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窗景如玉
月明皎洁，夜深阑珊，古朴的府上经过闹腾，已经沉寂下来。只余虫鸟的鸣声，灯光一盏盏暗了下去。而厢房一角，有个人却是心情激动难安，怎么也难以入睡……
文景归居然强吻了她？！天呐，来道雷劈死她吧！不不，不要劈死！顶多让她回到现实吧……
呜，悲惨的初吻啊，都来不及憧憬一番，就这样白白断送了……
紫苏趴在软绵绵的床榻上，拒绝任何人的探视，摆明了要当“缩头乌龟”。来不及去思考想杀掉文景归的人，只是心中满满都是那个吻……
那个吻，一点都不让她讨厌啊，反而心中有股甜蜜的念想……想她紫苏怎么都是个练武之人，想要中途推开文景归简直是轻而易举啊，可是为什么，她没有阻止呢……难道，她自己……
天呐，她要疯了！整个晚上都想着文景归做什么？不能这么堕落……
翻来覆去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紫苏抱头惨叫一声，勉强从床上撑起身子，拄着尖削的下巴，细软的乌发散了一床。她皱着脸，盯着头上床幔垂下的紫色流苏，心中渐渐宁和下来。
据古意讲，她住的地方，正是以前的文三小姐文兰屏的闺房。初闻时，她当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住在死人的屋里，而且还一住三年？她绝对没有讨厌文兰屏的意思，只是……不愿意事事都活在文兰屏的阴影下……
她又不是不谙人事的傻子，一直都对文景归的想法略懂一二。只是，她想着，文景归总是当她几分妹子的，所以也并不急。可是，今晚发生的一切……
烦了好久，紫苏干脆披衣坐起。凝视着窗口照进来的白色月光，叹口气，心乱如麻。最终抿抿嘴，决定去户外散散步。
空渺无人的凉亭里，一个白衣女子抱膝而坐，静静看着天空中的月光。绿藤枝蔓影影绰绰，遮住了她的大半身影。
紫苏往黑暗的角落里躲了躲，认出那看月亮的女子，正是古意。她心口突跳，猛想起古意对文景归的朦胧情意。一时想起今晚的事，更是心乱。
她与文景归相吻，正是当着古意的面。平日里古意虽总是瞧她不起，但也没有对不起她过。而古意对文景归的感情应是日积月累，却要承受今晚的冲击……
远处来了一个小丫鬟，手中端着盘子。见到大总管坐在凉亭间，很是诧异，“古意姐姐？”
古意轻轻“嗯”了一声，问，“这么晚了，你去做什么了？”
小丫鬟平日里与古意关系不错，便也笑着坐在旁边，如实告知，“二公子带着那几支箭去书房好一会儿了。三小姐回来的时候，便吩咐若过了一个时辰，倘二公子还在书房，便让我去给公子送点吃的。”眼一眯，指指前方，“我正要去为二公子准备夜宵呢。”
纯粹睁眼说瞎话！
暗处的紫苏听得莫名其妙心惊胆战：她一晚上受的冲击多大，怎么有空去关心文景归会不会饿肚子？
只见古意淡淡瞅了丫鬟一眼，说的一针见血，“三小姐没心没肺惯了，平日里都要公子巴着才会留在书房里。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摆脱公子，她还会关心公子？你自己担心公子身体，不要往她脸上贴金。”
这个古意……紫苏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发作。虽然、虽然她大概和古意描述的不差啦，可是，古意就算平时看她不顺眼，在一个丫鬟跟前损她，嘴也太毒了些吧？
丫鬟抱盘笑，闭着眼想了想，又是矜持又是窘迫，“其实三小姐人挺不错的，善解人意。”最后几个字说的迟疑。她口中认为“善解人意”的，无非是指紫苏曾百般明着暗着提醒他们，“幸福”要靠自己争取。
听出来小丫鬟的弦外之音，暗处的紫苏脸黑了黑，心口莫名有些不舒服，忍住抬手捂胸的冲动。奇怪，她胸口的伤，不是早就好了么？
古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又听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开口，“古意姐姐，今晚的事大家都听说了……二公子和三小姐……他们不是兄妹么？
紫苏有抹了然了。怕是以前除了古意，便也没人接近过真正的文兰屏。这也正是文景归的防备，并不想太多人接触他的妹妹。如今她也才能鱼目混珠，毕竟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好。现在她只能说，文景归不让人见文兰屏的做法，做得好，做得妙！给她留了多少余地啊！
古意冷冷地瞥眼小丫鬟，“主子的事，下人不要胡说。外面的人随便说话，你也信吗？以后府里有谁敢拿公子和小姐做文章，我一定严惩！”见小丫鬟被自己吓得缩起肩膀，古意沉默半晌，放柔语气，“于公我是总管，于私我是三小姐的贴身侍女，你怎么都不该在我跟前胡说。”
紫苏眉眼暗垂，不再听她们的说话。自己渐渐走了远些，反正她身体轻盈走路无声，也不怕被人发现。
只是这个古意……她想，她小看她了。
本就是睡不着要在院子里逛逛散散心的，可是随便走走都能走到文景归的书房外面，紫苏当真无语问青天了。
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有受虐倾向？平时被骗着哄着呆在书房里就算了，好不容易自由一晚上，她还要来书房？！而且是没人逼她，腿长在她自己脚上！
目光只是错了些，紫苏便忍不住屏住呼吸，凝视着坐在窗前的那个青衣男子。
微亮的烛火下，桌上呈的一方金丝锦帕上，正是今晚的三支银箭，如今闪着森寒清透的亮光，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而引起紫苏注意的，当然是看箭的人，文景归。
凉风渗入，主人偏了偏头，束发的玉簪略斜，看上去随时会乌发散落。他拄颔闲坐，姿态悠闲偏透着孤傲清冷。冷峻的面庞映着烛火，看不清表情。而眉若远山下，美眸微眯，光华碎烁，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乍一看，实不像是为今晚刺杀之事烦恼，反而像是随时准备煮酒赏花的样子。
水墨画一般的幽雅清寂男子，生的比女孩子还要秀气无害……
紫苏略有迷茫，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水湄初遇的如画美男子。她抬眸看了看不算很高的梧桐树，估计了下自己的实力，水袖翻飞，身子轻盈一跃，坐上了树梢。
绿衣女孩坐在葱郁树枝间，很难被发现踪迹，更何况对方是个不谙武艺的文弱书生。紫苏调整好了坐姿，便用手支起下巴，眯起眼继续打量窗口闲坐的男子。
他是丞相还要保住自己的位子为这个王朝鞠躬尽瘁，她只是个小人物，不关心政事不热衷争斗……两个世界的人啊。
凝视着文景归的双眸越显茫然，水光朦胧遮上眼。蓦地，她突然又想起初遇文景归时，天正下着雨，他坐在兰舟间剥莲子……
“你还要在上面坐多久？”清冷的声音碎玉般，突然入耳。
紫苏吓了一跳，差点坐不稳掉下去，忙扶着枝干固定肢体，才想起向树下看去，没好气，“文……你没事为什么突然说话吓人？”现在，她有些叫不出“文景归”，可也不想叫“文丞相”惹他生气，便含糊着蒙过去。
好在下面的人为她的东摇西晃差点吓破胆，哪里听出她还在称呼上别扭？文景归锁着墨眉，瞪着树梢上的女孩，“你先下来。”
“哦。”紫苏傻乎乎地听话跳下来，看到眼前人清寒的雾眸，略微不自在地往幽暗的四周看了看，清清嗓子，“我睡不着，所以来逛逛，没有别的意思！”
文景归身子一侧，手中仍提着灯笼。闻言唇角轻轻一勾，侧脸看向紫苏时已恢复了平板的神色。带路向书房里去，口气也是四平八稳的，“我有说你还有别的意思么。”
紫苏身子已是习惯地跟着文景归进屋，却是细细观察着文景归的眼神动作。见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自然潇洒，而自己就郁闷了一晚上，还是忍不住心底不痛快。
而紫苏虽然时常装傻，本质里却是极玲珑聪颖的。只见她直盯着文景归料峭的孤寒背影，神色又奇怪又若有所思。
文景归应该不懂武功啊，可是为什么会发现她在树上？难道其实文景归是懂武功的，只不过一直瞒着众人？若他本来懂武功，为什么连着几次刺杀都毫无反应？莫不是等着鱼上钩？……可他要怎么做，才能瞒住自己这个常年习武的人呢？
心绪波转间，已是进了屋。文景归兀自把灯笼挂在墙上，没有回身看看关门的紫苏，淡声吩咐，“把桌上的几支箭收拾一下，你也回去睡吧。”
紫苏略微迟疑，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软榻旁翻书的文景归，咬了咬唇。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气流翻动，疾风过耳。烛火映在窗上，诡异地晃了几晃。
“紫苏……”察觉到不对劲，文景归已经被压制在软榻上，双手被剪身后，双膝也被抵住。确定不是敌人后，才抬眸，坦然迎上身上紫苏的凝思。
“你、你究竟会不会武功？”这么轻易得手，紫苏不可置信又有些气急败坏。他瞒了这么久，现在被自己察觉，还不肯显示本来的功夫么？
没有提醒紫苏两人现在暧昧的姿态，文景归只是奇异地看着压制自己的女孩，慢吞吞地问，“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武功？”他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吗？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去管他的事，可紫苏就是受不了自己拼命保护他的安全却像是被人耍弄，嘴快道，“你还不说是不是？若不是懂武，你会发现我刚才在树上？还有你身为丞相，身边并没有武功高强的人保护你的安危，要不是本来就身怀绝技，怎么就有恃无恐？”越说越气，紫苏身子也是一直往前倾，握他手腕的手也越来越紧。
文景归皱了皱眉，手腕处火烧般灼痛，看来她真在生气。斟酌了下词句，他才漫声回答，“我本来不知道你在树上，可你身上还有未除的药味，我当时又在发呆，想闻不到也不由我。至于没有顶级高手保护我的安全……我身边是有高手的，你也曾经见过，只不过平时不方便现身而已。”咬了咬牙，身子辛苦地向后仰着，眸子深邃幽暗，“紫苏，我的手快断了。”
紫苏有些怔忡，因他所说也算是理由，便慢慢松开了手。可是……她蹙着眉，实在想不起文景归身边有一个自己见过面的顶级高手。说实话，紫苏的武功应该很高，她也从没想过自己身边一直潜藏着一个武功胜过自己的高手。
文景归活动了下手腕，半垂着眼，声音略哑，“就是当年在江南，那个船夫。”
哦……紫苏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当时初遇时，文景归旁边确实有一个话不多的船夫。后来文景归被那群县官请来的高手追杀，正是那个船夫去引开了众高手，让她带着文景归离开……
紫苏咬了咬嘴，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活着？”她一直以为，那个忠心耿耿的人已经死了。
“嗯。”文景归淡淡地应一声，声调有些奇特沙哑，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那现在就成了她在无理取闹了……有些赧然，紫苏仍是没察觉两人现在的姿态让文景归很痛苦，挠了挠头，垂下眸，“对不起啊，我以为……我这个人虽然说是古道心肠，可是最讨厌别人骗我利用我了。我还以为……不过不能怪我啦，我当你留我不放，又是什么目的呢。”以文景归那种不动声色的程度，确是很让她怀疑他有某种必须留她的目的呢。
“我是有目的。”身下的男人换了口气，音调都有些不稳了，眼眸却是荡着笑意。
“啊？”本来就是找个台阶，没想到文景归还真有目的。紫苏的一颗心忽起忽落，被他撩拨得极痒，大大的眼珠更亮。
文景归抬了抬身子，冰凉的唇畔略有略无地擦过紫苏，眼眸深似海。身上的女子重新身子僵硬脑袋石化，还是来不及躲避，腰肢便被人揽住，旋身被压在了身下。
第二次被压在下面！居然在一晚上，就可以吊死在同一棵树上！
紫苏有些欲哭无泪，回过神的灵眸闪着雾光，长长的羽睫扇动，颤颤地抬手指着身上危险的男人，“你、你……”
文景归唇畔勾了勾，有微笑的弧度，却也没有很深。又低头擦过她柔软芳香的唇瓣，声音喑哑，发丝垂落在紫苏白皙的脸侧，“这就是我的目的。”闭了闭眼，“我本来不想这么快的，是你……自己送上来的。”重新低下头。
“文景归！文景归你等等！”紫苏偏头躲过他的吻，表情纠结成了一团。知道他确实不懂武功，她还真不敢冲他下手。万一把他打残废了怎么办？呜，果然是师姐说得对，自己终究“善良纯真”，狠不下心啊！
“你要说什么？”文景归停了吻她的动作，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芳唇。见紫苏本能地躲了躲，他并没有生气，眼中反而流露出有趣的神色。
“你听我说嘛！”紫苏瞅着他伸到眼皮下的指尖，蹙了蹙眉，“我是你妹妹。”
“那是假的。”答得漫不经心，指尖轻勾她眼下的莹润肤色。
“可我现在就是文府三小姐呀，”紫苏拼命克制着因他动作带来的麻醉感，脸往旁边移了移，躲开他似乎摸上瘾的手。“今天晚上在水边那一幕，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你不忙着去堵那些人的嘴么？还有，有人要刺杀你哎，你不用一直缠着我吧。”
皱了皱眉，不是很喜欢她老想引开话题的做法。文景归捻了捻手指，“那些不是问题，我会处理。文府三小姐？你还当上瘾了？”俯身又要亲吻她。
“可我不喜欢你啦！”趁嘴被堵上之前，紫苏大叫。叫完才觉气氛诡异，偷偷地斜着眼角去看身上的男人，他不会生气了吧？
文景归脸色依然清冷，看不出什么变化。他这个人确实很奇怪，晚上在外面的时候明明很随和温柔，可转眼间又是另一副生人莫近的冰寒表情。冰寒表情倒也没什么不好，比较安全……可是现在，紫苏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脸，还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有时候真奇怪，紫苏总是觉得文景归像是戴了面具，随和时随和，疏离时疏离，清高时清高……他所流露的神色表情，都是他想要你看到的。而他真正的想法，你根本看不到。
紫苏好久不见文景归开口，便自己试着解释，“那个……我当你是哥哥……”
文景归脸色柔和了几分，眼底微闪笑容，嗤笑一声。当他是哥哥，会死活叫不出“二哥”两个字？他看紫苏实在很是忐忑，便也不再为难她，悠然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还不等紫苏欢喜，他飞快地眨了眨眼，再次让紫苏目瞪口呆，“我喜欢你就够了。”
紫苏嘴角抽了抽，再次被文景归抓住时机，狠狠地吻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
本来是句很深情的话啊。但是为什么经文景归一说，听上去就那么随便像是敷衍，让她连感动都觉得虚伪？第一次喜欢上自己的男子，居然这么随便？甜言蜜语用的随随便便，倒像是……一种征服的手段。
老谋深算的狐狸啊！这么漫不经心！连喜欢她都喜欢的这么漫不经心！
其实，文景归可以表现得深情，非她不可的样子。紫苏虽然不想蹚他的浑水，但毕竟是个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他想骗她留下来，简直太容易了。
只是……抱着紫苏细腰的手臂紧了紧，文景归眸光暗下，加深了这个吻。
只是，他至少要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
紫苏对亲吻的认知，只来自前半夜的那个吻，和现在正进行着的亲吻。因不懂情事，贝齿轻易便被撬开。润滑的舌尖在嘴里挑逗，甜馨温暖。心跳如鼓，呼吸间都是扑鼻的男人气息，熏红了紫苏的一张俏脸。可毕竟是多年习武，紫苏并没有那么快就跟着意乱情迷。
眯起眼，紫苏盯着近在咫尺的俊容。自己的手始终紧紧抓着被单，不肯去拥抱文景归。她打算的很好，若文景归不能及时克制自己，她便打算伸手点穴了。
窗外一阵凉风，吹开了并没有关紧的门，桌上的烛火被吹熄。四周暗下，无声无息。
只是眨眼间，文景归离开她的唇瓣，眼波流转间似笑非笑。紫苏有些惊诧，抬头看到文景归的眼睛，清冷的眸光没有着迷没有不顾一切，只有她映照在里面的影子。
紫苏心一颤，抬手便抚上文景归清逸的容颜。她想起，当年水湄初遇，他也是这种动人的神色。似笑非笑间含情，慵懒疏散中亲昵，直直地向她看过来。
相处不是一天两天，她也知道，文景归平时绝不是这样的神色。就是亲吻她，也绝是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举动。只有撤下心防，不会被人窥视时，他才会将自己的风情完全展露。本就是一个极风华的人，什么清冷什么随和全部只是面具而已。
心软成一片，紫苏轻声问，“你总是这样看着人么？”若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人看，难保女子不被勾魂。也就是这种风采，才会让三年前的她舍身相救。毕竟，谁会想到，一个韬光养晦的丞相，会露出这种勾人的眼神？
文景归一怔，眼底仍有着未及时收起的笑弧，本能反问，“怎么看人？”问完他便自己反应过来了，眼波微转，勾唇浅笑，“你昏迷不醒时，我倒是经常这样看着你。”
其实他不说，紫苏也知道他平时绝不这样看人，否则“大兴王朝”的文武百官早被他勾走了三魂七魄。可是听文景归这么一说，她直觉便向他瞪去。一回过神，便想着诱她上钩么？……不过，被他这样盯着，确实心痒难耐。
紫苏突地伸手，遮住他流光溢彩的眸子，“不要看了！”
文景归当真闭上眼，却笑着俯身，又要亲吻她。
紫苏已经准备要躲开了，可是脑中突然闪过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脑子一抽，直接抱住他的腰，乖顺地任他亲吻。
文景归察觉到紫苏的改变，笑了笑。早知紫苏喜欢他这样的眼神，他早就流露出来了。大哥当年在他入朝时曾告诫他“万不可露出本性”，他也掩饰了十年，没想到少有的撤防，都被这个丫头赶上了。
“啪——”银盘摔地声，在清寂的夜中显得极为清脆。
紫苏回神，本能地便把文景归护在后面，警惕地看向外面。碰到门外站着的失魂落魄女子，她讶了一声，“古意？”
借着月光，文景归也看清了来人的脸。把紫苏揽在怀里，淡声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紫苏怔住，看向文景归平静的神色，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她调节内息才勉力压住心中乱窜的情潮，他不懂武功，却轻易就能收敛自己的情绪……这种瞬间转变情绪的方法，他已经习惯了吧？
门口的古意定了定神，弯身去捡掉了一地的茶盘点心，“回公子，我是来送夜宵的。”
紫苏这才想起，先前确实碰上有个想送夜宵的丫鬟。如今看来，是古意揽了那个丫鬟的事。她忙挣开文景归，下榻去帮古意，“你真体贴。”
古意这么一来，文景归也知道紫苏必是要一起走了。下去点亮烛火，他看了看已经站起来的古意，墨眉抬了抬，“我不用吃夜宵。”
“古意明白，”古意轻声回答，福身下去，“请公子早日歇息，古意打扰了。”转身快速离开。
“我去看看她。”不相信文景归看不出古意的情意，紫苏也不细细说明。通知了一声，便飞快旋身跟了出去。
文景归靠着墙，凝视着又亮起来的烛火，奇异地笑了笑，提起墙头的灯笼，重新熄了烛火，悠闲地推门出去，准备回房。果然还是个善良的女孩，古意伤不伤心难不难过，都是古意自己的事，和她什么关系？
“古意！”夜风拂面，实不得已，白丝飞出，缠住了要走的女子，紫苏抱歉地停在古意面前，“你误会了……我和他……其实……”
“三小姐！”古意难得这么失态，尖声叫着打断她。许也是意识到自己的逾越，又低下声音，“没有误会，请小姐好好待公子。公子对小姐，”她闭了闭眼，声音悲怆又含着苍凉，“是真心的。”
没想到古意会这么说……紫苏怔忡了片刻，握住古意冰凉的手，“你不用成全我，我对他……没有喜欢。”
“我没有成全，”恢复了神志，古意推开她的手，冷冷的看她一眼，眼中隐含讽刺，“想要逃避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话音一落，也不再理会，转身便走入了雾气腾升的夜中，身形笔直。
紫苏低头看看自己被推开的手，嘴角古怪地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想要逃避的人，是我？”
想要暧昧不明的，是我？
不肯深思的，是我？
不明白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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