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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卷九(1)

白莲教

白莲教某者,山西人,忘其姓名,大约徐鸿儒之徒。左道惑众,慕其术者多师之。某一日将他往,堂中置一盆,又一盆覆之,嘱门人坐守,戒勿启视。去后,门人启之,见盆内置清水,水上编草为舟,帆樯具焉。异而拨以指,随手倾侧;急扶如故,仍覆之。俄而师来,怒责:“何违吾命?”门人力白其无。师曰:“适海中舟几覆,何得欺我?”又一夕,烧巨烛于堂上,戒恪守,勿以风灭。漏二滴,师不归,儽然而殆,就床暂寐;及醒,烛已竟灭,急起爇之。既而师入,又责之。门人曰:“我固不曾睡,烛何得息?”师怒曰:“适使我暗行十余里,尚复云云耶?”门徒大骇。如此奇行,不可胜数。后有爱妾与门人通,师觉之,隐而不言。遣门人饲豕;门人入圈,立地化为豕。某即呼屠人杀之,货其肉。人无知者。门人父以子不归,过问之,辞以久弗至。门人家诸处探访,绝无消息。有同师者隐知其事,泄诸门人父。其父告之邑宰。宰恐其遁,不敢捕治;达于上官,请甲士千人围其第,妻子皆就执。闭置樊笼,将以解都。途经太行山,山上忽出一巨人,高与树等,目如盌,口如盆,牙长尺许。兵士愕立,不敢前行。某曰:“此妖也,吾妻可以却之。”众如其言,脱其妻缚。妻荷戈往,巨人怒,吸吞之。众愈骇。某曰:“既杀吾妻,是须吾子。”乃复出其子,又被吞如前状。众各对觑,莫知所为。某泣且怒曰:“既杀吾妻,又杀吾子,情何以甘!然非吾自往不可也。”众果出诸樊笼,授之刃而遣之。巨人盛气而迎。格斗移时,巨人抓摟入口,伸颈咽下,从容竟去。

双灯

魏运旺,益都之盆泉人,故世族大家也。后式微,不能供读。年二十余,废学,就岳家业酤。一夕,魏独卧酒楼上,忽闻楼下踏蹴声。魏惊起悚听。声渐近,寻梯而上,步步繁响。无何,双婢挑灯,已至榻前。后一年少书生,导一女郎,近榻微笑。魏大愕怪。转知为狐,毛发森竖,俯首不敢睨。书生笑曰:“君勿见猜。舍妹与君有前因,便合奉事。”魏视书生,锦貂炫目,自惭形秽,靦颜不知所对。书生率婢子,遗灯竟去。魏细视女郎,楚楚若仙,心甚悦之,然惭怍不能作游语。女郎顾笑曰:“君非抱本头者,何作措大气?”遽近枕席,暖手于怀。魏始为之破颜,捋裤相嘲,遂与狎昵。晓钟未发,双鬟即来引去。复订夜约。至晚,女果至,笑曰:“痴郎何福?不费一钱,得如此佳妇,夜夜自投到也。”魏喜无人,置酒与饮,赌藏枚。女子十有九赢。乃笑曰:“不如妾握枚子,君自猜之,中则胜,否则负。若使妾猜,君当无赢时。”遂如其言,通夕为乐。既而将寝,曰:“昨宵衾褥涩冷,令人不可耐。”遂唤婢将幞被来,展布榻间,绮縠香耎。顷之,缓带交偎,口脂浓射,真不数汉家温柔乡也。自此遂以为常。后半载,魏回家。适月夜与妻话窗间,忽见女郎华妆坐墙头,以手相招。魏近就之。女援之,逾垣而出,把手而告曰:“今与君别矣。请送我数武,以表半载绸缪之意。”魏惊叩其故。女曰:“姻缘自有定数,何待言也。”语次至村外,前婢挑双灯以待,竟赴南山,登高处,乃辞魏言别。魏留之不得,遂去。魏伫立徬徨,遥见双灯明灭,渐远不可覩,怏郁而返。是夜山头灯火,村人悉望见之。

蹇偿债

李公著明,慷慨好施。乡人王卓,佣居公室。其人少游惰,不能操农业,家屡贫。然小有技能,常为役务,每赍之厚。时无晨炊,向公哀乞,公辄给以升斗。一日,告公曰:“小人日受厚恤,三四口幸不殍饿。然何可以久!乞贷我绿豆一石作资本。”公欣然受之。卓负去,年余,一无所偿。及问之,豆资已荡然矣。公怜其贫,亦置不索。公读书于萧寺,后三年余,忽梦卓来曰:“小人负主人豆直,今来投偿。”公慰之曰:“若索尔偿,则平日所负欠者,何可算数?”卓愀然曰:“固然。凡人少有所为,而受人千金可不报也;若无端受人资助,升斗且不容昧,况其多乎!”言已竟去。醒而疑之。既而家人白公;“夜牝驴产一驹,甚修伟。”公忽悟曰:“得毋驹为王卓耶?”使人探访,卓于数日前果死矣。越数日归家,见驹,戏呼王卓。驹奔赴如有知识。自此遂以为名。公乘赴青州,衡府内监见而悦之,愿以重价购之。议直未定,适公以家中急务不及待,遂归。又逾岁,驹与雄马同枥,龁折胫骨,不可疗。有牛医至公家,见之,谓公曰:“乞以驹付小人,朝夕疗养,需以岁月。万一得痊,得直与公平分。”公如所请。后数月,牛医售驹,得钱四千八百,以半献。公受钱,顿悟其数,适符豆价也。噫!昭昭之债,而冥冥之偿,此足以劝矣!

鬼作筵

杜秀才九畹,内人病。会重阳,为友人招作茱萸会。早兴盥已,告妻所往,冠服欲出。忽见妻昏愦,絮絮若与人语。杜异之,就问卧榻。妻辄“儿”呼之。家人心知其异。时杜有母柩未殡,疑其灵爽所凭。杜祝曰:“得毋吾母耶?”妻骂曰:“畜生何不识尔父!”杜曰:“既为吾父,不胜他人耶,何乃归家祟儿妇?”妻呼小字曰:“我专为儿妇来,何反怨怼我!儿妇应即死;有四人来勾致,首者张怀玉。我万端哀乞,甫能允遂。我许小馈送,便宜付之。”杜如言,于门外焚纸钱。妻又言曰:“四人去矣。彼不好违吾面目,三日后当治具酬之。尔母老,龙锺不能料理中馈。及期尚烦儿妇一往。”杜曰,“幽明殊途,安能代庖?祈望恕宥。”妻曰:“儿勿惧,去即复返。此为渠事,当毋惮劳。”言已曰:“尽此且去。”妻即冥然,良久乃苏。杜问所言,茫不记忆。但曰:“适见四人来,欲捉我去。幸阿翁哀请,且解囊赂之,始去。我见阿翁镪袱尚余二铤,欲窃取一铤来作糊口计。翁窥见叱曰:‘尔欲何为?此物岂尔所可用耶!’我乃手未敢动。”杜以妻病革,疑信参半。越三日,方笑语间,忽瞪目久之,语曰:“尔妇綦贫,曩见我白金,便生觊觎。然大约以贫故,亦不足怪。将以妇去,为我敦庖务,勿虑也。”言甫毕,奄然竟毙;约半日许,始醒。告杜曰:“适阿翁呼我去,谓曰:‘不用尔操作,我烹调自有人,只须坚坐指挥足矣。我冥中喜丰满,诸物馔都覆器外,切宜记之。’我诺,至厨下,见二妇操刀砧于中,俱绀帔而绿缘之,呼我以嫂。每盛炙于簋,必请觇视,然后行去,甚是丰满。我窥其客,曩四人都在筵中。进馔既毕,酒具已列器中,翁乃命我还。”杜闻之,大愕异,每语同人云。

胡相公

莱芜张虚一者,学使张道一之仲兄也。性豪放自纵。闻邑中某氏宅,为狐狸所居,敬怀刺往谒,冀一见之。投刺隙中,移时,扉自辟。仆者大愕却退。张肃衣敬入。见堂中几榻宛然,而阒寂无人。遂揖而祝曰:“小生斋宿而来,仙人既不以门外见斥,何不敬赐光霁!”忽闻虚空中有人言曰:“劳君枉驾,可谓跫然足音矣。请坐赐教。”即见两坐自移相向,甫坐,即有镂漆朱盘,贮双茗醆悬目前。各取对饮,吸呖有声,而终不见其人。茶已,继之以酒。细审官阀,曰:“弟姓胡氏,于行为四;曰相公,从人所呼也。”于是酧酢议论,意气颇洽。鳖羞鹿脯,杂以芗蓼。进酒行炙者,似小辈甚伙。酒后颇思茶,意才稍动,香茗已置几上。凡有所思,无不应念而至。张大悦,尽醉始归。自是,三数日必一访胡,胡亦时至张家,并如主客往来礼。一日,张问胡曰:“南城中巫媪,日托狐神,渔病家利。不知其家狐,君识之否?”曰:“彼妄耳,实无狐。”少间,张起溲溺,闻小语曰:“适所言南城狐巫。未知何如人。小人欲从先生往观之,烦一言请于主人。”张知为小狐,乃应曰:“诺:”即席而请于胡曰:“我欲得足下服役者一二辈,往探狐巫,敬请君命。”胡固言不必。张言之再三,乃许之。既而张出,马自至,如有控者。既骑而行,狐相语于途曰:“后先生于道途间,觉有细沙散落衣襟上,便是吾辈从也。”语次进城,至巫家。见张至,笑逆曰:“贵人何忽得临?”张曰:“闻尔家狐子大灵应,果否?”巫正容曰:“若个蹀躞语,不宜贵人出得。何便言狐子?恐吾家花姊不欢。”言未已,空中发半砖来,中巫臂,踉跄欲跌。惊谓张曰:“官人何得抛击老身也!”张笑曰:“婆子盲也!几曾见自己额颅破,冤诬袖手者?”巫错愕不知所出,正回惑间,又一石子落,中巫,颠蹶;秽泥乱坠,涂巫面如鬼。惟哀号乞命。张请恕之,乃止。巫急起遁房中,閤户不敢出。张呼与语曰:“尔狐如我狐否?”巫惟谢过。张招之,且仰首望空中,戒勿伤巫。巫始惕惕而出。张笑谕之,乃还。由是每独行于途,觉尘沙淅淅然,则呼狐语,辄应不讹。虎狼暴客,恃以无恐。如是年余,愈于莫逆。尝问其甲子,殊不白记忆;但言“见黄巢反,犹如昨日”。一夕共话,忽墙头苏然作响,其声甚厉。张异之。胡曰:“此必家兄。”张言:“何不邀来共坐?”曰:“伊道业颇浅,只好攫得两头鸡啖,便了足耳。”张谓胡曰:“交情之好,如吾两人,可云无憾;终未一见颜色,殊属恨事。”胡曰:“但得交好足矣,见面何为?”一日,置酒邀张,且告别。问:“将何往?”曰:“弟陕中产,将归去矣。君每以对面不觌为恨,今请一识。数岁之交,他日可相认耳。”张四顾都无所见。胡曰:“君试开寝室门,则弟在焉。”张如其言,推扉一觑,则内有美少年,相视而笑。衣裳楚楚,眉目如画,转瞬之间,不复睹矣。张返身而行,即有履声藉藉随其后,曰:“今日释君憾矣。”张依恋不忍别。胡曰:“离合自有数,何容介介。”乃以巨觥劝酒。饮至中夜,始以纱烛导张归。及明往探,则空房冷落而已。后道一先生为西川学使,张清贫犹昔,因往视弟,愿望颇奢。月余而归,甚违初意,咨嗟马上,嗒丧若失。忽一少年,骑青驴蹑其后。张回顾,见裘马甚丽,意甚骚雅,遂与闲语。少年察张不豫,诘之。张因欷歔而告以故。少年亦为慰藉。同行里许,至歧路中,少年乃拱手别曰:“前途有一人,寄君故人一物,祈笑纳也。”复欲询之,驰驴迳去。张莫解所由。又二三里许,见一苍头,持小簏子,献于马前曰:“胡四相公敬致先生。”张豁然顿悟。受而开视,则白镪满中。及顾苍头,亦不知所之矣。

念秧

异史氏曰:人情鬼蜮,所在皆然;南北冲衢,其害尤烈。如强弓怒马,御人于国门之外者,夫人而知之矣;或有劙囊刺槖,攫货于市,行人回首,财货已空,此非鬼蜮之尤者耶?乃又有萍水相逢,甘言如醴,其来也渐,其入也深。误认倾盖之交,遂罹丧资之祸。随机设阱,情状不一;俗以其言词浸润,名曰“念秧”。今北途多有之,遭其害者尤众。余乡王子巽者,邑诸生。有族先生,在都,为旗籍太史,将往探讯。治装北上,出济南行数里,有一人跨黑卫,驰与同行。时以闲语相引,王颇与问答。其人自言:“张姓,为栖霞隶,被令公差赴都。”称谓卑,祗奉殷勤。相从数十里,约以同宿。王在前,则策蹇追及;在后,则祗候道左。仆疑之,因厉色拒去,不使相从。张颇自惭,挥鞭遂去。既暮,休于旅舍,偶步门庭,则见张就外舍饮。方惊疑间,张望见生,垂手拱立,谦若廝仆,稍稍问讯。王亦以泛泛适相值,不为疑;然王仆终夜戒备之。鸡既唱,张来呼与同行,仆咄绝之,乃去。朝暾已上,王始就道。行半日许,前一人跨白卫,年四十已来,衣帽整洁;垂首蹇分,盹寐欲堕。或先之,或后之,因循十余里。王怪问:“夜何作,致迷顿乃尔?”其人闻之,猛然欠伸,言:“青苑人,许姓。临淄令高檠,是我中表。家兄设帐于官署,我往探省,少获馈贻。今夜旅舍,误同念秧者宿,惊惕不敢交睫,遂致白昼迷闷。”王故问:“念秧何说?”许曰:“君客时少,未知险诈。今有匪类,以甘言诱行旅,夤缘与同休止,因而乘机骗赚。昨有葭莩亲,以此丧资斧。吾等皆宜警备。”王颔之。先是,临淄宰与王有旧,王曾入其幕,识其门客果有许姓,遂不复疑。因道温凉,兼询其兄况。许约暮共主人,王诺之。仆终疑其伪,阴与主人谋,迟留不进,相失遂杳。翌日,日卓午,又遇一少年,年可十六七,骑健骡,冠服修整,貌甚都。同行久之,未尝交一言。日既夕,少年忽言曰:“前去曲律店不远矣。”王微应之。少年因咨嗟欷歔,如不自胜。王略致诘问。少年叹曰:“仆江南金姓。三年膏火,冀博一第,不图竟落孙山!家兄为部中主政,遂载细小来,冀得排遣。生平不习跋涉,扑面风沙,使人薅恼。”因取红巾拭面,叹咤不已。听其语,操南音,娇婉若女子。王心好之,稍稍慰籍。少年曰:“适先驰出,眷口久望不来,何仆辈亦无至者?日已将暮,奈何!”迟留瞻望,行甚缓。王遂先驱,相去渐远。晚投旅邸,既入舍,则壁下一床,先有客解装其上。王问主人。即有一人入,携之而出,曰:“但请安置,当即移他所。”王视之则许。王止与同舍,许遂止。因与坐谈。少间,又有携装入者,见王许在舍,返身遽出,曰:“已有客在。”王审视,则途中少年也。王未言,许急起曳留之,少年遂坐。许乃展问邦族,少年又以途中言为许告。俄顷,解囊出资,堆纍颇重;称两余付主人,嘱治肴酒,以供夜话。二人争劝止之,卒不听。俄而酒炙并陈。筵间,少年论文甚风雅。王问江南闱中题,少年悉告之。且自诵其承破,及篇中得意之句。言已,意甚不平,共扼腕之。少年又以家口相失,言无仆役,患不解牧圉。王因命仆代摄莝豆。少年深感谢。居无何,忽蹴然曰:“生平蹇滞,出门亦无好况。昨夜逆旅与恶人居,掷骰叫呼,聒耳沸心,使人不眠。”南音呼骰为兜,许不解,固问之。少年手摹其状,许乃笑,于槖中出骰一枚,曰:“是此物否?”少年诺。许乃以骰为令,相欢饮。酒既阑,许请共掷,赢一东道主。王辞不解。许乃与少年相对呼卢。又阴嘱王曰:“君勿漏言。蛮公子颇充裕,年又雏,未必深解五木诀。我赢些须,明当奉屈耳。”二人乃入隔舍。旋闻轰赌甚闹,王潜窥之,见栖霞隶亦在其中。大疑,展衾自卧。又移时,众共拉王赌。王坚辞不解。许愿代辨枭雄,王又不肯,遂强代王掷。少间,就榻报王曰:“汝赢几筹矣。”王睡梦应之。忽数人排閤而入,番语啁嗻。首者言佟姓,为旗下逻捉赌者。时赌禁甚严,各大惶恐。佟大声吓王,王亦以太史旗号相抵。佟怒解,与王叙同籍,笑请复博为戏。众果复赌,佟亦赌。王谓许曰:“胜负我不预闻。但愿睡,无相溷。”许不听,仍往来报之。既散局,各计筹码,王负欠颇多。佟遂搜王装索取偿。王愤起相争,金捉王臂阴告曰:“彼都匪人,其情叵洲。我辈乃文字交,无不相顾。适局中我赢得若干数,可相抵;此当取偿许君者,今请易之:便令许偿佟,君偿我。弗过暂掩人耳目,过此仍以相还。终不然,以道义之交,遂实取君偿耶?”王故长厚,亦遂信之。少年出,以相易之谋告佟。乃对众发王装物,估入己槖。佟乃转索许张而去。少年遂幞被来,与王连枕,衾褥皆精美。王亦招仆人卧榻上,各默然安枕。久之,少年故作转侧,以下体就仆。仆移身避之,少年又近就之。肤着股际,滑腻如脂。仆心动,试与狎,而少年殷勤甚,衾息鸣动。王颇闻之;虽甚骇怪,而终不疑有其他也。昧爽,少年即起,促与早行。且云:“君蹇疲殆,夜所寄物,前途请相授耳。”王尚无言,少年已加装登骑。王不得已,从之。骡行快,去渐远。王料其前途相待,初不为意。因以夜间所闻问仆,仆实告之。王始惊曰:“今被念秧者骗矣!焉有宦室名士,而毛遂于圉仆?”又转念其谈词风雅,非念秧所能。急追数十里,踪迹殊杳。始悟张许佟皆其一党,一局不行,又易一局,务求其必入也。偿债易装,已伏一图赖之机;设其携装之计不行,亦必执前说篡夺而去。为数十金,委缀数十里;恐仆发其事,而以身交欢之,其术亦苦矣。后数年而有吴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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