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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宴会

西野国的第一千三百年,在任第四百零一位主君姜夜此时已然坐在九匹骏马拉着的轩冕车上。

这是迎接诸侯贵客的最高仪式。

三千禁卫军开道。整个都城全部戒严,暮日城的国王大道两边,全都有持戟而立的兵士严密把守着。闻讯而来的市民夹道而立,驻足观望。心里纷纷思索着,这由国王亲自迎接的究竟是何方人士,竟有如此大的阵仗?大家有足够的好奇心,因为如此规格的欢迎仪式十几年都不可能见上一次的。毕竟凡人一生短暂,能有几个十年呢?

跟随姜夜坐在一起的是王后封氏。她看着此时因为国事操劳而两鬓发白的君主,一颗心不由得爱之莫名,忧从中来。不知那传说中的仙人究竟有多大本事,对于前方岌岌可危的战事究竟有多少助益?方外高人一个个心高气傲,常常不将凡俗之人放在眼里。不知此一来,将要面临怎样前途莫名的境况?

姜夜此时没有心情理会封氏的担忧,他的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来的仙使身上。自从仙凡令发出的那一刻,他便日夜派人到城中的仙门驻地等候,多少个日夜的不眠等待,如今终于盼到了仙使的到来。他总算松了一口气,暗道:“西野国总算没有被仙门所弃。”

作为一国之主的他,太了解仙人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西野国曾经五次面临灭国的劫难。每当以为再劫难逃的时候,都是仙人们出面挽救国家危难于万一。可以说,没有仙人庇佑,便没有西野国一千三百年的辉煌历史。更没有历来君王们凌驾于万民之上,尊贵一方的荣宠。

所以说,对于此次仙使的到来,他启用了国家最高规格的礼遇。不仅亲自相迎,而且三千士兵夹到护持,九种仪式依次而列。升九旗,凑九乐,祭九牲。九路传讯的宫人分先后传达讯息。

梁冬跟随着宫人来到一处路口,便有另一个打扮的妖艳的宫人引路。一路而来,过了七八处岔口,换了九次引路传讯的宫人。直到踏上一条笔直宽广,足以容纳上百人并肩而行的大道上时,抬眼一看,则见前方分列两旁的兵士队伍,齐整整的昂首挺胸。迎头而来的是国王的仪仗队。乌洋洋的一片旗帜中,看不到尽头的是各色兵士车马队列。

随着领先一步的宫人一声高唱:“仙使到。”

则见前方队伍陡然一停,立时,全部兵士队伍跟随着一同齐刷刷立定站立。不多久,队伍的中央陡然分出一条可容车马通行的道路来。

过了许久,则见一辆九匹骏马拉着的宽大车辆缓缓而来,这马车用精致而华丽的帷幔装饰的辉煌大气。帷幔上纹绣的是九龙飞天图,九条翱游云间的五爪金龙飞翔传神。让人一看而知,车辆的主人尊贵异常,凡俗之中除了一国之主,无人敢乘坐如此高轩。

梁冬前世今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阵仗。心中暗自感慨道:“还是凡俗之人懂得热闹和享乐。一个所谓的迎接仪式都搞得这样声势浩大,全城人尽皆知。虽然显得啰嗦烦人了些,但毕竟不比仙门中那样清冷寂寞。”

感慨良久,君主的车辆姗姗来迟。少停片刻。帷幔掀开。当先被两个模样年轻俊俏的宫女扶出车外的是一个紫袍华冠的中年男子。此人尨眉虎目,鼻骨高耸。九尺的身高,体型阔大,随身一股威严,仿佛与生俱在。此人正是西野国主姜夜。随后而下的则是体态丰腴,仪容万方而又同样颇具威严的王后封琴。

甫一落地,姜夜便一脸亲善的微笑,一双眼一看到梁冬便不再转移,他虎步来到梁冬身前,拱手躬身施礼道:“久盼仙使未至,而今陡然听到仙使已然降临城中。仓促之间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这便是传说中的九五之尊,一国之主么?梁冬心中不免好奇,毕竟前世经常被各种古装剧洗脑,潜意识里对于所谓君王,不免生出几许畏惧之心来。此刻一见,不由得略有失望。心道:“都说君王千般好,世人百般羡慕,恨不能生在帝王家。而今一看,除了长得比一般人富态些,也一样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心中这样想,口中却说:“我本仙门弃子,不敢劳驾君主远迎。所以独自前来,悄悄的来到宗门驻地报备登记。没曾想君主如此看重区区小子。偌大的仪仗相迎,真是不敢承受之重。”

姜夜倒也没想到仙人如此年轻,而且说话如此平易近人。竟不似十几年前所见的那位仙长,那样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如此以来,他惊喜异常的同时,又不免对于这个年轻的小子生出几分疑惑来。“他如此轻易近人,莫不是真如他说,不过是一个宗门弃子,在仙门之中很不被看重才被发来此地不成?”

想到百年来宗门里派驻此地的仙人非老即少,他心中不禁再次蒙上一层阴霾。然而表面上仍没有什么表示,仍然亲切的向梁冬引荐自己的王后。

双方见了礼。

此时九种乐声奏响,国王让杀生祭祀上天,亲自授予梁冬九条华贵的绶带。并且同时赐予了他全暮日城最为名贵的宅院,丫鬟童仆数百。

赏赐已毕,礼乐结束。国王亲自挽着梁冬的手,扶他一同上了自己亲乘的高轩。

传讯的宫人一声高呼:“回宫。”

原来一切礼毕,国王还要在王宫里宴请一番,以便晓瑜诸侯大臣们。仙使已经到来。让他们一一正式面见拜会。

仙使的职责便是过来敦促战事,护卫一国平安。如此以来,不免跟这些王宫贵胄,官员缙绅们打交道。所以宴会一事,梁冬当然不好拒绝的。

推辞客气间,梁冬已经上了国王的高车,随同众兵卫,众仪仗队一起。向王宫进发。

君主,诸侯,王臣,王后,贵妃。一同出席了此次宴会。

宴会设在礼贤殿偏北的上善阁。此处宫阁自建立之日起,除了每日开门关门打扫的丫鬟宫人外,平日里少有人进出。盖因此宫自建立之日起便是专门为了宴请上仙高人而设立的。因为西野国生平日久,仙家也大都幽居深山,所以此宫自建立之日起。多半是处于某种尊重的意味。投入使用的时候为数了了。

宴会一开始,与会的众人都非常谨慎。

众位王子王孙诸侯大臣们对于仙人本能的有种敬畏之情。虽然乍看到梁冬竟然如此年轻时,敬畏的心情略有缓解。但毕竟仙人之名在那里,所以大家一言一行都在刻意的循规蹈矩。一时之间,整个宴会似乎有些冷场。

直到宫门外一声高喊道:“十六公主到!”

众人便开始纷纷议论,私下都很疑惑:这小公主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里寡言少语,今番并没有规定让公主一定都要到场的,平日里这种场合小公主一向能躲则躲,怎么今天倒搁半路上上场了?

十六公主名叫姜菲,因为姊妹中数他最小,所以平日里最得君主的宠爱。大凡公主王子,平日里哪个不是坐卧行止都要遵从严格的规定。不仅吃喝睡,就连平常的交友,对答,宴请都要按照严格的规矩体例来,凡有不合体例之处,动辄就要被责罚。

唯一的例外便是这十六公主姜菲了。只因这姜菲生性古怪,平日里总喜欢哭哭闹闹也就算了,就连王宫里人人谈之色变的规矩体例,她也说违反就违反。当然,仗着君主对她的偏爱,平日里一些偶有轻触体例的地方,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然而一次,这公主竟然违拗腾贵妃的言辞。要知道腾贵妃可是她的姨娘,是长上。搁在体例中,这种行为就是目无长上。是大过错。即便是贵为公主,一旦触犯了,也是要被罚没所有,贬为庶民的。

然而事情闹开,君主姜夜当时便龙颜大怒,却是仅仅责备腾贵妃道:“你一个做长辈的,费尽心力的为难一个不懂事的晚辈,可见你也不是个懂事晓理的人。更加可气的是你不仅不知过错,还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弄得满城的人尽皆知。如此行径,枉为人母。何以被人称为长上?”

腾贵妃从此被主上冷落,至今在宫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可谓是江河日下。从此以后,便没人再敢说十六公主的不是了,她要怎样,喜欢什么,爱跟什么样的人交朋友。众人从此一概不管。只凭她随性使然。

因为她平日里生性冷淡,不喜热闹宴会的场合,所以大凡宴会人多的地方,一般很少见到十六公主的身影。所以今天她陡然出现,不由得众人不心中不疑惑,私下里议论纷纷了。

众人议论声未息,只见一个十四五岁年纪,披肩发,一席素衣打扮的十六公主出现在了宫阁门口。

进门后径直来到姜夜的身前,款款的跪下磕了个头算是行礼。起身后也不等父王示下,便擅自寻了个靠近梁冬的位置坐了下来。

对于她的我行我素,众人早就习以为常,然而宴请仙人如此重大的场合,她不束发辫,不带头饰也就罢了,怎么连衣服也是素白色的。这等热闹欢喜的场合,她却如此惨淡丧气。实在是不通礼数,让人忍无可忍。

某些胆大的,仗着自身地位荣宠的王子贵臣们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了。

某一人起身呵斥道:“十六妹不通礼数,在座人尽皆知,若是平日也就罢了,然而今番是仙人到场,非比往日,你如此这般无法无天。无论如何也不能饶恕了。”说罢,转而向座上的父王躬身俯首道:“还请父皇示下,一定要重重责罚了,否则如此重要场合她尚敢如此。若此长久下去。不是更加无法无天,最终怕是连父皇也不看在她眼里了?”

他此言颇为无礼,有些逼宫犯上的意思,然而此时场合重大,又有众大臣暗中支持怂恿,所以他也是斗胆一说,实在是对于姜菲的言行太过看不下去了。

姜夜闻言眉头一皱,看了看说话之人是自己颇为重视的一个儿子,不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落了他的面子,便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那皇子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便躬身退下了。

众人一时交头接耳,再次议论纷纷。所说大部分是关于这姜菲如何目中无人的事例。

梁冬扭头看了看这个长相异常甜美,嫩生生面色清冷的丫头。心中好奇,她究竟是做了多少触犯众怒的事情,甫一出现便惹得一片怨声载道。只见她一头天然亮直的秀发披散至齐腰处,一身洁白的素衣衬托的她半掩的容颜异常洁白红润。从他的角度看去,则见到她一边的秀发拢到耳后,露出粉扑扑的一只小耳朵。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清晰可见的是她耳根细而软的茸毛。

“一个安静的丫头。”梁冬心中如此评价。更加不明白她一个深宫里的公主是如何触犯众怒的。

正自疑惑间,不想另一旁早已耐不住宴会吵嚷枯燥的杏儿陡然跳了出来。一向无法无天的她对于此等凡俗宴席可没有什么顾忌心里。一溜烟跑到那小公主的身边。伸出小手肆无忌惮的揉了揉她一头浓密的秀发,满面陶醉的失声惊呼:“好好啊,好喜欢!”

梁冬到没想到她还有这种爱好,抬头正看见众人惊诧询问的目光,一时尴尬极了,不禁轻声怒喝道:“你干什么,赶紧回来。”

杏儿不爱搭理他,一脸喜意的挨着姜菲坐了下来,径自开口称呼询问道:“妹妹好,你叫什么名,今年多大了,你的头发真好,平日里都是怎么打理保养的?”看她唠唠叨叨的劲头,让人感觉好像是碰到了多年的密友般。

梁冬几番呵斥都没有被理会,一时间颜面尽失,暗自恼恨不该带着这丫头来。不禁有些担心这个不晓事的花妖碰上这个人人怨声载道的公主将会是什么情景?

没想到的是,姜菲对于杏儿的无礼行径竟似乎没有丝毫的不满,任由她在身边毛手毛脚,问东问西的,不时竟然也出言低声回应两句。二人一时间旁若无人的亲昵嬉笑,宛如暌违已久的闺蜜姐妹一般。

众人看了,都啧啧称奇。

梁冬一时也有些失笑,暗道:“这十六公主挺好的啊,性格和蔼温顺。虽然少言寡语,特立独行了些。然而这不正是她这个年纪的丫头所特有的天性使然么?难道竟然这么不容于众么?”

当然他这么看待问题也是因为他大部分成长的时间都处在现代文明的熏陶之中,现代人对于一个傲娇高冷的丫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然而这是在封建礼教森严的古代王国里,在这样的国度里,傲娇高冷和不守礼节,种种行径加在一起,若没有一国之主的庇护,无异于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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