。”陆茜又将一只最大的油淋辣椒夹到赵钢碗里。
“我每天才五十块钱工钱,餐餐吃好的从哪里来?”
“还有我嘛,我明天就在这附近找份事情做,每月赚一千把块钱是没问题的。”
“陆茜,说穿了我们两人打工,只能养到我们的两张嘴巴,那我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攒起一百万?”
“小老板,现在我们初来乍到,等我们混熟这个地方后,再想办法去赚大钱,您那么有水平,我就不相信您混不出一个名堂来。”
“我有什么水平?喝啤酒啃鸡腿还差不多。”赵钢嘿嘿笑道。
“小老板,有水平不一定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做,而在于在某一件事情上有天赋,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成绩来。”陆茜是当领班出身,嘴巴上的功夫一点也不逊于相声演员,她继续说道:“好比您炒股炒亏了,但这并不等于您没本事,这是当前经济危机所造成的,亏上千万的大有人在,但从另一方面却恰恰证明您很有魄力和胆量,男人要成功,首先就要有魄力和胆量,世界上成功的男人,没有一个是胆小鬼的。”
陆茜的话,让赵钢茅塞顿开,心头豁然亮了起来,因为他自炒股亏得血本无归以来,一直以为自己要么就是不走运、要么就是没本事做不成大事,经陆茜这么一分析,原来是经济危机造成的,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同样也会亏得血本无归,一向平衡不了心情,陆茜就这么几句话帮他就解决了,他又将眼睛移到陆茜身上,这次不是盯在胸脯上,而是面孔上,他从来也没觉得她竟这么的漂亮,圆圆的苹果脸白里透红,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于是嘿嘿笑道:
“陆茜,你读了多少书?”
“小老板,我卫校毕业,相当于中专水平。”
“你在卫校学什么?”
“学中医理疗的。”
“那你怎么不去搞你的着专业而跑到饭店当领班呢?”
“我去过一家医院,但只上了三天班就炒了院长的鱿鱼。”
“为什么?”
“院长要我到他家里帮他按摩,他是个老色鬼,请我去他家里,决不会安好心,所以我就不辞而别离开了医院,从此以后,我就决心丢掉这个侍侯别人的下贱专业。”
他们两人就这么慢慢喝,慢慢聊,时不时他看她一眼,或者她看他一眼。
在赵钢眼里,陆茜不但人长得标致,而且心肠好、德性好,在长沙火锅店当领班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特别是深得顾客的好评,所以,冉苒的父亲将她的工资加到了三千块,这在内地的城市已经算是高工资了。
在陆茜的眼里,赵钢是一条汉子,不但人长得帅,而且做事当机立断,敢想敢干。当警察打犯人受了处分,竟敢辞去别的男人梦寐以求的工作,这要多大的勇气?辞职后去炒股,竟敢一次向私人钱庄借一百万,没有男子汉的气魄,想都不敢去想。炒股虽然失败了,那是机会不好,莫以成败论英雄,输赢都是一条好汉。
两个人吃了一个多小时才吃完这餐饭,这是他们相处以来最温馨的一顿饭。
两个人,两间房,这种房子是当地人专门为打工的设计建造的,质量很差,但很方便,厨房、厕所配套齐全。吃完饭后,陆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