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自己干不过个老头，除非现实中真的有扫地僧之类的高手，好歹我正当血气方刚之年，又是四肢健全的。背上的东西解下来，顿时轻快了，我身子一低，双手冲着老头推了过去。老头始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所以很快做出了反应，棍子被耍成了一个叫人眼花缭乱的圈，随即就伸到我的胯下，往上一挑，我下体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死老头真是歹毒，真不是想弄死我吗？剧痛叫我浑身乏力，根本没法再做出什么动作。身后的四个人纷纷抢上前来。白五一下子拦在我和驼背老头中间，伸手拦住了对方：大路朝天一边走，敢问压的那方神仙？驼背老头一愣，收回了棍子，大量白五：不问名号入仙山，妄做神仙却是妖。白五脸上恭敬起来，给对方作揖道歉三次，眼瞅着对方脸上的神色发送下来，起码手里的棍子放了下来。
润成老头看来也是一头雾水看不出所以然。白五和驼背老头在一旁用手指比划了半天，老头身子一摆，站到了狭窄的小路一旁，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白五招呼我们上路，顺便给老头道谢。我被墩子搀扶着，狼狈不堪却不敢吱声，垫着脚从老头身旁走过，心里几乎涌起一千二百万个疑问。
走出去了几里地，润成还是没有认出这是哪里，幸运的已经能看到路两旁的庄稼地，说明距离有人烟的村落不远。我摸摸口袋，心爱的烟卷已经抽完了，于是跟勇子要两根。勇子说他也只剩两根了，我硬是摁住他的手把烟抢过来，自己点了一根，把另外一根递给了白五。这个举动肯定会被墩子和勇子说成拍马屁，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只想让白五说说刚才发生过的事。
白五接过烟，看我一眼：我知道你想说啥，有空我给你说。一句话就堵死了我再问的念头，我有些恼火，可不能用强，后槽牙都恨得痒痒，心里一个劲儿的骂白五。
从庄稼地钻出来一只土狗，看了我们一眼，狂吠了一阵，被润成老头的一块土坷垃吓跑了，顺着够跑远的方向，我们看到了一个散落在山腰上的村子。有狗说明就有人家，可是从窑洞上看下去，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墩子扯着嗓子喊几句，几个连在一起的院子里都没有人应声，这小子冒冒失失拾起一块烂砖头扔进了院子，招来来润成一顿臭骂。
别说砖头还真起了作用，就在我们正下方的院子里，有人出来，看到了被砖头砸翻的秸秆簸箩。不知道从院子哪个角落钻出了一条狗，细看居然就是刚刚别我们撵走的那条，冲着我们狂吠起来，真正是狗仗人势。院里钻出来的是条中年汉子，手里端着个老瓷碗。问起我们是什么人。
润成一听，扭头说：这是顺县人的口音。
我去，顺县？所有人都惊着了，从陈寨附近钻进了黄土洞里，并没有走出去多远的我们，居然出现在顺县的一个村子里，只有两个字能说概括：邪门。
我打头，顺着一旁的小路，连滑带走到了院门口，碰到了端着碗出来的汉子。我乖巧的掏出二十块钱来，算是对墩子冒失行为的赔偿。千错万错，见面就给钱总归不会错。哪知道汉子不吃这套，看看我的钱，围着我们看起来，和驼背老头对我们的态度有的一拼。
我知道这弄不好又是个坎，有得白五出手。哪知道对方看来我们几眼，手一摆，招呼我们进窑洞。这下反倒是我们愣住呆看起来。汉子在前边带路，没有注意到我们的惊讶，而是一边走一边跟我们说：应该不会错，说的是你们随后就到，等半天才来。
汉子的怪异举动，再加上如同自言自语的叨叨，我们没有敢随着他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不动。汉子走了一段感觉身后没有人跟上来，扭身过来傻笑，露出了憨厚的那一面：进来吧，你们的朋友大早路过这里，说你们随后就到，给我钱叫我准备些吃喝等着你，结果大半天才等来你们。
朋友？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二平子，忙问汉子那个所谓的朋友什么样？汉子没发觉我的异样：一个女的。女的？敢情不是二平子。这下我开始发蒙了，润成在后面推了推我，示意我进窑洞。
窑洞里摆设很普通，连炕火旁边有个罩着头巾的女人，忙乱着擀面下面。看看黑乎乎的灶台，如果是以往估计很难引起我们的食欲，可此刻的我，肚子却不争气得咕咕乱叫起来。勇子悄悄说，为啥在家还罩着头巾？汉子似乎发觉什么，不好意思得说：家里的脸上有伤，不好意思见人，别见怪。
越是这么说，我越怀疑。我借着大量整个窑洞的机会，几次注意观察那个女人，希望能看清楚是不是真的脸上有伤，怎奈窑洞后半部分光线实在不好，我也没有任何理由靠那个女人太近，所以始终没看明白，只好作罢。
女人的手艺不错，虽然是粗茶淡饭，却实在能解我们的饿。汤汤水水吃顿饭，就当是对倒霉的土洞之行做个总结，慰劳下自己。汉子说我们的朋友给他留了好几百块钱，却只让他提供一顿饭，然后等我们稍事休息就套马车把我们送到邻近的镇子上。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把家里攒的酒拿出来算是像样得招待下我们。
没想到还有酒，真是意外的惊喜。墩子翻翻背包，把剩下的吃食摆出来，女人默默端出来几个看上去早就准备好的菜，墩子接过来一看，呵呵笑起来。
虽然下酒菜不是炒山药蛋，就是凉拌酸菜，不过酒还算不错。事实证明，散酒未必就不是好酒。汉子陪着我推杯换盏起来，劳累之后能来几口顺口的酒，最好的人生也就这样了。几口下肚，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酒这玩意儿，很多人看不上，不过无酒不成席早就成了传统。不论是不是熟人，只要坐在一个桌子上，三杯两杯下肚，就都成熟人了。这不，汉子已经开始和墩子要称兄道弟了，而那条不久前还冲着我们乱吠的土狗，乖巧得趴在地上，时刻准备接着我们扔给它的吃的。
嗯，搞好关系真的很重要，我调侃了一句，白五听到冲我嘿嘿一笑，老顽童一般。
汉子舌头已经发直了，话也说不清楚了。他给我们说起了那个女人。他不说我还真有些忘了，贪杯果然误事，我把杯子推到一边，认真起汉子说话来。盘腿坐着的润成，伸手在炕桌底下戳了戳我的脚脖子，示意我朝窑洞里那个罩头巾的女人看。我故意装作没注意到，借着夹菜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这个女人除了罩着头巾有些古怪，也不出一声。
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应该加点小心。我一边听汉子说一边时不时看一两眼，不过始终没有发现更多的古怪之处。
听汉子说，我们无意中来到的这个村子叫马垴，过去也算是热闹村子，有百十来口人。不过近些年来，因为交通不便，处在深山中也挺闭塞，加上越来越多人不愿意继续务农，搬离村子的住户越来越多，以至于到现在只有三户人家七个人了。汉子夸张得指着窑洞里的老式电视机说：你知道吗，这玩意儿，从买来开始，我就没看到里头有人人，天线啥也收不到。
我提醒汉子扯远了，汉子不好意思，端起酒杯掩饰尴尬。
那个女人个子中等，听说话应该不是顺县人，背着个大背包，戴个帽子遮住了半个脸不说，大蛤蟆镜更是把剩下的脸几乎遮住了。看样子应该是人过中年。女人说，她和朋友们是来勘察当地的地形地貌的，任务快要完成的时候却走散了。因为她要先赶路，所以让汉子留心点，如果遇到她的朋友们，能给招待一下。
汉子感叹，这村子一年到头也遇不上几个外头来的人，就连乡上的干部，都不愿意来。突然冒出个女人，够古怪的。
其实何止是他感到古怪，真正感觉古怪的是我们。
女人并没有在村子里停留，而是打听了出村子的路，花钱买走了院子里的烂自行车，骑着走了。汉子说到这儿，嘿嘿笑出声来：一架烂洋车子，还换了几百块钱，这个买卖挺划算。
酒足饭饱后，晌午才过，润成给勇子看看伤口，墩子趁着空已经靠着墙角鼾声如雷了。看着汉子和他女人在院子里套车。我不客气得用汉子的旱烟沫子卷了一根，勉强抽起来。
这玩意儿是真厉害，一口下去，上头了。连着几声咳嗽，我脑子里反倒是冒出了个主意，决定暂时先不走。
我让勇子装着伤口很严重，故意喊几句疼。大家奇怪得看着我，我故意卖关子：勇子，叫你喊你就喊，山人自有妙计。
我觉得上学很多年，又三尺矮台站了十几年，正经话说得不算好，学得一幅油嘴滑舌倒是真的。
我夹着旱烟出门跟汉子说：你们别忙活了，我估计我们一时半会儿走不起。有个兄弟得养养再说。汉子听了反应很快：那怎么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