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刚进入山洞,尤小明就警觉地转头望来,待看清那熟悉的灰色衣衫,凌厉的目光方才逐渐缓和。杨林退后了几步,紧靠着洞口的岩壁站定,右手轻轻掩住嘴巴,示意自己并不出声。
尤小明笑了笑,旋即转过头去,将目光重又集中在身前半人高的丹鼎上。而他脸上的神情,也在这瞬息之间,变得专注无比。
只见他双掌按在丹鼎上,两股灵力随之涌入,接着黝黑的鼎身之上,忽有淡淡的红芒亮起,光泽闪烁,如同水波般缭绕其上。片刻后,红芒自上而下,化作三股赤流,分别往鼎足灌注而去。
没过多久,三团薄薄的圆形红光,就紧贴于鼎足足底成型。而丹鼎的正前方,像是被竖直切下,占据鼎身半截的区域,皆变作了透明之色,能够清楚地看清鼎内的状态。
尤小明收回左掌,竖起食中二指,蜻蜓点水般,在鼎身某几处轻拂而过。跟着右掌微颤,又送入一股灵力后,也同样缩了回来。
鼎足足底的红光,似乎得到了讯息,几缕细小的红线,突然从光团内拉伸出来,彼此交织延展,没花费多长时间,一幅四四方方、纹路纠缠的阵图,就在底部构筑完整。
位于丹鼎之下,是块巨大而平整的岩石,尤小明也盘坐其上。鼎足足底的阵图,就像绚烂的花纹图案,烙印在石块表面。
“这就是鼎阵么……”杨林注视着丹鼎发生的变化,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惊叹之色,心里暗道。
又见尤小明从怀中,取出了两块巴掌大小的红色块状晶体。双手各执一物,互相敲击了几下,一缕火红的焰苗,就从接触的地方,悠悠升了起来。
尤小明合拢双手,将两块晶体紧紧按住,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了阵图的中心位置,恰好正对着丹鼎鼎腹。
他放下晶块后,慢慢收回手来,接着右手五指轻轻在阵图上,拨弄了几下,只听“轰”的一声,细弱的火苗顿时蓬勃地升腾而起,熊熊燃烧,将略显阴暗的山洞照亮了大半。
火光映照下,尤小明不慌不忙地,从身旁拿起一片圆桌大小的翠嫩绿叶,估计火候差不多了,将其折成了扇子大小,往丹鼎内投了进去。
只听“嗞”的一声,那叶片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一股酸臭味传了过来。山洞里的两人,皆是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然而尤小明毕竟隔的近,即使竭力不去闻这个怪味,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恶心的表情。
杨林不动声色地,又后退了几步,借着山崖间送来的清风,才感觉好受了些。没想到那看上去,显得清新可喜的绿叶,经过这样的处理,会发出这样奇葩的味道。
“看来这丹师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杨林心里想道,转了转眼珠,唇角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估计尤小明被铁臂猿追杀,不单是因为造成了爆炸,发出了类似的怪味,也占了不小的比例吧……
尤小明自然不晓得,杨林心里的恶意揣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丹鼎,不时以手在阵图上轻挑几下。约莫半刻钟后,他手掌猛地一拍阵图,一团绿色的粉末,就从丹鼎内跃出,被他用一颗掏空的白色果子取了过来。
将装着粉末的空心果子,轻轻放在岩石上,尤小明随后又从身边,拿过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坨浆糊状的蓝色东西,扔进了丹鼎内。
过不多时,尤小明按照先前的手法,将其悬浮于半空,杨林凝目瞧去,只见后者已化作了黑色的粉末。尤小明拿过白色果子,也将粉末放入了空心之中,与原先的绿色粉末,混合在了一起。
接下来,杨林见尤小明不断将药材投入丹鼎,产生许多不明用途、形状各异的东西,红的、绿的、黄的……五颜六色。
最后,尤小明将塞满了药材的白色果子,整个扔进了丹鼎内,又放入了数枚粉色的叶片,覆在果肉上,以鼎盖封住过后,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杨林见此情景,走近前来,笑道:“尤师弟的技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尤小明挠了挠头,腼腆地道:“嘿嘿,不敢当、不敢当,只是些粗浅的基本功而已,师兄师姐们,都比我要高明许多。”
“尤师弟谦虚了,”杨林说道,话锋一转,“如此说来,这雨溶丹距离成丹,已经相去不远了?”
“杨师兄说的不错,”尤小明点点头,“就差最后的凝型了,但依旧不能疏忽,若是操作不当的话,很有可能功亏一篑的。”
杨林闻言,急忙说道:“那我还是到后边去站着,免得打扰了尤师弟。”
尤小明也不阻止,轻轻“嗯”了声,杨林于是转身朝洞口走去,重新在原来的位置站定。
炼丹向来最忌讳干扰,尤小明允许杨林在旁观看,但在成丹的最后关头,却往往是如履薄冰。更何况雨溶丹的炼制,与计划的成功与否,有着重大干系。尽管他此刻,拥有短暂的空闲时间,但也不能就此大意。
因此当杨林离开后,他手上的动作舒缓下来,但注意力时刻集中在丹鼎上。底部的火焰,依旧平稳地燃烧着,只是那两块晶石的色泽,不知不觉间,也黯淡了大半。
随着火焰的炙烤,从透明的鼎身可以见到,那白色的果子,表皮逐渐缩水瘫软,一滴滴淡白的果液,才刚刚渗出,就由于鼎内的炽热温度,迅速化作水汽蒸发了去。
又过了盏茶时分,鼎内的白色果子,混合着先前提炼的各种药材,化作了一滩粘稠的淡蓝色物质。就在这时,尤小明双手按在鼎阵上,猛地输入了大股灵力。随着他的举动,丹鼎内的淡蓝色物质,竟然剧烈地旋转了起来,咕嘟咕嘟地直冒着气泡。
这番变化并未持续多久,伴随着淡蓝色物质缓缓聚成球形,好似有无形之物托举般,从丹鼎底部微微悬浮而起。尤小明又在鼎阵左下角,用手指轻点了几下,两块晶石上的火焰,竟然渐渐熄灭下去。
这时候,就连杨林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丹药尚未炼制完成。然而晶石提供的火焰,却偏偏被尤小明撤离了去。
他脸上刚露出不解之色,蓦地目光一凝,只见构织鼎阵的几根红线上,似乎闪过了淡淡的火光。他神色微动,抬眼朝丹鼎内部望去,果然见到淡蓝色球状物质的正下方,出现了一道细弱的火苗。
尤小明十指飞舞,在鼎阵上连连轻点,姿态优雅,仿佛将红线当做了琴弦,正在抚琴一般。
鼎内的淡蓝色球状物质,似乎跟随那无声的韵律,在半空中开始缓缓旋转,而在这个过程中,原本凹凸不平的表面,竟然慢慢变得平滑圆润起来。
淡蓝色物质的旋转,持续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方才重新悬停不动,但紧接着便失去了支撑,直直往鼎底坠落下去。由晶石处抽取的火苗,也恰好在此刻燃烧殆尽。
尤小明又伸手在鼎身上拍了拍,鼎足足底的阵图,红光阵阵闪烁,本来泾渭分明的线条,忽然就像乱麻般,扭动了起来,转眼间就消敛了光华。
他起身揭开鼎盖,右拳虚握,在鼎口边沿叮叮的敲了敲,下方的圆丹便弹跃而起,被其用事先备好的小瓷瓶,装了进去。接着转过头来,对杨林笑道:“杨师兄,幸不辱命。”
杨林走到他身旁,连道了几句辛苦,接过后者手中的瓷瓶,略微倾斜瓶身,好奇地往瓶内望去。只见这雨溶丹,约莫龙眼大小,表皮润泽,微微散发出清香,由于刚出炉的缘故,尚还冒着热气。
目睹了炼制过程的杨林,实在难以想象,那大堆或恶心或恶臭的材料,最终凝型成丹后,却是这么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由得内心感慨,这丹药之道所蕴含的学问,果真不愧精奥微妙之名。
他凝视了半晌,将瓷瓶递回尤小明手中,说道:“如今雨溶丹炼成,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不过既然它药效受限,尤师弟为何不多炼几粒,以防万一呢?”
尤小明将瓷瓶塞紧,谨慎地放入怀中,听见杨林的话语,不禁苦笑道:“杨师兄,并非我不愿这样做。首先炼制的药材,仓促间不易找寻,我手里的药材分量,也堪堪只够炼制一粒而已。其次雨溶丹的药性不能叠加,当它的药效过去后,相当长的时间内,就算再次服用,也起不到抑制效果。”
杨林捏了捏下巴,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要是能将铁臂猿的实力持续压制,这样后者可是个合适的练手对象呢。但既然存在这两点不足,那么到时候只能速战速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