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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香积寺前

至晚,崇尧不见那两兵士回来,心下着急受伤的兵士吃不上饭,怕是难以活命。来到雨棚,望着受伤的兵士,饥肠辘辘,又冷又痛,奄奄一息,不禁心头滴血。想着他们都是从舜王坪,直到泽州,九死一生来到这里,没有死在战场,却要死在填不饱肚子上,堕泪道:“我对不住兄弟们。”兵士们微睁着眼睛,注视着他悲伤绝望的表情,落泪道:“门主,我们不能跟着你杀敌了。你不要管我们,去找大帅罢。”崇尧道:“我对不住你们了。”拔出身上佩剑,捋起袖子,露出一截胳膊,含着眼泪哽咽地说道:“将我的肉熬做汤,兄弟们喝了,来生还做兄弟。”亦踔奔来见他割肉,慌得拉住道:“八哥,这是作甚?”

崇尧道:“他们跟着我死,我愧对他们。你莫管我。”受伤的兵士无不感动的落泪,左右亦是为之啜泣不已。亦踔道:“好。他们也是我的好兄弟,我应当割一块肉熬汤,就当是送别了。”夺过剑来就要割肉,左右军士急忙拖拽,抢夺长剑。正此时,闻报:“东面出现一对兵马,打着唐军旗号,请令定夺。”亦踔叫道:“叛军要赶尽杀绝麽。我恨不能啖他的肉,饮他的血,到送上门来。”奔出雨棚,挺刀去战。崇尧急忙教镜平,简良等人率众相随。两军相遇,亦踔不认识思礼,叫道:“贼叛军,少在这弄虚作假,招摇撞骗,看刀。”

思礼以为是叛军,急叫殿英厮杀。两人刀来枪往厮杀数十回合,竟是棋逢对手,难分轩轾。思礼叹道:“叛军有此勇将耶。”镜平驰马赶到,一眼瞧见思礼,急忙喝止亦踔,叫道:“这是泽潞节度使王思礼将军,不要冒犯。”亦踔惊讶的收刀,说道:“王将军?”镜平策马上前说道:“节度大人,在下徐镜平跟大人有一面之缘。”思礼想起去年相遇情景,笑道:“不错。你是崇尧的兄弟。”镜平遂问起思礼何以领兵至此。思礼将崇尧率部先行,安排好了泽州事宜,所以迟来之事说了,遂就问起潼关战况如何。镜平将上项事说了。思礼道:“胜败兵家常事。崇尧在哪,可引我去见他。”教殿英率领部众将粮草运来,接济崇尧部众,径自同镜平去了。亦踔望着上百车的粮草,欢喜的说道:“兄弟们有救了。”教殿英快快造饭。

殿英道:“下这么大雨,怎么做饭?”亦踔怒道:“搭个雨棚,扯了身上衣裳,不能生火么?”殿英恼怒舜王坪困着妹妹香怡,适才与亦踔恶斗,没讨上好,此时又见教搭雨棚撕衣裳做饭,好是不情愿,说道:“我还有事,自己做去。”亦踔火爆性子,见他这么怠慢,一翻白眼,懊恼地叫道:“还想打麽?”抡起刀来就要劈。殿英慌忙挺枪招架道:“怕你麽?”左右急忙拉住。殿英部下熟知就是本家主将在舜王坪也只是个十二爷,如何惹得起舜王坪的大爷,做好做歉的搭设雨棚,生火做饭。亦踔道:“就是你们十二爷见了我少不得叫一声十一哥。他是我的结拜兄弟,排行十二,你们知道么?”殿英好生不忿,叫道:“我们大当家的太行易帜,已经不是你们十二爷了。休在这充大。”亦踔笑道:“那他为什么还旗帜上写着太行山大行门,为国军支队字号。分明还承认自己是舜王坪的老十二,不是麽?”殿英遂不做声。亦踔道:“这就对了。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好好做了饭送来让兄弟们吃。”道声告辞,披了蓑衣,提刀去了。

崇尧,镜平同思礼商量定了,访到子仪之后,教子仪率部攻打潼关北门,牵制叛军主力,崇尧同假扮作叛军的思礼部众火并,由思礼赚开城门,夺回潼关,将功折过。次日一早,那两个军士回来,报说子仪大军驻扎在潼关城北三十里处。思礼便将商量定了的事说了,教他两人再跑一趟,只看雨过天晴,合力攻打潼关。两人吃了饭,径自乘马去了。崇尧,思礼待到三日之后,雨过天晴。崇尧便率部来到潼关城下叫战,耳听得城北方向攻城甚为激烈,想是子仪开始攻城。城头上守军见崇尧所部不满千人,甚是好笑,叫道:“这点兵马还敢来攻打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的潼关城,简直是自不量力。”竟有人叫道:“快回家种地去罢,免得将军发怒,成了刀下之鬼。”

至午城头守兵见崇尧兵马倦怠,想要出城厮杀。只见东边出现一对将近两万的自家兵马旌旗蔽日,锣鼓喧天,声势浩大。守将欢喜的叫道:“援兵来了。还不跑麽?”崇尧率部转头便同思礼厮杀,刚刚接触便四散奔逃。城头上守将见思礼兵马摇旗呐喊教快开城门,无暇致详,放下吊桥来。思礼拔剑叫声:“杀。”部众蜂拥杀入城中。崇尧率部紧接其后突入潼关,慌得城头守将叫道:“完了,唐兵恁麽诡诈,失于计较了也。”安守忠,崔乾率部重点守御在城北,没提防东门教人袭取。守忠道:“郭子仪,仆固,郭旰的部众都在此处,这又是哪处兵马,莫非天降麽?”急忙教崔乾,孙孝哲等人来抵挡。仆固攀上云梯,奋勇争先,跃上城头,杀翻数十个叛军将士。郭旰紧跟其后翻上城头,手挺长枪刺杀数人。唐兵一个接一个翻越上来。守忠叫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死守住潼关。”

仆固挺枪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杀的叛军鬼哭狼嚎,叫苦不迭。孙孝哲被刺中小腹,鲜血长流。左右将士强拖硬拽,拉他下城,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军保命要紧。”郭旰大叫:“安守忠,纳命来。”杀条血路,直冲安守忠。守忠舞刀力战,打数十回合,教郭旰一枪击落头盔,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慌忙退走。守军抵挡不住唐兵气吞山河的攻势,纷纷溃败,且杀且走,退下城头,进行巷战。厮杀到晚,城中起火,金刃拼击,杀声如雷,兀自恶战不止。

至翌日,叛军大部守在城西,唐兵大部占据城东,忠志向守忠进言道:“唐兵有进无退,这是要同归于尽啊。”守忠道:“郭子仪有五六万兵马,我也有五六万兵马,这正是跟他决战的时候,为什么不跟他一决雌雄?不杀到最后一个人,我绝不退兵。”忠志道:“我们的将士惯于野战,在这狭小的潼关城骑兵施展不开,这是舍己之长啊。”崔乾亦说道:“我们在长安还有数万精锐,奈何要与他争这一日之长短。”守忠毅然决然的说道:“莫要多言,我意已决。传令诸将誓死击败郭子仪。”令忠志,薛嵩率部反扑攻击城南,崔乾,孝哲率部攻击城北,两军务必在黄昏时抵达城东,对郭子仪部形成合围之势。李归仁同其余众将正面抵挡住唐兵,只要再坚守一个晚上,次日一早发动全面反攻。众将领了将命分头去行事。

子仪坐镇城东城头,望见中路叛军采取了守势。仆固,郭旰几次冲锋都突不破叛军阵脚,教乱箭射回,死伤惨重。打到正午时分,闻报:“安忠志,薛嵩猛攻城南,我军抵挡不住,伤亡惨重。”子仪道:“一定要守住南城。”又闻报:“城北叛军势不可挡,请令定夺。”左右道:“大帅,安守忠誓死保卫潼关,帐下将士都是勇猛好斗之辈。如此硬打下去,于我不利呀。”子仪道:“保住潼关就是切断了叛军的交通命脉,对改变整个战局很重要。我们一旦放弃了,长安洛阳连成一片,我们就失去了对他们分割,各个击破的战略目的。”左右道:“可是这样抗衡到底,我们会付出惨重的代价。长安,洛阳发兵来援,依旧是势单力孤难以长久守住。”子仪想一想道:“是啊。我们孤军深入敌军腹地,敌军对潼关看的很重。”左右将士又再进言道:“大帅,保存实力,还是先取长安,后取潼关,步步为营,最为稳妥。要慎重考虑啊。”

城南城北连续告急,子仪心烦意乱,遂说:“也罢,撤兵。退回河东。”传令下去,星夜撤出北门,渡过黄河扎营。此令传到崇尧跟前,崇尧道:“好不容易打进来,为甚要撤?”镜平道:“军令如山,八弟撤罢。”崇尧道:“盈盈还在他们手中,生死不知。我这么撤了,盈盈就没救了。”镜平道:“他们不会把盈盈怎样的,救她的事慢慢想办法。”左右唐兵依次退去。崇尧恐被叛军包围,遂传令撤兵。唐军鱼贯出了北门,郭旰率部殿后,叛军惧怕他骁勇,不敢强追,赶了一程,撤回城中。子仪率部渡过黄河扎营,众将参拜了。子仪道:“明日启程回防,整兵反攻长安。”

崇尧等辞出回营,石牛儿随着昱人来见崇尧。昱人怒骂道:“吕崇尧你是怎么看顾盈盈的,教她落在叛军手里。还有脸回来哩?”崇尧道:“那日她赌气出走,被捉去。我追不上她,实在没法。”亦踔道:“那日,八哥率着十几个兄弟去救盈盈,反而中了安忠志伏兵,差些就回不来了。怎么能怨八哥?”镜平道:“不错,若不是我私自引兵出城接应,也不会中了安忠志的诡计,导致潼关失守。”霍演气道:“都是盈盈姐姐闯祸,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来劲了数落八哥。我们还都怪你带盈盈姐姐来呢。”昱人叫道:“好啊。你们都众口一词,嫌我带她来。”镜平道:“大家不是那意思。十二弟,盈盈被捉去,谁都心里不好受。可是眼下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只顾儿女私情。安忠志,薛嵩都是智将,不是莽汉。他们不会把盈盈怎样,相反会好好对待,用她来算计我们。”

昱人道:“你想他们会怎么做?”镜平道:“叛军占了潼关,盈盈不会有性命危险。待我们收复长安,夺回潼关。那时候,叛军东奔洛阳,我们设法相救就不会太难了。”昱人道:“好,我听三哥的。如果盈盈到时候受了委屈,我找你算账。”镜平道:“一言为定。”昱人道:“不怕你赖账。我们走。”同石牛儿径自去了。

昱人回到营中,怒气未消,说道:“如果不是大帅要撤兵,我绝不与他干休。”殿英走入营帐,说道:“大哥为甚怄气?”昱人欣喜道:“老三,你什么时候来的?”殿英道:“这回攻打潼关,我随着王思礼将军入城作战,退兵之后听说你在此处,便来拜见。”昱人道:“盈盈被安忠志捉了。”殿英惊讶道:“就是大哥喜欢的姑娘,她怎么叫捉去了。”昱人道:“说来话长。哦,我向张雁说起了令妹的事。张雁答应我收复了长安洛阳,就送还令妹。”殿英道:“大哥,有所不知。这个张雁可是个厉害角色,可莫上了他得当啊。”昱人道:“张雁说你自己有不检点处,这是什么意思?你到说说看,怎的她对你成见那么大。”殿英心虚理亏,羞臊的含糊道:“没甚事。也许是她嫌我跟大哥亲近,怀疑我从中挑唆大哥跟舜王坪关系,所以挟持了家妹。教我不要怀二心罢。”

昱人道:“那她是多想了。我跟舜王坪打断骨头连着筋,手下的兄弟们很多都是从舜王坪带下来的,他们的家在舜王坪。而我又是舜王坪十二爷,八哥更是我的师兄。无论如何也不会跟舜王坪彻底断绝关系,分道扬镳了。”殿英道:“有一个自称十一哥的,唤作杨亦踔,好生凶恶。”昱人道:“他是八哥打小玩大的兄弟,性情耿直暴躁,也是我最初结拜的兄弟,没事别去惹他。”殿英见他右反肩上包扎着,说道:“大哥受伤了?”昱人道:“前些日子伤的。为了这伤,潼关失守那晚,我不能杀敌,幸好石牛儿冒雨拼杀,背着我跑出潼关,否则便见不到兄弟了。”

石牛儿道:“大哥说哪里话?没有大哥提携,看得起我与我跟三弟八拜为交,称兄道弟,还带我到太原作战建功,哪有今日的我。”殿英道:“是啊。我们不认他舜王坪,只认哥哥。大哥打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昱人高兴地说道:“好兄弟。我们一块上阵杀敌,收复长安,洛阳,挣一个封妻荫子的富贵前程。”

翌日子仪教郭旰,仆固领兵开路做先行,随后引大军渡过黄河西进。先锋仆固,郭旰取道冯翊,于路同叛军抵抗势力厮杀,将军李韶光战死。历经千难万险来到凤翔,皇帝李亨行宫。李亨闻讯,在侍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李泌,宠妃张良娣,判元帅行军司马,神策军使李辅国簇拥下,急率文武大臣出城二十里迎接大军班师回朝,犒赏三军将士。不日子仪大军次第赶回,驻扎旷野,只身入朝觐见皇帝。李亨传御宴招待子仪,问以国事,恩宠备至。子仪如实陈述同叛军作战得失。李亨听他言行中肯,毫无半分私心谎报功绩,甚是高兴。次日当着满朝文武宣旨道:“擢念天下兵马副元帅,朔方节度使郭子仪,临危受命,竭智尽忠,特赐爵司徒。朔方左兵马使李光弼舍生忘死,忠心赤胆保卫太原有功,进封为河北节度使,赐爵司空。”御使大夫颜真卿,太子太师韦见素,中书舍人贾至等文武大臣无不称赞皇上圣明。

子仪叩谢隆恩罢,便就建议收复长安,皇帝准奏,赐黄钺白旄,教子仪全权调度兵马,如有违命,败坏纲纪者,可行先斩后奏之权。子仪叩头谢恩罢,辞朝归营,调兵遣将,分拨既定,登程进兵长安。子仪以郭旰,仆固为左路军,思礼,崇尧等部为右路军,自领中军统帅王仲升,浑释之,陈回光,李国贞等将领正面迎敌。其时唐廷将兵八万列阵清渠对抗叛军六万。安守忠望着唐兵,笑道:“郭子仪教你今日片甲无存。”安太清道:“将军下令罢。”守忠道:“莫急。”子仪挥鞭道声:“杀。”唐兵八万将士杀声震天,潮水般冲向敌阵。守忠传令铁甲军抵挡,强弓硬弩,机弩连珠价发射火箭。唐兵没有接触到叛军,一批紧接一批的倒在密如雨丝的利箭之下。子仪怵目惊心的看着唐兵将士倒在箭雨之下,叫道:“擂鼓。”鼓声大作,唐兵不屈不挠的前赴后继,死伤惨重。

崇尧部兵马举着盾牌挺近,即将接触到叛军,喊一声:“杀过去。”镜平,昱人,亦踔,殿英等均是拼力向前。守忠将令旗一挥,唐兵左翼出现了一万叛军铁骑,风驰电掣跨马扬刀杀入仆固,郭旰军中。铁骑纵横来去,杀得血雨腥风。唐兵右翼思礼同崇尧部遭遇到了埋伏的叛军精锐步卒,顿时杀乱了唐兵的攻势。守忠大声道:“杀光他们,活捉郭子仪。”催动正面大军全线突击。唐兵三面受敌,抵挡不住,霎时全线溃败。子仪急命鸣金收兵,已然太晚。左右将士数百人保着子仪望西逃奔,叛军穷追不舍,杀得唐兵尸身横满上百里路。崇尧,镜平殿后死战得脱,随着唐兵涌入武功县城。守忠命人星夜攻城,激战甚猛。

崇尧想照这样打下去,城墙矮小,很难长久,遂向思礼请求出城袭击叛军。思礼便命崇尧引兵两千出城冲杀,烧毁叛军攻城器械,叮嘱不可恋战,见好就收。崇尧约了镜平点起两千兵大开东门突然冲杀而出,杀了个措手不及,攀城的贼兵纷纷坠地,多教杀死,又烧毁云梯,撞门的车,然后从容入城。叛军复来攻城,激战正酣,又教仆固冲杀一阵。守忠见士卒疲惫,传令退兵。次日,子仪命仆固等将领出城分兵据守险要,与武功形成犄角之势,又设疑兵于守忠后方。思礼,崇尧等众将闻听郭旰为掩护部下撤退,战死沙场,都前去吊唁,无不为他英年早逝而堕泪。子仪只道:“我儿为国赴难,死得其所。”守忠引兵来犯,见唐兵部署无懈可击,遂罢兵退回长安。

似此相持数月之久,直到九月间。回纥王子叶护,将军帝得率领回纥精锐骑兵四千人来到长安。子仪方始决定大举反攻长安,令仆固怀恩率领这支骑兵。又传命镇西北庭节度使李嗣业率兵前来助战。不日嗣业率部赶来,子仪召集众将商议进兵事宜。仆固起身叫道:“末将愿为先锋破敌。如果不能突破敌阵,情愿领受军法。”子仪道:“回纥精锐骑兵交给你率领,可不是这么轻易使用。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坐下。”仆固怏怏落座。子仪道:“大家有甚良策,畅所欲言,不要藏着掖着。”

思礼道:“我们兵败清渠的教训,几个月以来还是不能释怀。叛军骁勇善战,装备精良,似智勇双全的将帅有如李归仁,安太清,田干真,孙孝哲,安忠志,薛嵩都不是泛泛之辈。如果全线推进怕是还要遭受清渠之败。”浑释之便说:“我们现在的军力已是今非昔比,更有李嗣业将军的精兵猛将,回纥精锐骑兵。何惧叛军耶?”陈回光亦说:“我们有大军十五万,还有四千精锐骑兵,对叛军形成绝对的优势。王将军不要危言耸听了。”思礼道:“我不是在涨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叛军的厮杀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清渠失利的教训使我们不能够再重蹈覆辙了。大帅三思啊。”

子仪遂问:“王将军想怎么打?”思礼道:“采取大纵深战术,不要以左中右为阵列御敌,改为以前中后三军列阵,这样敌军不利于对我部形成合围之势,前军不利,中军继上,随时可以扭转战局。也有利于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折挫他的锐气。”子仪道:“此言甚合我意。”遂问谁肯愿为前锋。李嗣业起身道:“末将愿为前军先锋。”思礼道:“主意是我出的,还轮我做前军。”嗣业道:“我做前军。”思礼道:“该由我做。”子仪微笑道:“两位互不相让,本帅也没法了。”嗣业遂说:“做前军就得身先士卒,这样才能抵挡住叛军前锋的冲击。大帅,末将请命与王将军教场比试武艺,谁赢了谁做前军先锋。那时方能使众将心服口服。”子仪笑道:“久闻李将军勇猛过人,武艺精熟,人言勇冠三军,不知是真是假。那好,王将军你肯愿与他比试武艺?”思礼道:“李将军执意不让,末将只好与他比试。”

子仪遂传令教场演武,率领众将来到教场。只见那教场上数万将士正在操练器械,闻听的大帅教思礼跟李嗣业比试武艺,都纷纷按班侍立,交头接耳说道李嗣业如何了得,思礼恐怕不敌,均是跷足以待。子仪跟众将坐在将台上观战,命擂鼓。三通鼓罢,思礼挺枪出列,嗣业手执陌刀走出阵列,说道:“久仰王将军智勇双全,不知武艺如何啊。正好领教,望求指点一二。”思礼道:“好说。李将军请。”子仪大声道:“两位教场比试武艺,可点到即止,勿要伤了和气。谁做前军先锋都是一样。”传令擂鼓。左右遂擂鼓助威,众将士呐喊起来。嗣业道声:“得罪了。”跃身扬刀扑向思礼。

思礼急架还迎,刀枪并举,打斗起来。众将士看的兴高采烈,齐声叫好,响天动地喝彩不已。两人打三十余回合,思礼体力不支,叫道:“步战显不出真本事,上马再战。”两人罢斗,各自退出教场,乘马出阵,又复厮杀,打得难分难解。转眼又打了三十余回合,嗣业一口陌刀使得风声飒飒,寒光凛凛,凶恶杀着层出不穷仗将出来。思礼被打的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忙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思礼甘拜下风。”嗣业欢喜道:“那么承让了。这个前军先锋由我得了。”子仪笑道:“好了。胜负已分,前军就教镇西北庭节度使李嗣业做。”

昱人见状,寻思:“凭什么教李嗣业抢去这场功劳。我虽不算是王思礼部众,可是八哥在他部下为将,我也是跟着他出战的,落在大军后面如何率先入长安。夺回先锋将印,也显出我们舜王坪本事。”遂出阵向子仪请命,叫道:“末将请命同李将军一较高下,挽回这场比试。”思礼道:“岂能以下犯上,胜负已分,不要力争了。”崇尧亦急忙出来,说道:“十二弟不懂礼数,大帅勿怪。”昱人只是不理他两。子仪笑道:“原来是河北节度使李光弼帐下爱将。你为王将军抢先锋将印麽?”昱人道:“我是代表舜王坪抢先锋将印的,总来跟王将军算是一家。我们舜王坪一向不落人后,还请大帅恩准。”子仪寻思昱人悖逆,公然藐视军规,私自出战,如果打赢了,却不教思礼做先锋,又将如何,遂欲待不允其请。

却见李嗣业哈哈笑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喜欢。”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不过二十余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目若朗星,英武不俗,说道:“年纪轻轻便做了将军,黄河后浪推前浪啊。好,像我年轻的时候。”昱人笑道:“久闻李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啊。”嗣业愈加欢喜道:“你知道我?”昱人道:“将军参加过征讨小勃律,突骑施的战争。同样跟封常清,前任大帅高仙芝是威震西域的名将。”嗣业笑道:“知道的还不少。”遂向子仪请命道:“大帅,请准许末将跟这位小兄弟打上一场。他若是赢了,便将这先锋将印拱手让给王将军。”子仪道:“本帅满足众将士的好奇心,准许你们比试武艺,看看谁强谁弱,开始罢。”左右擂鼓。思礼同崇尧退出场心,任由他两较量。

忽尔嗣业帐下一员虎将,舞刀跳入教场,叫道:“娃娃,忒狂妄了。且先过了我王难得这一关再说。”嗣业遂说:“也罢。这是我帐下都知兵马使王难得,你两较量较量。”昱人挺枪道:“好,打赢了你再说。”纵身上前,挺枪就刺。难得舞刀招架,将昱人刺到的长枪震开,抡刀当头疾劈而落。昱人纵身后退,躲开劈到的刀,挺枪又再迎上。两人刀来枪往,各逞生平本事,杀够五十余回合,兀自各不服输,难分胜负。教场上数万兵将呐喊喝彩,震耳欲聋,都感今日大饱眼福了。嗣业大惊道:“这小子好手段。能跟王难得打的五十回合而不落败,实属难得了。”台上众将相互惊异道:“打得好。他的武艺出众,颇有独到之处,必然曾受高人指点。”又打十余回合,两人在烈日下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子仪传令鸣金罢斗,大声道:“王难得同白昱人互不相上下,本帅看他们半斤八两,打和了。”

昱人收枪,说道:“请教大帅,打和了怎么算?”子仪怫然不悦道:“你想怎的?”昱人道:“我还想打一场,好歹要回先锋将印。”子仪道:“你打的累了,还打甚?”昱人道:“我八哥,三哥武艺都在我之上,便由李将军派出帐下武将来比试便是。”嗣业甚是觉得痛快,好奇他的八哥,三哥又有多好的武艺,说道:“好啊。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那就再比比。”遂请令准许。子仪见台上台下众将士一个劲的喊叫,高兴地不得了,不好拂逆众人,只得传令教嗣业再派出良将比试。崇尧道:“这么大出风头,激起他人记恨,得不偿失。”遂想推辞。镜平道:“大帅教打,怎能不打?八哥不想打,那就由我代劳罢。”提枪出阵。嗣业遂命帐下将领与镜平比试武艺。镜平同他部将打十余回合一枪挑飞其将陌刀胜出。

嗣业兴奋地叫声:“好枪法。”又派出一名悍将马璘。两人打数十回合依然败于镜平。似此镜平接连击败六名将领,赢得满场喝彩。子仪点头嘉许,心道:“舜王坪上果然都是好手。想来吕崇尧武艺尚在徐镜平之上罢。”嗣业奔到台前,叫道:“末将情愿将先锋将印让给王将军。”子仪笑道:“军中无戏言。之前本帅已经传令教你领这前军将印,怎么能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呢?”嗣业道:“可是舜王坪将士不服,似他们这等武艺充当先锋绰绰有余。末将心甘情愿让贤。”昱人台下嘟囔道:“本来就该能者居之。”子仪笑着将思礼,崇尧唤上将台,说道:“思礼啊,你看怎么办?”思礼道:“末将并无争夺之心,大帅做主。”子仪遂说道:“这样前军先锋来由李将军做,可是你帐下吕崇尧部众做嗣业帮手。你肯愿意割爱?”思礼道:“这是两全其美之法,岂敢不遵。”子仪笑道:“好罢。就这么定了。崇尧,我命你率部跟随嗣业做前部先锋。”昱人,镜平在台下闻言,欢喜不胜。崇尧道:“卑职遵命。”嗣业上台拜谢,叩谢子仪英明抉择。

子仪遂传令道:“镇西北庭节度使李嗣业为正先锋,舜王坪泽州兵马使吕崇尧充副先锋,率领前军。泽潞节度使王思礼所部为后军。本帅领其余诸将士为中军。三日之后出征,收复长安。仆固,帝得同叶护王子领回纥骑兵,随军征进,随时待命。”登台拜将,将正副先锋将印与了嗣业,崇尧。至此皆大欢喜,众将士无不称赞子仪宽怀大肚,知人善任。

崇尧捧了副先锋将印在镜平,昱人,亦踔等兄弟的簇拥下欢呼雀跃的回了营寨。昱人道:“我们可以先行入长安了。”镜平道:“十二弟,你没见仆固不高兴么。如果不是他要率领回纥骑兵做机动部队,没理由抢夺此印。否则早跳下将台来拼命了。”昱人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不管。我要第一个进入长安找到盈盈,迟了就怕遭了毒手。”镜平道:“就是为了盈盈才不惜以下犯上,想要迫使大帅收回成命么?”崇尧道:“不管怎么说,大帅没有治你个藐视军规之罪,已是万幸了。难得大帅还肯顾及我们面子,委曲求全,大事化小,行了这个方便。方才使你的冒失化作了祥和。”镜平道:“是啊。我们可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莫要辜负了大帅的期望跟恩遇。”昱人道:“为了救出盈盈,我也要全力以赴。”崇尧道:“盈盈知道了你为她做这么多,不知该有多高兴啊。”

话说,守忠闻报子仪调遣镇西北庭节度使李嗣业来到凤翔,集结了十数万兵马,欲要大举进犯长安,遂召集众将商议。众将多说怕他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语。守忠见他们众说纷纭,心烦意乱,便教各自回营备战。径自回府却见山翁,登云两个相候。登云叫道:“将军,当今之事如箭在弦,间不容息,何不先下手为强?”守忠道:“二位高士有甚打算,可解燃眉之急。”登云道:“我等伪装混入唐营,刺杀了郭子仪,唐兵群龙无首,必然上下离心。此乃权时救急之策,望请恩准。”守忠大喜道:“我素知二位有于百万军中能取上将首级的本事。如果真能杀了郭子仪,二位可是立下不世之功。”遂问几时行动。登云道:“明日一早动身,晚间好下手。”守忠大喜为他二人摆宴壮行。

次日一早二人伪装成唐兵,至晚来到子仪大营外,谎称是嗣业部下,来向子仪汇报军情的。卫兵道声:“容我去禀报大帅。”少时来说:“大帅有请。”二人便要入营,卫兵拦住说道:“放下兵器。”山翁同登云互望一眼,瞧见营帐内灯烛下,两个装俗不俗的长官在商量军情,左右护卫寥寥数十人,都是寻思:“恁麽托大。”极不情愿放下兵器。卫兵见他两个神色怪异,喝道:“还不快快放下兵器。”山翁大叫:“忒无理了,唤你大帅出来。老夫自会放下兵器。”卫兵拔剑叫道:“这是大帅军营,休要撒泼。”子仪在帐中听得聒噪,径自同仆固踱出营帐,问道:“甚事吵闹?”卫兵道:“这两人不放下兵器,就要见大帅。”子仪笑道:“谁的部下,都要守规矩。”登云道:“你是郭子仪麽?”子仪道:“是啊。”卫兵叱骂:“大帅名讳也是你叫的。”登云冷笑道:“不敢。”拔出长剑,剑芒起处将两个卫兵杀倒在血泊。

子仪大惊道:“你们是甚人?”登云道:“来杀你的。”山翁舞动起萱花大斧虎吼一声,奔杀向子仪。子仪同仆固慌忙回帐去取刀枪,数十个护卫亲兵将山翁,登云围住厮杀起来,急叫:“抓刺客,抓刺客。”喧嚣起来。山翁,登云何等身手,只一会功夫就将护卫亲兵杀得扑倒一片。仆固挺枪叫道:“我来也。”纵身截住山翁厮杀。卫兵招架不住登云使得出神入化的剑法,急忙叫道:“大帅快走啊。”几个亲兵保着子仪想撤。登云厉声道:“想走,没门。”凌空一跃,截住他们去路,霎时杀死十数个卫兵。一剑气势如虹的刺向子仪。倏地一杆长枪震开登云的长剑。登云抬眼望着此人,似曾相识,叫道:“是谁?”那人道:“舜王坪李得晗。”登云一怔,顾盼之下看见崇尧,昱人,镜平,怒道:“吕崇尧,又是你?”仗剑便杀。崇尧得晗忙自招架,镜平昱人仗刀枪迎战。

子仪虚惊一场,吁了口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入军营重地。”昱人答道:“他们是为安贼卖命的爪牙。”登云一口剑架不住四样长枪大刀,不住后退。燕山翁跟仆固两人一枪一斧打了数十回合,难决高下。山翁叫道:“好厉害。莫不是勇冠三军的仆固怀恩?”仆固道:“正是你仆固爷爷。”山翁大骂:“恁麽无理,老夫劈死你。”一斧紧接一斧大砍大劈,震得仆固双臂剧烈疼痛。仆固道:“好大的力气。”登云被崇尧等人打的慌了,叫道:“燕山老兄,我们走罢。”镜平一枪戳向登云后背,登云耳听风声,急中生智俯身让过,却教将负在背上的旷夫刀戳断带子,落在地上。不及拾取,又教昱人舞枪刺来。崇尧,得晗各逞手段,杀的愈是心慌,纵身跳出数丈,杀倒数人,借着夜色掩护,溜之大吉了。山翁道:“罢了,天不祐我大燕啊。”紧劈两斧,纵身跳出数丈,杀翻十数个兵卒扬长而去。

仆固道:“上马追。”子仪道:“罢了。这两人武艺高强,万军之中能来去自如。追上去也杀不了他。”仆固道:“真是气人。大燕国竟有如此高手耶。”子仪请仆固,崇尧等入帐,相谢道:“若不是仆固将军恰巧在此与我商量军务,我的性命休矣。”仆固道:“大帅乃国之干城,岂能这么遭了毒手。”子仪道:“还要谢崇尧及时赶来搭救我于存亡绝续关头。”崇尧道:“是得晗兄弟手下兵士发现了他们蒙混进来,这才赶来。”子仪道:“本帅倒要感谢得晗兄弟了。哎,你的身世我也是略有所闻。”得晗闻言一怔,愧然道:“大帅莫提罢。”崇尧,昱人,镜平三人当日只听封常清说过李得晗乃是皇族后裔,之后都是甚觉得晗对自己的身世颇多隐讳,与他结拜之后也从来不提起身世,竟是对此讳莫如深。此时都注视着子仪跟得晗,希望能揭开谜底。

子仪哈哈道:“事过境迁,无须多虑。有道是今是昨非,莫将往日的不愉快放在心上。你一腔披肝沥胆,忠心不二,图国忘死的精神足以消弭去你先人对人民犯下的错了。”昱人百思不得其解,想道:“六哥的先人是谁?为甚麽六哥从不提起他的先人名讳。”镜平似有所思,良久眼光一亮,失口道:“难道是他。”得晗遂说道:“不错。家父便是祸国殃民,十恶不赦的奸相李林甫。”仆固,崇尧,昱人三人均是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子仪微笑道:“你能自己有勇气说出来,很好。”遂说:“你是李林甫庶出的私生子,虽然有据可查。从幼时起你就被你的母亲送去少林为僧,一来是李林甫不认你母亲,二来是你母亲要你替父赎罪。及至你长大你的父亲已经过世,你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面。后来你母亲说出你的身世,你知道了父亲是人人唾骂的奸相,示以坚决不认祖归宗。致使你母亲含愤而死。当时朝中仅有屈指可数几个官员知道此事,封常清就是其中之一。”得晗道:“大帅莫再提及此事,就当是道听途说罢。我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刀兵,解甲归田,做一个庶民百姓。”子仪道:“长安遭受前所未有的劫难,皇亲国戚,王孙公主都遭叛军杀戮。李姓宗室丧亡殆尽,正是你施展抱负之秋,为何生此怠惰之心。”

得晗叹息道:“我无意功名富贵,那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我只想在吕将军帐下做一个马前卒,效命沙场,生平之愿耳。”镜平心道:“六弟言不由衷,他胸怀大志,舜王坪尽人皆知。为甚要隐瞒大帅呢?”崇尧道:“大帅,人各有志,莫强人所难了。”子仪一笑道:“罢了。”仆固道:“好,有志气。李兄弟丹心碧血,天日可表。我敬重你,他日有什么请求,我全力支持你。”得晗道:“多谢仆固将军了。”子仪便命整备酒席以为答谢众人援救之恩。席间,子仪问起崇尧何以识得登云,山翁。崇尧遂将运河之上登云劫财交手,以及后来洛阳遭遇,大震关破坏敌人诡计等事说了。子仪道:“原来恁的。这几个人是安贼心腹杀手,多亏你们几次三番出手化解我朝危机,功不可没啊。”崇尧道:“这都是卑职分内该做的事,岂敢居功。”子仪欢喜道:“难得此等慷慨侠义的勇气。我朝幸甚啊。”

仆固甚是感受甚深,举杯向崇尧说道:“我仆固怀恩一向敬重英雄,你是当之无愧的豪爽忠义。我敬你一杯。”崇尧举杯道:“多谢谬赞,愧不敢当。素闻将军勇猛果敢,豪气干云,忠贞不二。我朝将士都以将军为楷模,何愁叛军不灭,寰宇不清。”仆固甚是欢喜,说道:“兄弟如此过誉,惭愧之至啊。”子仪举杯道:“为了早日收复失地,匡扶正义,扫灭胡鬼,将贼首元凶绳之以法,共同干上一杯。”仆固,崇尧,镜平,昱人,得晗五人举杯起身,说道:“属下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大帅完成夙愿,肝脑涂地,九死不悔。”子仪笑道:“若此各位同心协力,何愁不能使海清河晏,国泰民安。”一同喝干了杯中酒,愈是酒酣耳热,情熟起来。众人吃的大醉,子仪命人送他们各自回营。不题。

翌日一早,崇尧醒来,朦胧着眼睛看到桌上横着一口刀,不禁双眼一亮,叫道:“旷夫刀。”便教帐下一名卫兵进来,问道:“此刀怎么来的?”帐下卫兵说道:“将军吃醉酒,忘了。昨晚将军同贼人交手,贼人身上遗落此物。大帅送各位将军回来,就带着这口刀。说是宝刀赠壮士什么的。”崇尧心潮澎湃,感动地说道:“大帅委实看得起我啊。”起身佩了旷夫刀,去见众兄弟。镜平,昱人,得晗一眼就认出旷夫刀来,叫道:“何处得来?可不是失而复得么?”崇尧道:“三哥,十二弟都忘了。昨日跟路登云厮杀,遗落此刀,大帅部下拾得,送来与我。”镜平猛然想起,说道:“不错。昨晚我一枪戳到路登云后背,像是落下什么物件,也没在意。莫非便是此物。”崇尧道:“正是。大帅特将此刀赠我,足见恩情深厚。”镜平笑道:“大帅识得此刀乃是宝物,所以相赠。却是不知此刀乃是安贼御用宝刀,曾经是八弟所得。”亦踔喜悦道:“可见此刀原该是八哥的,谁也抢夺不去哩。”崇尧道:“大帅待我们另眼相看,我们怎能不以死效力。”众兄弟都说:“誓与贼人死战,收复长安,洛阳。”

至期子仪向叛军主将安守忠,李归仁等下了战书。以御赐白旄黄钺麾动三军开赴战场,嗣业,崇尧为前军先锋进抵香积寺。守忠集结长安左近所有叛军兵力,约有十万,吹角连营,剑戟森森,旌旗蔽空,气吞山河般列阵于香积寺前。放眼望那唐军巍然屹立,大有雷霆万钧,无坚不摧之势。双方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两军对圆,都是岿然不动。

守忠身旁安太清见唐军军容整肃,绵延数十里,惴惴不安地说道:“将军唐兵这回耀武扬威,甚嚣尘上,有锐不可当之势啊。”守忠道:“他自称二十万大军,实则仅有十五万。我军将士都是剽悍好战,不避斧钺的勇士,何惧之有?何况我埋伏了一队奇兵,待到适当时候出奇制胜,定杀他个丢盔弃甲。我们乘胜追击,将他大唐皇帝擒做阶下囚。”太清道:“可是将军,他们改变了以往的阵列,我们不易袭击他的侧翼啊。”守忠道:“只要扰乱了他们的阵列,我金鼓齐鸣,全线出击,定然所向无前,摧枯折腐。莫要扰乱军心,听我号令便是。”太清遂住口。守忠遂传令李归仁部,田干真部分从左右出击,突破唐军阵营。

嗣业,崇尧目注着叛军步骑混合,在锣鼓喧天声中,地动山摇,声势浩大的杀奔而来。嗣业挥舞陌刀,叫道:“杀啊。”率部冲杀上去。崇尧率先出马,扬刀冲了出去。镜平,昱人,亦踔等无不指敌忘身猛冲上去。双方兵戎相见,肉薄骨并,矢石之间,匝地烟尘,杀得甚是猛恶。唐兵前锋遭遇李归仁等猛将的迎头截击,兵锋受挫,若有溃败之势。嗣业舞动陌刀连杀十数个贼兵,脱去铠甲,赤着上身呐喊道:“此时不舍命,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不惜性命杀入叛军丛中。王难得道:“大帅在看着我们呢。进者生退者死啊。”紧跟着嗣业杀入重围。部下将士呐喊一声,摧坚陷阵,勇不可当遏制住了叛军攻势。崇尧部亦是遭遇到了田干真部的猛烈冲击,刀光剑影,浴血奋战。两军齐头并进,形成一道坚不可破的铜墙铁壁,步步为营向前挺进。叛军数番冲击都被嗣业,崇尧击退,慌得叛军惊恐万状,望而却步。

子仪闻报前军击退叛军,步步推进,只怕叛军全线出击,先声夺人,反败为胜,遂手举黄钺,麾动白旄叫道:“诸将士听令,中军后军都冲上去。”中军数万唐军,以及后军王思礼尽数投入战斗。一时金鼓齐鸣,十数万唐军排山倒海,压了上去。霎时间将叛军前锋吹得烟消云散,击乱了叛军阵脚。守忠传命教埋伏的精锐骑兵突袭唐兵,回报说:“已经被朔方军左武锋使仆固率领的回纥精锐骑兵歼灭了。”守忠大惊:“回纥什么时候派来骑兵了。”左右道:“不久前。”守忠大骂:“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这时才知道啊。”望着兵败如山倒般的溃兵,流水似的逃命。仰天叫道:“大势已去,大燕完了。”左右叫道:“我们还可以重整旗鼓,将军莫要自暴自弃啊。”护卫着他乘上马望着长安奔逃。唐兵在嗣业,崇尧等部的率领下星夜追击,长驱直入,直抵长安城下。这一战杀得叛军丢盔弃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抛弃金鼓旗甲,辎重战马无数。

昱人便要星夜攻打长安,却听得兵马正元帅广平王李俶下令收兵回营。子仪接到命令,下令退兵。昱人等人悻悻回营。亦踔骂道:“什么朝廷,为什么大帅不是正元帅,偏是副元帅。”镜平道:“之前大帅高仙芝也是副元帅,后来哥舒翰接替高元帅,还是副元帅。到而今郭大帅与他们一样。说起来还是唐廷不信任将帅统兵,这个令还是在试探大帅对朝廷忠心与否。”昱人道:“说的不错。小事上郭大帅便是实际上的主帅,大事上朝廷还要提防着大帅拥兵自重,不听朝廷节制。”崇尧道:“朝廷忒猜忌心重了。大帅忠心赤胆,临危蹈难,他们还这样待他,太过分了。”得晗来到营中,说道:“仆固将军几次三番前去李俶营中拜见,请求下令攻城,捉拿叛军安守忠,李归仁。李俶固执己见,死不下令。快要将仆固将军气疯了。”亦踔道:“我不管了。八哥,我们去打城,看他出兵不出兵?”

崇尧道:“莫要令大帅为难了。”镜平道:“是啊。说不定李俶的兵马正在伺机捉拿几个不听号令的人呢。将你当扰乱军纪,违抗上命的抓起来,就连大帅都保不了你。大功告成,朝廷此时正要给大帅一个下马威,杀鸡给猴看呢。”亦踔气的暴跳如雷,叫道:“不干了。我们回舜王坪去,过自己的日子。”崇尧道:“胡闹。朝廷试探大帅是暂时的,权且忍耐。我看不久朝廷就会下攻入长安的命令了。”众兄弟怏怏辞别,各自回账休息。次日一早,听报:“叛军弃城逃跑。广平王李俶下令唐军进城。”

崇尧率部起身随着思礼大军进入长安,只见那个回纥王子叶护叫道:“我们有约在先,收复的失地,土地归唐廷所有,钱粮女子归回纥所有。殿下忘了麽?”李俶争辩道:“刚刚收复长安。百姓都在庆贺光复,如果这个时候将钱粮女子都给了殿下,那么洛阳百姓就会死命的帮助叛军,想要收复洛阳便难上加难了。”叶护王子道:“唐廷背弃盟约,不怕遭人唾骂麽?”昱人正要去找盈盈,听的这话,怒从心中起,恨得咬牙切齿,想道:“岂有此理。盈盈在此城中,难不成也属于你回纥不成么?”便想策马上前殴打叶护王子。崇尧,镜平等人急忙将他拽住,叫道:“十二弟莫要冲动。”叶护王子同将军帝得等回纥将士见崇尧等人愤忿不平,心下恐慌。李俶道:“在下请求王子暂缓行使约定,待到收复了洛阳,必然履行约定。”叶护急忙跳下马,拉住李俶马缰,说道:“请殿下快快允许我为您收复洛阳罢。”李俶道:“好。我马上下令追击叛军,过潼关,取洛阳。”

昱人径自不理两个王子,率领部众去找盈盈。他们翻遍了长安牢狱,和可以藏人的皇宫大内任何地方,都是一无所获。昱人悲泣起来:“盈盈你在哪,难道遇害了?”凉乙,石牛儿,殿英纷纷来报说:“没找到。”又有人捉来边令诚,说道:“就是他挑拨离间,害了高大帅跟封将军。”昱人恨的牙齿咯咯作响,道声:“杀了。”边令诚喊叫:“将军饶命。我有重要消息禀报。”昱人道:“说。”边令诚道:“清渠一仗之后,叛军就将关押在长安的俘虏都押解去洛阳了。”昱人心道:“盈盈一定也在其中。”遂向石牛儿使个眼色。石牛儿会意,一刀戳入令诚的胸膛,结果了性命,骂道:“死不足惜。”

昱人又听得子仪传令追击叛军残余,遂说:“少不得打进洛阳救回盈盈,接出妹妹。”率部出城急追。其时仆固率领回纥铁骑,势如破竹,穷追不舍追杀叛军。这一役唐军乘胜追击,杀的叛军落花流水。唐军一直打过潼关,直到陕州方才止步。守忠,李归仁等死命据守,负隅顽抗。子仪命众将士不分昼夜攻城,死伤无数,攻不破陕州坚城。思礼进言道:“叛军经营陕州,修固城墙,粮草充足,精兵猛将化零为整,大多聚在此城。大帅一味强攻,师老兵疲,不是长策。”嗣业道:“是啊。正所谓困兽犹斗,兔子急了还咬人,若想攻下此城,不能操之过急。”子仪道:“好,暂且退兵,屯兵灵宝,从长计较。”

昱人听得子仪传令退兵,率部退兵,扎营罢。崇尧径自同亦踔来见昱人,说道:“十二弟稍安勿躁,大帅跟仆固将军他们商量如何攻破陕州。”昱人道:“军令如山,我有什么不高兴的。用你来宽慰我。”崇尧道:“收复长安,只是抓到了背叛朝廷的官员,大批的不屈服安贼淫威的忠臣都被押解去了洛阳。我是担心你知道了盈盈或许会在其中,莽撞的去洛阳,所以来跟你说一声,不要意气用事。”昱人气忿道:“我的事不用你来管,我自有主张。殿英,送客。”殿英说道:“我大哥正在气头上,大门主请罢。”亦踔叫道:“十二弟,你是怎么跟八哥说话的。盈盈的安危,八哥可着急了。”昱人道:“我这里还有军务,不留八哥用午饭了,请回罢。”崇尧同亦踔受一场寡气,出营径自回了驻地。

殿英向昱人,说道:“大哥有甚打算么?”昱人道:“眼下形势云谲波诡,强弱异势。我只怕打到洛阳城下的时候,叛军丧心病狂,将俘虏尽数杀死。我担心进了洛阳找到的不过是盈盈一具尸身了。”殿英道:“大哥难道是想深入虎穴,营救盈盈。”昱人道:“我正有此意。”殿英惊道:“这太危险了也。”昱人道:“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当日盈盈要随军下山,是我想跟她多多接触,好乘便教她对我有所好感,所以不顾后果带她下山。谁想她竟被掳去,这是我无法弥补的过失啊。我不去救她,难道教第二人去麽,我哪还有脸再见她。”殿英道:“我明白了。”昱人道:“军营的事就全拜托你跟石牛儿了。”殿英道:“大哥放心去罢。”唤过凉乙来,将此事说了。凉乙道:“白大哥是要我一同去麽?”昱人道:“你去是不去?”凉乙道:“大哥吩咐了,于公于私我都得去。”昱人道:“好。只今晚就走,省的节外生枝。”又向殿英交代了,大帅等人来请议事,只说身体有恙,不能见客,以此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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