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齐父一直不怎么言语，倒是老太爷一直说些外祖父生前的趣事儿，此外也问些关于舅父的现状，齐夫人一旁偶尔帮忙着应答几句，场面倒也还热乎。只是让我倍觉奇怪的是他们对我同齐磊的婚约之事却只字不提，我不由心下又隐隐不安起来。
齐磊似也察觉到家中长辈有意回避此事，便用眼神安抚着我随即直奔主题对几位长辈道：“我说您们平常不总是一个劲儿催促我早日成婚么，今儿我可是遵从祖父大人的训导将这媳妇儿带上门来了，要说嫣儿可是您们替我挑的媳妇儿，孩儿在此谢过祖父及父母大人的成全，此番带嫣儿回京孩儿是想征求各位长辈的意见早些儿将这婚事给办了，也免得老祖父三天两头地念叨我不事孝道。”
齐家储位长辈听了齐磊之言面上惧是一愣，齐父眼瞧着形色便冷凌下来，老太爷也佯装咳嗽只管捧了茶盏儿润着喉，不再接茬儿，倒是齐夫人怔忡之后便面色寻常地笑道：“这孩子，这些没边没际的话自个家里人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让杜姑娘见笑了不是。不过你若真有这般孝心到是甚好，昨儿李媒婆正好同我说过几户人家的小姐来着，要说这些姑娘么俱是京城之中有名望人家的小姐我们也还知些根底，不仅容貌个顶个的漂亮，更紧要的是一个个知书达理的俱是门当户对，待为娘明儿将这些个姑娘的八字拿去让大庙的师傅替你合一合，看有如意的没有，要说你那婚事也拖了这么些年了，也是该早些儿办了才是。”
齐夫人一番话下来我终是明白了齐家长辈的态度，那就是不管先前老太爷与外祖父所订的婚约如何，如今我并不是她们属意的媳妇人选。齐夫人不愧出身书香门第，为人处事滴水不漏的，不仅进退有度就连拒婚这等让人难堪的事，让她几句话下来不显山露水的显得甚是婉转。
我一看齐磊自听了齐夫人所说话不对音之后面上已有三分不悦，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我对他的脾性也有所了解，他若在外面为人处事倒也是八面玲珑的甚或是周到，可一旦在家人面前齐磊他还是多了份世家子弟的娇纵与任性，怕他当着我的面顶撞了夫人将事情闹得更糟，我便一个劲地以眼神暗示他沉住气。
齐磊对我的暗示似有所悟，当下虽未出言顶撞不过语气甚是强硬地说道：“孩儿的婚事既已得祖父大人所定就不劳母亲大人再事操劳了，祖父大人替孩儿选的媳妇孩儿可是打心里一百个满意，若得父母大人首肯早日操办了，孩儿也算尽了孝心也不枉祖父一番疼爱。”
老太爷听了齐磊一番话后又是一番假咳，上气不接下气的全然没了先前的健谈跟生猛。
“嘭！”的一声齐父突然一掌拍桌子面色不善地长身而起，初次与储位长辈见面如闹到不好下场的地步于日后相处绝非好事，于是我忙赶在齐父开口之前扬声唤道：“伯父，若嫣有话要说，可否请储位长辈先听若嫣一言。”
我这高声一说大家惧怔在当场，先前咳得要死不活的老太爷也忘了要继续再装下去，半晌方掩饰着泯了口茶又瞧了愣在一旁的齐父一眼，便意有所示地轻咳了一声。齐父让老太爷这么一提示便也缓和了脸色，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便重重地坐了下去不再言语。
我起身来到几位长辈面前缓缓跪下，齐夫人见状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搀扶我道：“杜姑娘你且起来说话罢，虽说老太爷先前同你外祖父曾订下婚约，但期间你们杜府三番两次的又是延期又是姐妹替嫁的，在丹东已是闹出了不少笑话，我也知道姑娘你其间吃了不少的苦，涉身商场与男子争食实属无奈，可你来了这京城之后既不投奔我们齐府，尚继续着商海的蝇头小利之争，是以既没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又置我们齐家的颜面于不顾，所以姑娘你还是休要行此大礼，我们也担当不起。”齐夫人眼见着这话已经说开了也就不再维持着场面上的客套，索性直接挑破了说道：“你与磊儿当是今生无缘，就当是我们齐家对不住你了。磊儿现下替姑娘在京城置了宅子我们也是知道的，那些个不值一提的身外之物就当是我们齐家亏欠你的补偿罢了，还请姑娘你另觅良婿吧！”
夫人一席话听得我心头一把火直窜脑门，也不知她打哪听来这些个闲言闲语，我置下那宅子有欠齐磊三千两白银不假，怎的如今倒成了齐磊替我置的了，敢情在他们眼里我便是冲齐府身家来的唯利是图的势利女。
硬生生地压下心头的火气，我神色镇定地自地上起来，目光坦然地直视着齐夫人道：“老太爷、伯父、伯母，若嫣今儿这一跪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如伯母所说若嫣不明事理，甫一进京未曾前来替各位长辈问安是以不对，就算不为齐家儿媳，是以看在外祖父同老太爷当年之谊上也是不该，故而此一跪当是陪罪自是理当。于伯母适才所说之事小女不知大家从何得知，其中多有不实之处，不过若嫣现下与各位甫自初识，对若嫣的品行性情各位长辈还不甚了解，故而有些误会亦不足为奇。为了避免往后再生误解，若嫣日后自当会与各位长辈多多亲近，也好让储位长辈对若嫣的品行有所了解。”无礼齐夫人一脸的震惊我又接着说道：“今日当着储位长辈的面若嫣不妨也坦承一下自个的心事，若嫣与公子前往丹东提亲之时已经结识，我们从抗拒到相知相许，其间经历了储多考验与磨难，直至最近我们方认定对方为自己共度一生的良人，所以请储位长辈原谅我们对这份感情的执着，因为这实在是我们慎重考虑之后的决定。不过若嫣自知自身尚有许多不足之处，自以往后会与储位长辈多作讨教，尽力做一个能让您们满意的齐家媳妇。今儿若嫣就先行告退了，还请各位长辈多多保重。”不待夫人打断，我一气儿将话说完之后又光冕堂皇地扔下战书，这才深施一礼谦谦退下。
身后齐磊甚是感动地唤了一声“嫣儿”我也只当没听见，自顾昂首挺胸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