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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临危

珞阳跟黎圣戈熟了之后,发现这人有很多歪理怪谈,这天又展开了关于外貌论的课题辩论。

话题是珞阳挑起的:“我听说,你们的高级助理潘洁被市场部的一位新人追到手了。”

黎圣戈一脸懊悔:“一时大意。”

“少来!”珞阳瞪他:“你明知道潘洁喜欢你很久了,明示暗示,你装不知道。”

某人一脸无辜:“我有吗?分明是她觉得那人更有魅力!”

“跟你比雄性魅力,那些人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手撑着下巴:“感谢你对我的肯定,不知比起苏竞来如何?”

珞阳偷瞄了一眼正专心看报的苏竞,应该不会注意她,漾着笑意在脑中搜寻词汇。

“行了,不用说了。”黎圣戈讪讪打断:“肤浅,不就是副好皮囊。”

“错,无论他长什么样,我都喜欢!”后四个字只现嘴形。

“骗谁呢,他要长成业务部那个斜眼塌鼻子那样,你也喜欢?”

“我好歹有正常的审美,为什么要喜欢个斜眼塌鼻子的人?”

然后,聊着聊着话题就走偏了……

黎圣戈道:“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有很多人追,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他。”他一指苏竞:“谁有胆子去调戏他试试。”

苏竞对他俩没营养的对话不参与。

黎圣戈问她:“是不是有些情感专家建议,女人就应该找一个丑点的男人,至少要比自己丑,这样他才能发现你的美,珍视你。”

珞阳双手托着下巴:“不对吗?”

“穷人喜欢钱吗?喜欢,因为他缺嘛,丑人喜欢美女吗?当然,道理是一样的,可是世间的美女是不一样的,丑的男人因为自身缺失,会对美更加执着,更加疯狂。美貌的男人就不一样了,他自己已经够美了,难道还要找个好看女人跟自己比美?”

珞阳喃喃道:“有道理。”

乘胜追击:“你难道没发现,丑陋的男人多半会娶一个美貌的老婆,好看的男人则牵手长相平庸的女人,对吧苏竞?”

苏竞听不下去了,起身走开,拒绝回答这无聊的问题。

珞阳眼珠转来转去:“你以后是要找个美貌的,还是平庸的?”

“我喜欢的,就是好看的!”说了不如不说,黎狐狸!

曹珞阳从影楼下班出来,想说去附近的超市逛一圈,李嫂的媳妇这两天生病,她请假回去照顾,苏竞和她的伙食需要自己料理。

太久没买菜了,还挺怀念的,以前和苏竞同租时,每天早上都要去买菜,要逛完一整个菜市场买到既便宜的,又让他无法挑剔的。偶尔有几次的青菜特别新鲜水灵,苏大少爷会吝啬地称赞两个字“不错”,大多时候他是不发表意见的。

想着就走到了青叶菜区域,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竟是郝甜。

她挽着一位戴眼镜男子的手,涂了彩甲油的纤纤细指正掐在一株生菜上,正仰着头一脸柔情蜜意地笑对着眼镜青年说话。

这情景就好比苏竞对着自己灿笑,珞阳使劲揉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郝甜,郝甜居然会来超市逛菜市场,还是陪一个男人。

然后郝甜也看到她了。她马上挽着青年过来:“这是我好姐们,曹珞阳。”

珞阳冲着眼镜笑了笑,然后看向郝甜,郝甜忙介绍道:“哦,这是我男朋友,叫秦业成。”

秦业成倒很体贴,知道她们好姐妹久未见面,又还不到饭点,就自己先离开了。

等他一走,珞阳忍不住了:“怎么回事啊,之前没听你说呀?”

郝甜扭开头:“其实我这次来北京,就是为了他。他是我爸公司最大客户的少东家,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家庭长大的女孩,是不能忍受没有钱的,家族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珞阳有些干着急:“那你喜欢他吗?”郝甜并没有正面回答:“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是这样的,我爸和我妈也是利益联姻。秦业成没有野心,但他是瑞海未来的法人,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了。”珞阳心里微微叹息,终究忍不住问道:“那他喜欢你吗?”

她只是笑了笑:“我其实并不在乎他喜不喜欢我。”

早上出门的时候,苏竞还嘱咐了,让她这几天尽量不要出门。她只当他玩笑话,结果就真出事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走在万达广场的侧门,头上突然罩一黑袋,然后没等她喊出声,左右两只胳膊被人提着上车,然后“呯”的一声车门关上,车呼啸而去。

她没叫喊是因为害怕被人打晕,可是不管她问什么,车上的人不理她。

好久才有一人轻笑道:“这小姑娘还挺聪明的,就是不把黑袋取下来,怕看见了我们的脸被我们撕票吧。”

珞阳就说:“你们真的绑错人了,我非富即贵,家里也没有一个当官的爹。”

那些人只说:“你放心,我们也不想把你怎么样。”

估计是她的表现很乖巧,别人以为她吓傻了,加之头上套着黑袋,他们也就没有缚住她的手。

珞阳放松的躺在沙发上,手悄悄伸进宽大外套里,她的那部破手机已经用了四年,是那种超级老款的,她闭着眼都能发短信。

这边,苏竞看了一眼短信,就指示助理:“通知所有部门,主管以上级别的人到十二楼开会!”

进会议室前,他叫住黎圣戈:“今天的会议你主持,记住,时间要拖长一些。”黎圣戈不解:“我主持会议,你干嘛呀?”

“听,还有看。”

会议之中,黎圣戈几次瞟向苏竞,他居然真的只是坐在那里旁听,那双平时温润的眼睛扫视在座所有人,竟有些凌厉。估计除了他,旁人还真看不出来。

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等所有人一出会议室,他按住苏竞:“你怎么啦?”

苏竞挣开他:“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公司这边就交给你了。”

他警觉事情不小:“出什么事了?”

“曹珞阳被他们绑架了,这是她发来的求救短信。”他将短信展示他看。

“要不报警吧,人多机率大一些。”

苏竞摇摇头“不妥,他们都敢在停车场持凶伤人,报了警他们会撕票的,虽然不能报警,但可以使用他们的资源。”

“帮忙得带上我呀,你一个人去多危险!”

“这里就是你的战场!”

黎圣戈推测:“你查了他们,他们已经狗急跳墙了。”

“不错,所以他们现在只有一个目的。”

“当然是完成那天在地下停车场未完成的事!”

下一步,苏竞就去了公安部。

他亮出军官证时,一干人等仍不能相信。局长与他交谈短短五分钟后,吩咐其他人配合他的工作。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人调出北京市周边的地图,又翻出珞阳的短信。

先是某商场促销广告声,接着有水流声,火车报站声,后来一片寂静,苏竞结合当天的天气和交通路况,分析着每一条路线的可能。很快,他心里有了底,锁定一条路线。

“长宁路和王府井西路都有石桥水流声,为什么是长宁路呢?”有人不解。

“王府井西路往河北方向当然也能听到北站火车声,但中间还经过一个炼钢厂,噪声这么明显的标志,她一定会明示我。”

其中有人发问:“为什么绑匪要去那种荒山野地?郊区多得是废弃的厂房和工业区,排查起来同样也很困难?”

苏竞看了问话的人一眼:“废弃厂房虽然少有人迹,但他们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风险。人质在荒野地营救难度更大,我估计他们是一个团伙,那种地形,更有利于藏匿,因为他们绑人质只是饵,还有一个更大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行动队长提出派出他一小分队去协助他搜索,被他拒绝了:“一旦被绑匪察觉,人质很危险。”

又解释道:“他们会一路上留下记号引我去,但也会沿途有人监视,以防有多余的人去,明白了吗?”他忽然想到什么,将那块山林地图执在手上细细的端祥了一遍,才决然道:“出发吧!”

“行了,我就在这下!”苏竞下了车,查看了被厚重树叶覆盖的山道上的车轮印,只有单程,他身上只带了点水和一把军刀。

这里已是邻近河北山区,山道边竖着几道木牌:未开发区,禁止入内!还有随处可见的“预防山火!”字样木牌。

他走了二步,又回头:“还要麻烦你们一件事,这几天全天24小时盯着一个人,日升集团海外部负责人林宇衡。”他的身影从主道窜入灌木丛,转眼就淹没在密林中。

行动队长看他走远,才对几个部下小声道:“局长之前跟我谈过了,说苏竞怀疑这是一个境外的贩毒团伙,局长很同意他的意见,但是考虑到丛林经验我们不如他多,命令我们留在外围,看情况紧急时能否施以援手。这样,大家都换上丛林作战服,方便隐避,带上足够的水和食物,每人再携带一个野外生存包,呈`一’形缓缓前进,大家互相不要离太远,以免有人迷路。咱们堂堂人民公安,可不能让一个小毛孩抢了风头。”他半开玩笑半认真。

日升集团,表面看一片祥和,供职多年的老油条们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黎圣戈坐在松软的旋转沙发椅上,状似悠闲,桌上摊着这个季度的报表,盯了半天实际上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透明玻璃外,有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正盯着他。他决定了,等这事完了,一定要安上百叶窗,比如现在,他被焦虑和担忧笼罩,却不能表露出来。

他的办公室突然被人推开,有人走进来。

黎圣戈抬头,是海外营运部经理林宇衡,他是几个部门负责人里最年轻的一个,虽然不持有公司股份,却是升职加薪最扶摇直上的一位。他有想法,敢做,年轻人冲劲大,很得一帮老头的欢心,才会将海外这大任堪负于他。

他甫一进门,便看了报表一眼,那一份正是海外部的。

黎圣戈稍微坐直身子,示意他有事就说,林宇衡上前二步,有些拘谨:“是这样的黎总,报表里有一个数字错了,我回去审阅时才发现,所以过来更改。“他拿起笔,将一串数值的零头个位数由8改为了2,然后又将报表推回原位。

人也退开了二步,黎圣戈斜仰起头看他,笑了起来:“这么点小事,让助理跑一趟就行了,也值得你自己过来!”

黎圣戈这个人,私底下爱开玩笑,工作上却是容不得一点差错,日升上下谁不知道。林宇衡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只好补充道:“也顺便来请示黎总,下个季度新的工作指示。”

他一边说话,眼神一边在报表和黎圣戈脸上梭寻,黎圣戈呲着牙将包着纱布的伤残臂挪到台面,整个人趴在台面,用另一只手拔了拔报表,才隐隐露出笑意:“上个季度,海外部业绩超额25%,比去年同期增长了几个点,完成的十分好,在同行中我们已然是业界翘楚,根据你团队的表现,未来我不担心!”

“都是黎总带领大家有方,有几单还是您国外的朋友引介的。”黎圣戈笑而不语,拿起一边的手机。

他按了几下键,一抬头,发现林宇衡还在,手机拿至耳边接听,挑着眉很是诧异:“还有事?”

林宇衡立在原地有些局促,他的手抚过西装外套上的扣子,轻微有些抖:“是马来西亚Acon的合作计划,他们海外方昨天下午致电,想让我尽快去他们总部洽谈,这次似乎很有诚意,我有信心签下来。”

“这样吗?”黎圣戈眉头微皱,将耳边电话拿下来,翻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上面划动,调出一份Email:“似乎他们改变主意了,这是Acon总部的CEO今早发过来的,说合作计划延后并致歉。”他将屏幕转过去。

林宇衡面带死灰的走出去,黎圣戈冷冷一笑,将屏幕“怦”地一声翻下。

他手指轻叩桌面,几秒钟后,按了内线:“通知保安部,海外部经理林宇衡一旦出了公司大门,你们派两个人密切跟随,现在我怀疑他有侵害公司利益的行为。”

那边保安部长的声音压得极低:“回黎总,一楼大堂稍早前来了两名便衣公安,说是受苏总委托,来盯紧林宇衡,他们动作很低调小心,除了我并未惊动公司任何人。”黎圣戈轻笑出声,苏竞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

刚刚他拔了苏竞的手机,已提示不在服务区。

他从抽屉里翻出烟盒抽出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夹在手指间,任思绪在烟雾中缭绕。

从小到大,他的父亲在商场上驰骋,从未辅导过一次他的作业。

父亲不是在饭局就是在牌桌,母亲有自己的交际圈,对他也不管不顾。身边人告诉他这就是成功人士,这也是他将来要走的路。

成绩好,家世优,长得帅气,学校里男生羡慕追随他,女生爱慕者如过江之鲫。

稍大一些上初中时,父亲便带他到商场上见识。

有一次饭局,他见到了苏家的老先生。苏家与黎家,是日升的两大股东,苏老先生深具经商头脑,手腕,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黎家曰渐被他压制。

那天吃饭时,他忽然抬头对着苏老先生道:“你和我爸爸经营同一个公司,就好比人的两条腿,你们这般私相争斗,忌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桌人静悄悄。

他父亲在底下低叱:“别胡说!”

苏老先生却看着他哈哈大笑,对他父亲道:“你这孩子,说话有点儿意思!”又低声对他说:“叔叔告诉你,有一种竟争呢,是良性竟争,多多益善。”

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又笑起来:“看你这样子,比我家小竞大不了多少,真是后生可畏呀。”

他当时问苏老先生道:“小竞就是你儿子?”他以前从父亲口中听说过

苏老先生点点头:“跟你一样他可优秀了,以后若有机会,你们见见!”

少年人争强好胜,不依不绕:“那什么时候有机会呀?”

苏老先生笑容消失,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剩下的时间,他一半在吃,一半在想事情。一个父亲能这样万分自豪夸赞自己的儿子,想必是极优秀的。至少他的父亲,从未当着外人这般夸奖于他,他无端起了嫉妒之心。那么这个小竞将来自然是要继承他父亲的事业,尽管还未见面,他已然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对手。

后来,年节下,老爸再去苏家拜访时,他必然要求同去,因了心中的执念。只是这么多年,真人一次也没遇上,倒是苏家大厅里满墙的照片年年换,透过那些照片,他见证了一位青葱少年成长为战士。

年少时挑起的较量之心,却在初见时消弥。这么多年,苏竞只是他一个假想的敌人。那一天,厅房的射灯之下,他辞色锋厉的斥责张财神时,他就知道了,他们永不可能成为敌人。

黑暗和陌生笼罩过来,惊惧的气息充盈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也不知道即将遭遇什么,她害怕吗?后悔吗?如果明知这一切会发生,时光倒流,再给她一次选择,她究竟会怎么做?

现在她觉得冷,虽然看不见,可是连空气中都嗅到了一丝湿冷的青草味,以刚才一个多小时寂静的车程,还有下车后那一段几乎被拖着前行的急促,此刻所处的地方,应该已是在山林深处。回想起之前两次的遇袭事件,珞阳断定,他们一定是想来她拿来对付苏竞,所以,就目前来说,他们不会拿她怎么样。

郝甜以前就说过她:你这个人啊,小事容易紧张,大事反而很淡定。她还振振有词的反驳:小事紧张那是性格所致,大事淡定那是个人魅力,是理智。

一阵搏击声过后,曹珞阳脸上的黑布袋被人取下,眼前是苏竞略带焦急的眼。他双眼快速的扫遍她全身,去解开她紧绑在椅后的双手,一边扶她站起一边问道:“你还好吧?”

珞阳忙点点头,他们并没动她一根汗毛,只是从上午九点到现在大约黄昏,没给她吃喝。她看向四周,一间破旧的木屋,估计是多年前猎人建的,满是枯叶灰尘的地上躺着三个被打晕过去的人。

苏竞看着她:“能走路吗?他们有几队人在这林中,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得走远一点。”

珞阳打起精神:“没问题。”苏竞率先走在前面。

这种原始森林不同于一般的树林,有的地方仰头看黄昏还有一丝光亮,有的地方却被参天大树遮得密不见光。脚下是深及脚裸的树叶,一脚深一脚浅,空气中散发着泥土与腐叶的气味。

苏竞边走边看着丛林,摘下一些果子。

珞阳想了想开口问道:“那些人到底想干嘛呀?”

“他们的目标是我。”苏竞脚下不停,声音平静。

这个珞阳已经猜到了,还是要问个清楚:“他们想对你做什么?”

“少说话,保存体力。”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密林里渐渐暗下来。苏竞找了块稍微平坦处,旁边有大树可抵靠,招呼珞阳:“先歇一下,天黑难辨方向,再走下去也是无益。”他将外套口袋里的浆果拿出来,递给珞阳:“吃几个,我确认过的,没有毒。”珞阳一点都不怀疑,接过来咬了一口,酸溜溜的味道还不错,她忽然想到个问题:“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吃这些?”

结果那个人言简意骇的要命:“出任务时,家常便饭。”

他忽然想到什么,从口袋摸出个小瓶,抛给珞阳:“涂抹暴露在外的皮肤部位,虽然气味难闻,可以防毒虫叮咬。”珞阳挤出一些在手心,一嗅,果然一股刺鼻味,苏竞还嫌不够:“多涂点。”珞阳只好又挤出一点在手心,然后递给他:“你也得抹。”

苏竞拍了一点在手臂上作罢,珞阳手心还留了点,她伸出两只手,朝苏竞脸上招呼去,苏竞背抵着大树,加之珞阳从对面直扑过来,他要么就只能推珞阳肩膀,摔她个仰天,要么放弃反抗,所以最后任由珞阳在他脸上轻拍了几下,呵呵笑出声,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苏竞嘴唇抿成线形,估计是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珞阳心情舒畅了,盘腿坐苏竞对面,吃着酸浆果都觉得没那么酸了。

她不禁有丝好奇:“这林子这么大,开着车都颠了几个小时,你怎么找来的?”

苏竞头靠着树干,四肢放松,闭着眼养神:“林中有几队人放哨,等他们换班时,跟过来的。”

“他们没发现你?”刚说出口,珞阳就觉得自己智商掉线,说了句废话,果然,苏竞哼都懒得哼一声。

珞阳想了想,问他:“你今天在林中走了多久啊?”

“不到五个小时。”他说的轻描淡写,体力的消耗毕竟摆在那里。

珞阳默默将剩下的几个浆果收起来,人慢慢挪过去,蹲在他对面,轻声道:“我可以跟你并排靠着树吗?”她等了一小会:“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她轻轻挨着苏竞坐下,生怕惊醒了他,头顶上明亮皎洁的圆月,透过树叶阴影,映在苏竞脸上也有斑驳。他挺直的鼻子,还有轮廓好看的唇形,她轻轻的伸出右手,将他的头按向自己肩膀,这样应该舒服一些。珞阳张大双耳,只恨不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珞阳发现自己是躺在地上的,身下铺了一层干草树叶,身上则盖着苏竞的迷彩外套。

她坐起身,扫视周围,不见苏竞的身影。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苏竞从旁边的丛林里钻出来,休息了一晚,似乎昨天的疲劳一扫而空,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

珞阳眼尖,发现了他衣服上有血迹,她一惊之下,拉住他的袖子:“你受伤了?”

苏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没有,别人的血。”珞阳想起那天坐在车里看他被人围攻,他动作利落,专挑要害处将人打晕,这是最快结束战斗的方法。她突然想到:“你刚刚又遇到了几个?他们都带了刀?”

“必要的时候,我也有刀。”他停顿了几秒:“如果休息够了,我们就走吧,拖得时间越长,体力越难支,更何况那些人……万一等下遇上了他们,你要马上躲在旁边,一定不要跑出来。”他说完紧盯着珞阳,像是在等她回答。

珞阳被他这样看着,只好点点头,心说:看情况罗!

苏竞将手中的一捧浆果递给珞阳,捡起地上的外套,开始往前走。

珞阳跟在后面,苏竞时而仰头望天,时而观察周遭的地形,但见他似乎很有把握,密林中弥漫着一股雾气,前方是苏竞高大而又坚定的步伐,寂静中只有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你确定往这个方向走?“苏竞走得越来越急,珞阳喘着气问。

“我来之前,看过一遍地图。”

“现在地图在哪里?”

“在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基础课而已,没事的。”

旁边忽然传来其他的声音,珞阳忽然被苏竞一把推入丛林:“趴下,别起身。”

然后他迅速绕到十几米开外,丛林中有人操着奇怪的口音喊:“他在那边,赶紧围住他!”

珞阳心急如焚,不知道究竟来了几个人,想说跳出去跟那伙人拼了,又怕拖了后腿给苏竞添乱。

有人大叫:“还有个女的呢?”

另一个人笑道:解决了这个小子,她在这就算转一百年,也绝对转不出去,不用管她了。”

只听苏竞沉静的声音:“看你们身手和口音,不像是一般的人?你们来自境外。”

“依我们看,你也不像是普通人。”

人的叫喊声,刀在空气中的呼啸声音,珞阳心惊肉跳,只觉得片刻难捱。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渐渐已听不到打斗声,她幻想着苏竞是不是已经受伤流血了,是不是体力不济,这简直是一种比恐惧更摧人的折磨,她要站起来,就算是死她也要跟苏竞死在一起!心念一动,她手刚撑到地上半蹲起身,一只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温热的手掌搭在她右肩上,熟悉的气息。

瞬间腿一麻,直接坐到了地上,看着苏竞眼晴早已迷蒙。

苏竞看着她,抿着嘴笑起来:“刚才不是还打算站起来,这会儿怎么赖地上了?”

珞阳也觉得很丢脸,连耳朵都热起来,她小声说道:“苏竞,我腿麻了,你拉我一把!”

他直接挟着她胳膊把她提起来,笑容在脸上渐渐扩大。

后面还有一队人紧追不舍,珞阳跑得口干舌噪,她双手撑在膝盖上直喘:“我真跑不动了。”

下一刻,苏竞拉住了她的手:我带着你,再坚持一下,就快到林界了。”珞阳突然就来了劲,暗想,这苏竞也太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在林里?”珞阳喘着气,她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苏竞:“三十多人。”

他的手由于力量所致,握的她有点生疼,而且手上很是潮热的感觉,她低头一看,苏竞露在外面的小臂上蜿蜒着几道冉冉的红线,鲜血正从肩部不断涌出来。

他的脸色已比平常看上去白了几分。

珞阳忽然甩开他的手:“跑不动了,我宁愿死也不跑了。”她索性蹲在原地。

“你……”苏竞拿她有些无奈何,他想责备的话咽在喉间,生死关头,还这么任性。

她蹲在地上抬眼看他,有些泪眼涟涟:“你这么紧张我,是因为我本身,还是因为我长得像她?”苏竞一下子显然是动了真气,眼神如刀,珞阳站起身与他平视:“既如此,我的死活不劳你费心!”她一甩手,纵入丛中。

曹珞阳大喊:“喂,林中还有人吗?有没有活人哪?”苏竞站在灌木中,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的喊叫自然引来了追逐的人,苏竞手中已扣了刀,他蓄势待发。

珞阳见到他们,兴高采烈:“幸好还有你们在,不然我就完了。”

四个人不知是忌惮还是什么,隔了七八米站着,并不过来。一人沉声道:“带你跑的那小子呢?”听他提起苏竞,珞阳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别提他了,嫌我走太慢,趁我不注意自己溜了。”

“我们可不信,他都冒死来这救你了?”

曹珞阳瞪圆一双明眸:“他敢不来吗?我是他未婚妻,他要不来怎么跟我爸妈交代,他作为日升老板,一个公众人物,未婚妻有难见死不救,怎么跟社会大众交代?他公司还要不要开下去了?”她声色俱佳,一副小女儿的天真状。

“那他怎么会丟下你?”这些人还是不信她。

“那是他安然无漾的时候嘛,现在他受了伤,当然是保自己要紧,你们懂不懂什么是商人哪,还是你们觉得,他看起来有那么傻?”她兀自骂骂咧咧:“早看出来是个贪生怕死的小白脸,都怪老爸,识人不慧!”

四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仍是狐疑的看着她。

珞阳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忽视他们手上的长刀,跃到他们面前,“几位哥哥,看你们也不像坏人,一路上也没把我怎么样,你们要是肯给我指条路出去,我老爸一定会重谢你们的。我们家做房地产,卖珠宝的,你们不相信?”她的样子像是快要哭出来了:“还有,你们不是要抓到那个混蛋吗,我知道他往哪边跑了?”

几个人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像是在等她说,曹珞阳破涕为笑,脸上又恢复了的精明之色:“你们先告诉我出口的方向。”四个人看她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机灵毕竟单纯,手臂上被灌木拉伤了几道血囗子,头发蓬松,脸上哭得黑一道白一道,狼狈至极,其中一人迟疑着指向右前方丛林深处:“那个方向一直走,就是出口。”

珞阳大喜过望,手一指:“往那边,他流了好多血,肯定跑不远!”四人已撒腿跑开,珞阳还在后面扯着嗓门大喊:“抓到那混蛋,替我好好教训一顿。”

她谨慎的在原地转了几圈后,才走向苏竞所在的方向:“好了,争取了一点时间,我们赶紧往出口跑吧!”

苏竞站起来,又好气又好笑:“算你运气好,那些人应该是从军队或某组织退下来,后来做了杀手,但还保留着不杀妇儒的习惯。”他有些虚弱的道:“这么鲁莽,就真的不怕死吗?”

珞阳觉得很委屈:我怕呀,但是……”

苏竞看她低着头,板着脸说:“你可比她调皮多了,她向来是很听话的。”他语锋一转:“不过你忽悠人的本事,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那是,几年服务员不是白做的,什么样的人搞不定哪!”

病房倘开的窗户,拉开一半的窗帘挡住了倾泻的阳光,时而被微风拂起。

“公司上下该沸腾了,两个老板都成了病号。”

“林宇衡那边结案了没?”

“一进派出所,竹筒倒豆子全招了,你可真奇了,究竟怎么看出来的?”

苏竞嘴角一抹笑:“眼神躲闪,飘浮,肢体特别是手经常无故颤抖,这是吸毒人员的特症。”

“这类人不都是骨瘦如材么?”黎圣戈好奇。

“科普一下好吗,现在的毒好多种。”苏竞毫不留情的嘲讽。

黎大公子没半分气恼,仍然一五一十的汇报:“林宇衡是在国外工作期间,被境外贩毒团伙盯上了,诱吸毒之后被迫参与贩卖。他们了解到日升国际间货物进出囗量大,实施贩卖,这不你一回来,就私底下查人家,这不是断人财路吗,人当然要找你拼命了。”他说着居然还一脸兴灾乐祸的样子,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受害人之一。

“他承认利用日升集团参与走私贩毒,却对买凶杀人一事矢口否认!”

“我也认为这跟他无关,他参与贩毒,获利的也许只是几小包供应他所需的毒品,那一批境外而来的杀手,手法干脆利落,不是他这点财力请得起的。”

黎圣戈托着下巴,沉吟着:“有道理!”他眼睛一亮:“还有个好消息,我稍微使了一点手段,他就招供,董事会那些老顽固里,有几个人利欲熏心,也参与了,这样一来倒好了,总算把那些弊端彻底清除了!”

“是吗?”苏竞的目光移向床尾而立的苏老爷子,苏老爷子毫不回避,目光坦然,两人皆是静默不语。

“你会去日升上班,是不是就为了这件事?”

苏竞当时正在吃饭,听到曹珞阳问这话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做这些事,你并没有很开心!”

这一次,苏竞没有当她空气,反而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跟他讨论起来:“我应该去做什么?”

曹珞阳歪头想了会儿:“体育老师,或者健身房私人教练。”

“我可是教官,你让我去当体育老师,怎么想的?”苏竞真想一筷子敲到她头上。

偏偏某人很不怕死的继续问:“所以说你个人比较倾向于做私人健身教练……”

(小剧场:话说苏竞好几天没见到曹珞阳了,她每天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首尾的,也不知道天天忙什么。

然后他就去问李嫂,李嫂笑得开怀:“曹小姐呀,她这几天在外面打临工,说是要多赚点钱,还让我给她留晚饭,外面吃饭太贵要节约一点,说是…攒够了钱要去把什么健身教练给包了……“

苏竞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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