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走后许久，林曦才渐渐缓过神来。想起刚才的对话不由得心中后怕起来，自己差点给林氏惹来大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林曦还是知道的。
只要李谦回去把情况告诉皇帝，如此国之重器不献出来，你林氏是想干什么，你林氏还藏了些什么，欲图谋不轨吗？可是看着自己怀中的卷轴又否定的刚才的想法，可若是他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若他欲擒故纵那，可是他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又不像是作伪。想到这些林曦不由得头疼不已。
林曦不是无断之人，定了定神，索性不再去想，命人关闭书库大门。修书一封送与林昭。让哥哥晚上务必回府。
傍晚，林昭快马回府，看见妹妹在书房中愁眉不展，旁边放的饭也是动也没动。不由得心中一痛，快步上前问道：“素女，今天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愁眉不展？”
素女见他回来，不由得心中一定道：“哥哥，还没吃饭吧？来人快给哥哥准备饭食。”
妹妹倒是关心为兄。既如此，把姑娘的也拿下去热热，还有把姑娘的参茶一同送上来。林昭笑道。
林昭与林曦一同长大，看林曦的神情就知道她心中已有成策，不由得心也放下了大半。索性在旁边寻个椅子坐下，问道：素女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你如此为难。”
林曦整理了下思路开口问道：“哥哥，可曾知道武德十五年镇远候之事？”
林昭不由得一愣，自己的妹妹怎么问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事情。但是妹妹肯定有她的道理，于是道：“为兄知道，当时镇远候被押解回京，还是父亲为镇远候收拾的残局。”
不知哥哥怎么看待镇远候满门抄斩之事？林曦追问道。
罪有应得，兵败失地，竟然还杀良冒功。镇远候真是罪不容诛。
可是罪不及家人，当初陛下可是下谕旨只杀镇远候一人的。
林昭冷笑道：“如此重罪若只杀一人，何以慰上万冤魂，何以令天下人信服？若真如此，将使百姓人人自危，将士抱侥幸心理，临阵怯敌回头杀些百姓交差就好了。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当初父亲以为镇远候被抓是因为兵败失地之罪，还想上书为镇远候求情。君上命父亲亲临前线收复失地时，父亲曾命人亲自掘开埋葬三千难民的土地时，尽是无头尸体和妇孺老幼。见此惨状，父亲当场大骂道：镇远候不当人子。当即上书要求君上严惩镇远候，至于君上只诛首恶之说。却是后宫丽妃枕边风的原因。
这么说，将镇远候满门抄斩，哥哥是认同的了。林曦沉重地问道。
林昭道：“若不如此，我想不出任何能震慑天下人的方法了。”
林曦道：好，那再问哥哥，素女养身的药材可是价值千金。若是素女生在平常人家，可是养活不得。
妹妹何出此言，当年你因早产，故而身体虚弱，自当好好将养着。若是寻常人家，为人父母者，也会倾家荡产把你养活的啊。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倾家荡产，倾家荡产。素女呢喃着这几个字。
这神情着实把林昭吓了一跳。忙问林曦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曦老老实实把今天太子来访的事情说了一遍。
尽管已是寒冬腊月，依然把林昭吓的满头大汗。林昭开口道：“素女真是胆大妄为。”
林昭定了定神，安慰道：“既然事已至此，素女你打算怎么办吧。这些风浪我林氏还是禁得起的，素女且放宽心就好”
林曦见林昭已经开口，便知此事已经过了大半。便笑道：“怪不得先生都说哥哥善断，如此大事哥哥就此拍板定论。真乃大丈夫是也。”
林昭苦笑道：“若不如此，又当如何。难道如你一般，做那优柔寡断的小女子。如此大事不是玩笑的时候，妹妹还是快说对策。”
好，这就得请哥哥出马了，我林氏可是有自己的情报系统的。就请哥哥派人盯住东宫，若有变，我们便先把水车图纸面呈君上，以免被人抓住口实。另外派人去查太子的生平。若真如他所说，我们林氏也该站队了。
林昭道：“好吧，此为两全之计。我这就安排，迟则生变。来人，刚才姑娘所说之话，可听清楚了？”
外面传来声音道：“听清楚了”
既然听清楚了，就去按姑娘说的办吧。林昭揉了揉额头道。
林曦知道这是林氏传男不传女的情报系统，可是林昭并不避着她，可见自己哥哥对自己的宠爱。不由得深受感动。
片刻后，仆人将饭菜摆了上来。二人也正好饿了，于是落座吃饭。
吃完饭，林曦端着参茶问道：不知父亲此行可曾顺利？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了，父亲已进甘陕道，不日就可抵达划华山。你不会是怕父亲回来处罚你吧，这个有为兄给你担着，想必父亲也不会太过罚你。林昭不由得调笑一下林曦。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想到老父为素女在外奔波，素女却差点在家里闯下弥天大祸。不由得伤心。
林昭放下茶碗笑道：“好了，素女。这不算什么的。细细想来，我林氏却是自私了。如此国之利器，我林氏竟然让它宝珠蒙尘，早就应该公布天下了。再说如此一来，太子也漏出了他的冰山一角了。为兄和他同堂受教两年，竟是半点看不出他的深浅。若是太子所言属实，那我林氏却是应该站队了。如此忧国忧民之君，就算为了江山社稷，我林氏也应该助他上位。”
林曦道：“这件事还是等哥哥调查之后再说吧。毕竟林氏不涉帝位之争，是先祖遗训。”
也好，毕竟帝位之争非同小可。还是等父亲回来再做决断吧。既如此素女也劳累了吧，早些休息，为兄就不陪你了。
那好吧，哥哥请自去休息吧。不过哥哥明日一定要把水车图纸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这个妹妹就放心吧，我这就去书库一趟，你体弱，早些休息。否则父亲回来见得你憔悴的样子少不得处罚为兄的，说罢推门而去。
这一夜，林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耳边一直回响着那青年铿锵有力的话，以及那伟岸的身影。直到东方天泛鱼肚白才沉沉睡下。
华山脚下，风尘仆仆的林启将马拴在山脚下。身背剑匣，健步如飞冲着山顶而去。望着华山雄奇的山势，不由的心情为之沉重下来，而脚下却更快了。
一个时辰后来到天师道道场门外的林启额头冒汗，扣响了天师道的大门，片刻后大门打开，一个面红齿白的小道童探出头来，问道：“贵客是谁，来此何干？”
林启拱手道：“林氏子孙定国公林启，来求见当代天师。烦请道童通报。说罢递了一块银锭过去。”
道童道：“那就烦请贵客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天师。至于这银锭还是施主供奉给三清天尊吧。”
林启只好收回银锭，在门外等候。
片刻后，道童去而又回道：“贵客请跟我来，天师在后山等候。”
林启随那道童行至后山，只见一人身穿道服盘坐于山巅，黑发随山风飞舞。
林启心中道：“看着模样，天师果然换人了。”
上前躬身道：“林氏子孙林启拜见天师。”
那人站起转过身来，着实把林启下了一跳。还是当年金殿那人，却是仿佛返老还童一般。面容模样却与当年一模一样。
那人见了林启吃惊的表情，微微的笑道：“定国公为何如此吃惊，莫非不认得贫道了。当年贫道可是与定国公有过一面之缘的。”
天师面前，林启怎敢以定国公自居。还请天师不要折煞林启了。
不过天师真非凡人，容颜与我二十年前所见时相比还年轻了不少。
林公果然是严谨之人，不过这些年过去，林公却是苍老了许多。只是不知林公在这年关将至之际，怎有空来华山？
林启有一事，烦请天师解惑。
哦，何事如此紧急，使得林公如此急匆匆的来到华山。
天师真乃神人，竟知林启是急匆匆而来。
天师微微一笑，林公满身疲惫，一脸风霜。却是不难晓得林公行程之急。我天师道纵然学究天人却也不能尽知天下事的。林公有何事，还请相告。
林启愕然，想不到自己关心则乱，竟然忽略了这些细节。忙解下背上的剑匣打开，道：“林启这有一剑，还请天师一观。”
天师仔细观详匣中宝剑，叹道：“好一柄神兵。当年若有此剑，何愁不能取那皇帝性命。”
林启不由得一头黑线，不敢接话。只得道：“天师可曾知晓此剑出处？”
天师拿起剑仔细观详，而后掐指连算。少时天师眉头竟然一皱，而后再次掐指。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贫道算不出来，不知林公从何处得来此剑。”
林启道：“就连天师也算不出此剑出处吗？”
天师摇头，贫道算不出来。说完眼光一撇，见匣中还有一方镇尺，忙拿出来仔细观详。
林启急切的问道：“天师可曾看出此镇尺的来历。”
天师道：“这个我倒知晓，此方镇尺上所雕之物，名为青天。”
为何林启从未听闻过，这镇尺上所雕之物，是为何物。
天师道：“祖师神游物外时，曾见过此兽图像。故而所知此兽名为青天，据祖师所说：青天乃正直聪明之神，无父无母，自人心所出。此乃天外所传，此界没有。林公不知，实属正常。”
林启道：“这剑和镇尺是小女出生时，从天而降。不知是凶是吉。故林启亲上华山，就是请天师解答的，谁知天师也是不晓。”
天师感叹道：“天地之大，岂是你我凡人尽知的。不过青天乃正直聪明之神，这剑也是毫无血煞之光，满是祥瑞之相，应当不是凶相。只是女子降生，相伴剑和镇尺倒是奇怪。不知林公女儿年方几何，有何奇异之处吗？”
林启忙报出素女八字，天师掐指连算，口中却道：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天师所算，有何不妥之处？
林公不必担心，贫道只是算不出你那女儿的命运。
林启失神道：“就连天师也算不出素女命运吗？”
不错，不过林公大可宽心。贫道随算不出细节，但也大可告诉林公，令千金却是福大命大之相，且贵不可言。不是早夭之像，林公大可放宽心。其实这世间之人又岂是命运所能决定的。
林启还有一问，这世间真有天外之人，还有天师给先皇后及今上所下的批语。不知天师能否为小女也下一句批语？
天外之人却是存在，比如你林氏先祖，至于我那玄机徒儿和今上的批语，我师当年见玄机女生雄主之像。故而推算出那句批语。而今上只不过是一平凡之主，贫道能算出，不足为奇。而你林氏先祖和你女儿身世扑朔迷离贫道算不出也实属正常。只不过历代天师只能窥探天机一次，贫道当年一怒之下，窥探天机给今上下了批语。所以爱莫能助。至于下一代天师何时出世就连贫道都未能寻找的到。
林启失望得道：“既如此，多谢天师了。以后若有能用到我林氏之处，还请天师告之，我林氏定全力以赴。”
天师道：“这个大可不必，当年我天师道，还欠你林氏一个人情，祖师与太祖弈斗之时，你林氏先祖也随行在侧，棋至最后一手，你林氏先祖已看出助太祖反败为胜之式。不知为何没有开口，才给了天师道这安身立命之所的华山。祖师曾对你林氏先祖许诺天师道欠你林氏一个人情，当年你林氏差点族灭之际，师祖曾欲出手救你林氏出危难之中。可是你林氏六祖横空出世。化险为夷，可见你林氏先祖也不是挟恩图报之人。既如此，我就泄露天机，告诉你林氏长久之道。”
林启惊喜躬身道：“还请天师示下。”
你林氏只要常镇边关，保天下黎民苍生安乐。当能福泽绵长。
这就是功德所说？林启问道
不错，功德是世间本就存在的。你令人感激时，是不是觉得心情愉悦。这就是功德的体现。功德无处不在，可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正是此说。当年你林氏六祖已经参破此道。你林氏子孙虽然不懂何意，但是坚守祖训。故而你林氏能繁衍富贵至今。
林启道：“多谢天师解惑，林氏感激不尽。天师若无他事，林启就不搅扰天师清修了。”
天师道：“如此也好，值此年关将近，林公就下山与家人团聚去吧。”
林启收好剑匣道：“那林启告辞，天师若是云游至晋阳，还请告知林氏，林氏当扫塌相迎。”
天师笑道：“多谢林公美意，山高水长，有缘再见了。贫道就不送林公了，林公还请自行下山去吧。”
林启背起剑匣道：“天师保重。”说罢转身而去。
天师笑看林启下山而去后，而后一瞬白头，容颜仿佛老了四十岁。口中呢喃道：“玄机徒儿，为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