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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入红尘非我意

四月大风起,不知白雪染梢头。

我们是两把剑,我们是两兄弟,我们是最大的仇人,我们——不死不休!!

雪伴着暗香——碾落在泥土中的梅香。

雪肆意的拍打着我们彼此,风不仅吹来了雪也挟裹来了片片梅花。

我静静地望着两丈外,那梅林中的一对眷侣,当我说出这话时,心头狠狠抽动了一下。眼中稀薄的情绪被冰冷取代。

那个披着雪绒斗篷的女子,平静的依偎在男子身旁,簌簌落下的雪花偶尔沾染在她如墨的秀发上。那摄人心魄的笑容,却令我神色复杂。

那名黑衣男子一手拿着宝剑,一手拥着女子,同样神色复杂的望着我,良久不言。

“铮!”一声宛若神驹长嘶般的剑吟划破了凝滞的雪梅林,剑似秋光的宝剑一个剑花破开身前六尺风雪,同时斩碎了飘来的梅花。

“白马飞雪,我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刺向我。”黑衣剑客神情落寞的低声说道,说完他收回拥着女子的手,缓缓向前说道:“雪弟,二十五年了,我从未和你交过手,你永远是站在人前的白马公子,而我却永远是躲在阴影里的养子而已。我做梦都想有一天能和你一决高下。今日终得圆梦,来吧!”他脚步越走越急,语速越说越快,剑意越来越强,最后只见,黑点闪过,宛若白宣纸上的墨点,醒目却不突兀。

“锵!”一声金戈之音,见黑衣剑客手执一柄断痕如刀的残剑斩向白衣剑客,却被他羚羊挂角般的剑招轻松格挡。黑衣剑客见一击不成,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就着风雪飘然退去。

“《袖里乾坤》你却融合了剑法,果然厉害。”白衣剑客面无表情的说道。

说着,见他右手剑花翻飞,脚下掠过,踏雪无痕,一缕白芒划过,一道惊虹顺势劈落,剑气纵横,如临剑海。黑衣剑客眼中流露出浓郁的凝色,他对这招剑式太清楚了,两人一起长大,他的每一招都烂熟于胸。然而,熟悉归熟悉,这招出自《白马剑典》的“飞马渡天涯”却是近乎无解的剑招。这招剑式融合了身法,剑法,速度,力量。绝对是同级无匹的杀招。

虽有凝色,黑衣剑客却不慌张,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底牌是什么。在那剑气封锁十方,纵横切割斩向黑衣剑客时,见他“铮!”右手突兀落入手中一柄长剑,剑身在他握住的瞬间仿佛醒来了一般,一片清明,黑衣剑客在剑入手那刻,眼中死寂般冷漠,漠视着眼前的一切,手中长剑挥出,朴实无华的宝剑所过之处,一切消亡,剑气消散,冰消雪融,梅枝纷飞,白衣剑客缨红散落,飞出两丈。

一切仿佛天荒一般漫长,却是眨眼间消失。那柄长剑再次消失不见,一柄残剑被他缓缓收入鞘中。

黑衣剑客眼中恢复了光彩,复杂的望着倒卧在雪中,肩上缨红涌现的白衣剑客。一眼而后转身向着静立在梅花下的女子走去,两人相视一笑,依偎着消失在了飞雪的梅林中。

许久,白衣剑客缓缓起身,拿起没在雪中的宝剑,拄地站立起来,肩上的红色越来越大,他却浑然不觉,望着消失的身影,低声念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柱香。父亲,雪终是输给了梅,而且是那样的彻底。”

眼前已无踪迹,留下一地风雪。正可谓是:风掩雪花飘飘落,雪藏人影空寂寞;前路迷踪多不易,执剑四顾茫茫错。忆昔,追往日之种种,白雪似笑似哭。

“呛”

宝剑滑落,人影跌坐,雪花飞舞,梅花凌乱。

大周,符元十二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的春节,在朝在野都没有感受太大的年味,除了宛似繁花的落雪,景如白匹的雪地。

天下首善之地的镐京城外数骑白衣飞骑,落马惊雷的穿过城门,周围百姓一见几位军人身上的盔甲,赶忙闪躲一旁。待飞骑过去,立时众人围聚一起,议论纷纷。

“这‘白龙御林卫’都出动了,这得是多大的事啊!”一名拄杖老者忧虑道。

“白龙御林卫是哪只军队啊,怎么没听说过?”一位背负行囊的书生不解道。

“后生刚来镐京吧?”一大汉豪爽道。

书生行了一礼:“正是,刚到镐京投奔亲戚的,为明年大考提前准备。”

“原来是位老爷啊,失敬失敬。”众人一听是位举人,连忙行礼。

大周推崇教化,文明开放,既不禁佛道开坛讲道,更推崇百家讲学,同时习武练功更是风行不止。是以,众人听闻是位举人,顿时敬佩不已。在百姓心中,每位拥有功名的老爷皆是星宿下凡一般。

“这位老爷不是本地人不知道,‘白龙羽林卫’在先祖爷开国之时便已建立,首位统领便是开国七国公之一的卢国公陆开山。白龙羽林卫,轻易不会出现的,没想到今日竟然出现在城外。看那情形,恐怕形势紧急的紧啊。”

“是啊,五天前的蛮军破七城都没见到他们。恐怕是要出大事了。”

“谁说不是,先是岭南叛乱,再是蛮军南下,又是连破七城;武林也不安宁,白马山庄包括武评第十二的白敬轩在内,一夜之间五位庄主全死,只剩下了个被自己义兄夺了妻子的少庄主白雪。”

“哎,说起来这位少庄主也是可怜,先是父亲惨死,又是妻子背叛,而给他戴‘帽子’的竟是自己的义兄。可怜啊!”

“他可怜,我看是你可怜吧。他再可怜仍然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过得是钟鸣鼎食的日子;老婆跑了还有成群的姬妾美人呢。用得着你去卖那点儿同情啊。”

“哈哈哈哈”一位年轻人的调笑话,引来阵阵笑声。

“哎,说到底,今年啊,年关难过啊!”这句话就着风雪飞进了千家万户,成为了这个春节见面最常听的一句话。

。。。。。。

朱红墙,琉璃瓦内,城外飞奔而来的白龙羽林卫,翻身下马后,快步行至一宫门外。宫门牌匾鎏金篆写《玉坤宫》,正是当今皇后之宫殿。依礼,男子不得入后宫。却不知为何这群人却站在这里。

片刻之后,四人由一名太监带进宫内。

殿内数十个暖炉盛满了炭火,丝毫没有冬天的冰冷,但是四名白龙羽林卫却是浑身发冷。虽然他们是匍匐着跪在地上,仍然知道这位母仪天下的年轻女子,凤颜沉凝。

良久,就在他们恐惧到极点时:“皇上驾到!”

凤袍拖地,一声端庄而不失温柔的声音响起:“见过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快起来。”男子和煦而充满怜惜的将皇后扶起。

皇帝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四名白龙卫,轻声说道:“皇后已经知道了?”

一阵沉默,没有回答,只有低声的凝噎。

“你们下去吧!”皇帝挥手斥退左右。白龙卫如释重负,迅疾而不失礼的和左右太监宫女退出了大殿。

“霜儿放心,夫君一定会为岳父大人报仇的。”皇帝此刻不再是九五至尊,而是一位安抚娘子的儒雅郎君。

“我想回去看看兄长,我好想他。小时候他总是背着我去后山的山洞里喂马,他是最不耐寂寞的,可是现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刺痛,身边一个亲人也没了。我很挂念他。”皇后哽咽的说道。

“嗯,风消雪住了你就回去一趟,光明正大的回去,代我也安慰他一下。如果愿意,就让他来镐京居住。”皇帝轻轻的拢着皇后鬓角的青丝,轻柔的说道。

守岁的夜晚伴随着“年关难过”过去了。大年初一,一大早便看到一群年轻人小跑着向城北跑去。

“哎,我说王二,大早的你丫‘年’咬屁股了,跑那么快干嘛去啊?”

“嘿,我说你丫过了一年,你的俏皮话是越来越翻新啊。今天《武评修订》发刊了。”

“哎呦,我忘了。诶,等我会儿。”

大周信仰十二为一旬,所以,每十二年换一年号。今年改年号为“永昌”。

而永昌元年第一天的第一声惊雷,发出于江湖。准确说,发出于“武评”榜。

大周文治武功讲究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而每一领域之内的最强者冠以‘圣’字。例如:剑道最强者尊为“剑圣”。后来经过先贤整理,摒弃糟粕,取其精华归为十二道,天下间便有十二圣。而五十年前横空出世一位文治天才,于“棋,剑,兵,文”四道称圣。因其扬名于“太熙”年间,被尊称为“太熙之光”,荣耀天下五十年。据传,他以棋入道,算敌于三十手外,故又被称为:“先天三十手”。

而武评榜便是这位“太熙之光”“先天三十手”的黄玄——黄太易所著。

这次引起震动的原因除了原本每半年一推新的武评榜,距离上次发榜刚刚过去二十余天,便发行了这本《修订》刊,更是因为两个陌生名字的突然闯入,一个是排名十八的扶摇僧人,一个是排名第十位的荀梅。而他们占据如此高排名的谶语:“了尘和尚:苦修参禅三十年,开口神佛金刚面;不怒宛若忠憨僧,一怒金刚辟世间。”荀梅的谶语:“梅郎剑光寒,一剑梅花香,再而梅花残;落尽残红处,青光存一线。”

而最为震动的当属,在《修订》最后的一句话:“白马少主,玉公子白雪斩梅下山之日,诸神辟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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