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外边有人答应着推开门走屋,他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白背心,上面印着:“老山战斗英雄”。胳膊上的肌肉块很是喜欢人,他一进屋就问:“大队长,您叫我?”看来这就是李国才了。
“分给你们班一个兵,你先领着他去把枪和皮靴领一下,然后再带着他熟悉一下环境。”陈明威说。
“是。”李国才敬礼道,“咱们走吧。”他招呼着孙家树,孙家树跟着他向门外走去,走在门口孙家树回头身向陈明威做了个鬼脸。
“姓名。”路上,李国才面无表情地问。
“孙家树。”
“哪个部队的?”
“3235团二炮连的。”
“咱们还是一个团的呢,我七连的。”李国才脸上露出和气的笑容。
“班长,你是英雄七连的呀?”
“嗯,你还是新兵?”李国才看着孙家树的军衔说。
“是的班长。”孙家树回答。
“我说我怎么不认识呢?这一次全团挑了十名新兵入选阅兵方队,你是其中之一,可以呀!”李国才称赞说。
李国才领着孙家树走进一间宿舍,他指着靠门口的一张床说:“这是我的床,你睡我上面。”
“是。”孙家树把背包放在床铺上。
“你先整理一下内务吧,我去把你的东西领一下。”李国才说完就出去了。
孙家树爬上床开始整理内务来,一会儿,有几个兵光着膀子说笑着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孙家树在叠被子,友好地朝他打招呼。
“刚来的吧?”其中一个兵问。
“是的,班长。”孙家树边叠边说。
“是新兵?”
“是的,班长。”
几个人不再问了,他们一人守着一个脸盆洗起来,盆里的水立刻变得浑浊不堪了,他们洗完了,都把水倒进一个水桶里。最后,一个人把水桶拎了出去。
孙家树整理好内务跳下床,这时李国才进来了,他先把一支带着枪刺的八一杠交给孙家树说:“你的枪,编号740301,皮靴是四三码的,先试一试合适不合适。”
“谢谢班长。”孙家树蹬上靴子一试,大小正合适。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哨声,是开饭的哨声。
“走,开饭了。”李国才说。
“好。”孙家树跟着大家出去了,他注意到在这里除了衣冠可以不整外,一日生活制度跟在团里没什么两样。
晚上睡觉前,孙家树倒了一盆凉水简单地洗了一下,他端起盆里的脏水准备往外倒。李国才突然喊住他:“别倒,水还清着呢,让我趁着水洗洗脚。”他生怕孙家树把水泼掉,先抢过了水盆。
“班长,换盆清水吧,水都脏了。”孙家树说。
“不换,不换。”李国才说着就脱掉鞋子和袜子洗起来。孙家树不好意思地站在一边看着,好等他洗完脚后把水倒掉。
“你怎么还不上床?”李国才问。
“我倒了水就上床。”
“你睡吧,洗完我自己倒。”李国才说。
“那不行,我用过的水怎么能让班长倒呢?”孙家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也用了吗?”
李国才洗完脚后拖拉着鞋子端着水盆就往外走,孙家树去抢,李国才躲闪着说:我来,我来,你不知道把水倒在哪里?
孙家树只好跟在李国才身后,只见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块菜地。说是菜地,其实只有稀稀的几棵青菜。李国才小心地把盆里的水均着倒給每一棵菜苗说:“孙家树,你不知道,咱们一个班一天才分一桶水,所以水要注意重复利用,一滴水也不能浪费。”
孙家树内疚地说:“班长,我不知道咱这缺水,要不,我就不洗了。”
“不洗怎么行?只是以后用过的水别乱倒,这就是咱们班分的菜地,等菜苗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吃上新鲜的蔬菜了。”
清晨起床后,孙家树跟着特训大队跑到山下又跑了回来,训练的时候,孙家树和另外几名晚来的新战士却成了编外,他们组成了一个班专门练基础动作:托枪、肩枪、出枪、转体、突刺。每一个动作都有严格的标准,出枪的高度不能超过五毫米,出枪的角度不能超过两度,每一个基础动作都要重复练上上百次。特别是突刺,不仅要求动作到位,同时还要吼一声:“杀……”平时觉得枪都不怎么沉,如果让你做一个造型坚持一分钟,你也许也不觉得沉,但如果是十分钟,半个小时呢,你就觉得枪有千斤重。刚开始练的时候,孙家树还不好意思脱掉上衣,但练了一会儿后他也不得不赤膊上阵了。因为过了不多久汗水就会把衣服浸透,这里可缺洗衣服的水呀。太阳一出来,照得胳膊油光发亮的。
一天下来,嗓子也哑了,腿也软了,胳膊也不听使唤了,用手搓一搓发酸的肩膀,一层白皮就卷了起来,山上的太阳毒啊,这是训练吗?简直是活受罪。
李国才告诉孙家树:“别搓了,不脱几层皮是练不出真功夫的,慢慢地你就适应了。我们都练了一年了,身上不知道脱了多少层皮。”
李国才说的话让孙家树从心底感到踏实了,别人能受得了,他同样也能受得了。
第三天还是训练基础动作。
第四天照样如此。
第五天……
第六天……
孙家树终于憋不住了,老兵们在刺杀方阵里练得洪洪烈烈,他来了都一个星期了,还是在练习几个简单的动作,这怎么行?于是他就缠上了大队长陈明威。
“大队长,怎么还不让我们编入方队合练?天天就练这几个老动作,我都练腻了,你让我来不是就让我就练这几个动作吧?”孙家树又耍起了软磨硬泡的战术。
陈明威笑着说:“有点浮躁了吧?不知道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你练得怎么样了?”
“肯定过关了,不信你考一考。”孙家树说。
“好,那就让我看一看你练得怎么样了?”陈明威说考就考。“听口令,稍息、立正、托枪。”
孙家树“唰”地托起钢枪,陈明威拿着尺子量了量枪托的位置和手握枪的位置,说:“这个动作练得还比较到位,不过还是有将近五个毫米的误差,枪放下,肩枪。”
啪、啪、啪,一连串有节奏的动作,孙家树把枪扛在肩上。
“这个动作也基本可以,抢放下,听口令,突刺,刺……”陈明威又下令。
“杀……”孙家树大喊一声把枪刺了出去。
“不行,不行,这个动作差远了,像个大姑娘拿个烧火棍,动作力度不够,喊声不够宏亮,突刺这个动作是刺杀训练的魂,这个练不好,就等于没练。”陈明威从孙家树手里接过钢枪说:“看我的,穿刺,刺……杀……”一声大吼,提腿,出枪,动作刚劲有力,气势如猛虎下山。
孙家树看呆了,他总算知道了,一个突刺竟然有这么大的震慑力,要是在战场上,这一枪就可以把眼前的敌人刺一个透心凉。
“看到了吧,这脚是踢出去的,不是迈出去的,杀声是吼出来的,不是喊出来的。什么时候练到我这个标准再来找我。”陈明威扔下几句话就走了。
孙家树傻傻地站了好大一会儿,想不到大队长已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动作还这样利索。这可是正二八经的功夫,自己年纪轻轻的还畏手畏脚,算什么年轻人?他什么话也没说,自觉地扛着枪到一边开始练习那几个基础动作了,陈明威眯着眼看着孙家树训练,看来,这个小伙子的斗志又被激起来了。
孙家树现在已经铁了心了,一定要把基本功练扎实。为了训练出枪的力度,他找来几块砖放进挎包里,然后把挎包挂在枪刺上,开始练突刺的动作,只听见他大喊一声:“突刺,刺,杀……”挎包在惯性的作用下冲到了前面,然后开始做摇摆运动,他尽量保持着突刺的架势一动不动,一直练到大汗淋漓、两只胳膊颤抖得支持不住为止。歇一会儿再重新练,这一次又加了一块砖,大家知道,挎包做自由摆动的时候,力度是随着挎包的重量增加而增大的,看来,他要把自己身体练成钢铁之躯。
山上的天气多变,刚才还好好的,太阳照得身上火辣辣的,一会儿就起风了,身上顿觉凉爽起来,这样的天气练着正合适,让风儿再猛烈一些吧,正想好事的时候,忽然乌云滚滚而来,伴随着狂风大作,放在地上的大盖帽被吹得滚动起来,队伍乱了起来,因为是在山上,帽子如果滚到山下就坏了,大家嘻嘻哈哈地开始捡帽子,帽子被扔在了一堆,不知帽子都是谁的了,这个以后再说,训练还要继续,看来狂风是不能阻止战士们训练的。
过了一会儿,大颗大颗的雨点砸下来,地面上的尘土被砸得四下散开,大家竟然没有人乱跑,好像天上下雨跟他们无关,雨点变成了雨丝,在眼前交织成了雨网,没多久竟变成了瓢泼大雨,但方队却没有要带回的意思,战士们一个个在雨中训练得正带劲,一个突刺,杀……脚砸在水坑里,水花四溅,吼声在雨中回荡着,汗水和雨水的混合物流进眼里,战士们的视线模糊了……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杀……”
“累不累,想想雷锋董存瑞,杀……”
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杀……
刻苦练精兵,一切为打赢!杀……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杀……
仗怎么打,兵就怎么练!杀……
摸爬滚打锻精兵,千锤百炼造英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