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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秀背宽阔》(连载三十七)

在红星电影院撞见赵大勺,对姜迎春来说不算是太大的意外,可是因此撞见了赵大勺的对象刘小招,却绝对是她没想到的。刘小招给她的印象不错,一个看起来知书达礼有文化的女人,从她穿旗袍来看电影,就知道她是个讲究人前人后的人。人前要体面,这是有家底的人家才有的遗风,姜迎春由此断定刘小招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这种家庭出身的人,经常是比较有头脑的。她想,自己如果真要和赵大勺相好,刘小招一定会知道,除非自己和赵大勺之间,只是身体关系,赵大勺的心还在刘小招那里,那样的话,刘小招就不见得看出来。其实赵大勺对于自己,或者说对于自己糟糕的婚姻,就像是一幅画,挂在那里就平添了一些美好,画中人能走下来,像七仙女下凡一样,当然更好,但是如果不走回去,就失去了一幅画的意义。对于刘小招,她有一点坦然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自己并没有爱上赵大勺,赵大勺也没有爱上她,现在的彼此好感,还没有威胁到刘小招的核心利益,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

转眼又到了星期天,上个星期天本来以为陈建国回单位加班,比较安全,结果没想到他中午又溜回来,弄得自己迟到。这一次她就提前打招呼,跟陈建国说中午要去图书馆。陈建国说,你去图书馆做什么?姜迎春急中生智,想起单位贴出过报名参加市里的书画大赛的通知,就说,我们单位要参加市里的书画大赛,我们工会的领导指定我参加,就给我报名参加这个中国画兴趣班,突击练一下。陈建国说,每个星期天都要练么?姜迎春说,每个星期天都要去的,中午到下午。陈建国说,那你就去吧,下午按时回来。

1点半的时候,赵大勺还在燕春楼犹豫,他反复在权衡去图书馆和不去图书馆的利弊。如果今天故意不去,那么估计他以后也都会故意不去了,如果今天如约前往,那估计以后他也会尽量如约前往了。去的话,生活就将开始了复杂的一页,即使没有被刘小招发现,他的心里也将开始伴随着这种复杂;不去的话,生活就回到了简单的从前,但又似乎有一点过于简单。姜迎春的出现,就像是在他的生活中悬挂了一幅画,画里面有一个穿比基尼的女人,这和他那几本体育画报上的比基尼女人不同。这个女人可以从画中走下来,而且他愿意的话,显然这个女人还可以脱掉身上的比基尼,给他真正的女人身体,如果他不愿意的话,这个女人也可以随时回到画里,给她欣赏一番。从这个角度上,姜迎春的出现,给他的生活增添了实用性和装饰性兼备的效果。他觉得自己放弃已经不那么容易,而开始也不那么简单。犹豫再三,小小的猎奇心理又开始主导他,促使他推车出门,往图书馆骑去,从这一刻开始,他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这次是姜迎春早到了,1点钟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上次赵大勺等她的那个座位上,等赵大勺来,为了增加参加中国画兴趣班这个谎言的真实性,她借了一本北京画院出版的《中国画》临时抱佛脚,抱着抱着,开始投入地看进去,她从小具备的绘画天赋一点一点地被启蒙出来了,她想自己要不真的报一个兴趣班算了,能够画得一手不错的山水或工笔,多少是个手艺,另外在自己吸引赵大勺方面,也增添优势呢。

赵大勺进了阅览室,看到姜迎春已经坐在老位置上,在对面还帮他占了座位,就悄悄过去坐下来。姜迎春见他来了,冲他笑一笑,推了一本书给他。赵大勺这才发现自己什么书都没有拿就坐下来了,有点尴尬,就低头翻这本书,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借书纸,上面写着:1点了,你怎么还不来?下面一行又写着:1点10分了,你来吗,我在等你。下面一行又写着:1点20分了,你快来啊。下面一行又写着:1点半了,等你的滋味有点难熬。下面一行又写着:1点半了,你出发了没有?下面一行又写着:1点40分了,难道你不来了?下面一行又写着:1点50分了,我不信你不来。下面一行又写着:2点了,你在来的路上吧,我等你来呢。下面一行又写着:2点10分了,我知道你会来,我会一直等你。赵大勺抬手看看表,现在是2点20分。就在下面一行写:2点20分了,你终于来了。写完推回给姜迎春。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知道我多想见你了吧。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知道了。你只是想见见我?写完推回给姜迎春。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你呢?写完推回给赵大勺。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我很矛盾。写完推回给姜迎春。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我们可以不伤害别人的。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怎样就不会伤害?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我们不相爱只相好,就行了。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那我们相好为的是什么?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为了快乐。赵大勺看了以后,在快乐后面加了个问号,推回给姜迎春。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只要人在一起,就可以快乐的。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有快乐就够了么。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对我来说就够了,对你来说,不知道。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我要幸福才够。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我以前也这样想,现在知道太幻想了。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为什么?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快乐都没有,哪里有幸福。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会不会为了快乐,丢了幸福?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那会不会为了幸福,丢了快乐?她抬眼望着赵大勺,赵大勺不敢看姜迎春的眼睛,他低头看书。姜迎春又在借书纸上面写:我有你的人就很知足。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你比我成熟。姜迎春又在借书纸上面写:我是过来人。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我会不会不道德?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你没有结婚,有什么不道德?不道德的是我,我还有婚姻。赵大勺看了以后,在上面写:你离婚了,我们再相好吧。姜迎春看了以后,在上面写:那我就去离婚。赵大勺看了这句话,抬眼看姜迎春,姜迎春的眼睛里有非常坚决的神情,那里面既有对离婚的执着,也有要和他在一起的执着。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起身离开。赵大勺在楼下拿了自行车,等了好一会姜迎春,才看到她出来。姜迎春说,我刚才去报名参加一个中国画兴趣班。赵大勺说,你还喜欢画国画。姜迎春说,我小时候喜欢画画。单位要参加市里的书画大赛,工会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没办法,临时抱佛脚。赵大勺说,你很有文化细胞啊。姜迎春说,比起刘小招来,肯定不如了,她全身都是文化细胞。赵大勺说,这个你怎么知道的?姜迎春说,女人的直觉很厉害的,她可不简单。赵大勺说,她怎么不简单呢?姜迎春说,她一看就是那种不甘平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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