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净尘缓缓推开檀木门,站在门口,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直到云梭抬脚走了进去,净尘才忽然朝他打了一个揖:
“云施主,望好自为之。”
云梭转过头,逆光中只瞧见主持面上一片晦暗。
晨扫的小沙弥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了大殿的门,只隐约可见门外净尘的声音传来:
“自今日起,佛山寺大雄宝殿谢绝来客,直至七七四十九日后。”
“是,主持。”
殿内,云梭抬脚走到大殿下,缓缓在蒲团上跪下,对着上首的金色佛像三叩首:
一叩首。
我佛在上,信徒云梭,自知一身罪孽深重,不求免去业障无数,只求余生无憾。
二叩首。
我佛善哉,信徒云梭,自知时日无多,不求安乐长寿,只求心无龃龉。
三叩首。
我佛慈悲,信徒云梭,今生浮华颠沛,来生不求锦衣荣华,只求白首同归,一人心许。
毕了,他挺直身子,盘腿而坐,然后缓缓拿起蒲团旁放置的木鱼,啵,啵,啵,一声紧接着一声,空荡而寂寥。
檀香幽幽,大殿中那抹隐约的甜香似乎浓了些。
山下,随着朝阳缓缓升起,街市愈发热闹了起来,叫卖声、争辩声还有呼喊声连成一片,给寂静的昙曰城注入了鲜活的生机。
云端之上,九天佛祖释迦如来盘腿坐在九色莲台上,俯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渺小若沙砾,他淡淡地望向对面云团上侧卧的青衣男子,空灵的声音似是从天边来,又仿佛响在耳畔:
“三百年期限已至,这一次,你又准备全了何人的执念?”
青衣男子乃是花神君,名为花拾,只见他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额间的朱砂愈发鲜艳,
“都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不过浅睡了些日子,竟不想又到了这时日。”
如来淡淡一笑,一身银白,宛若披着九天的冰雪,风姿凛冽,衣袍边角绣着浅浅的金色云纹,于缟素轻扬间,流光异彩。
一张雌雄莫辩的脸被宽大的帽檐包裹,层层叠叠的流苏恰到好处地修饰着脸廓,气质出尘,愈发少了几抹佛家的意味,反倒多了几分仙人的灵气,唯有额间那一朵徐徐绽放的金色莲花,彰显着他万物之祖的身份。
“你这般,可是心有不满?”
“我佛在上,小神可不敢,”花拾却是勾了勾唇,那双如翡翠般的碧绿瞳孔颇为漫不经心,一件淡青色云绫长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显得愈发肆意张扬。
只见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腰间的玉色宫绦,宫绦上竟是缠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紫色幽昙,男人迷离的眸子闪过一抹晦暗,语气怅然:
“小神只是担心,那凡尘还尚存着一株血色幽昙,其名红鸢,虽说她曾有违天道,犯下因果,被镇压在千佛山下,如今百年将过,不知……”
“神君莫不是心疼了那魔魅?”如来抬起一双澄澈的眼,若水晶般澄澈灼目,清冷的瞳孔映出花神君那张肆意邪魅的面孔,只是那空灵的声音却冷若冰莲。
“当然不是,”花拾缓缓移开了目光,“只是她尚未归来,若派了新的昙花神使下界,我怕会违背天道循环……”
却不等他说完,如来一身白衣轻扬,衣袖上金色的云纹在虚空中若隐若现,只见他忽然摊开白皙的手掌,虚空中一朵金灿灿的袖珍小莲花缓缓显现,轻飘飘地落在他的掌心。
“看来,心有执念的人已经出现了呢……”如来淡淡地说道,看着掌心快要凝结成型的金色小莲,面上闪过一抹清冷。
“这……”花神君目光一愣。
“此人只怕执念颇深……”
花神君难得地坐直了身子,翡翠绿眸染上了一丝焦灼,
“那是不是可能……”
“尚未可知,”如来目光幽幽地看着掌心的金莲,声音清冷如玉,“怎么?这一次的幽昙花使还未定下来么?”
“尚未,呵呵……”花神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语气颇有点讨好意味,“小神昨儿才醒来,巴巴地就过来找您啦……”
金色小莲花缓缓隐没至如来白皙的掌心,他忽然淡淡地看了花神君一眼,那一眼饱含深意。
花拾正笑得狗腿非常,却见如来雪白的衣袖轻轻一挥,花拾只觉得腰间忽然一松,胸膛猛地感觉到一阵凉意,他连忙低下头,却见自己茱萸半露,白皙的胸膛暴露在空气里,瓷肌若雪,散发着莫名的诱惑……
花拾花容失色,连忙一把捂紧衣袍,面上划过一抹气急败坏:
“我佛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