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烨靠向椅背，两手交叠在胸前，一副防御的架势看着高仕，有气没力地说：“还有什么事？”
“那天肖冉上车之后，没有下车。”说着，高仕拿出手机，点开视频，递给张烨：“这里面的几段视频，第一段里面有肖冉上车的画面，后面几段是肖冉那班车各个站点下车的监控，没有她下车的记录。”
张烨抬头看了高仕一眼。
“意思就是，她没有自己走下车。”高仕简短总结道。
张烨机械地播放着监控视频，眼睛有些失神。他觉得高仕给他提供的信息太多了，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他不需要事情这么复杂，他觉得有种被导向阴谋的意味，他讨厌这感觉。
“还有一件事，我在查肖冉的购票记录时意外发现的。”高仕停了一下，好像打算看张烨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说似的。
“什么事？”张烨的语气里透露出自暴自弃的意味。要搁平时，他一定会先问对方，为什么要查肖冉的购票记录。
不过高仕似乎未卜先知一般先回答了这个疑问：“我是想看一看，既然肖冉没有下车，那么从那之后，她有没有其他的出行记录。”
张烨不置可否，只等着他说。
于是高仕继续道：“从那以后，她的身份证号没有过购票记录。不过，我发现，肖冉一岁的时候，你爸爸和你继母结的婚，在这之前，你爸爸的婚姻记录是未婚。”
张烨感到心里很烦躁，一方面气恼高仕莫名去查他父母的婚姻信息，另一方面又想问他有什么问题。
“在验证肖冉的身份信息时，调出了关联的家庭成员信息，就看到了你父亲和继母的婚姻信息，纯属意外。如果你不想听，我可以不说这个，因为实际上，这已经超出了你让我调查的范围。”高仕似乎又看穿了张烨的疑惑，不等他问，就先交待了。
张烨转过脸，透过单面可见的玻璃墙，看向外面的街道。太阳被云遮住了，不过热蒸仍在，各色车辆从街道上驶过，他不认识的各种人零零星星走过。出了一会儿神，才转而对高仕说：“你要说什么，你说。”
“肖冉一岁的时候，你三岁。你的继母是你父亲的第一任妻子，他的个人信息记录里，没有任何跟你生母有关的信息。”高仕见张烨木木的，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就是看到了，告诉你一声，可能你自己已经知道。你不允许的话，我不会随便跟进调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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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烨有些形神涣散地晃回了学校，没有立即找何嫣，在寝室呆呆躺了半天，直到接到何嫣电话。
没多一会儿，听见有人在敲寝室门。
这时候会有谁来呢，莫非是管理员？张烨不打算理睬，背过脸去时，却听见了何嫣的声音。
张烨赶紧起来开门，何嫣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张烨往何嫣身后看了看。
“你以为还有谁？”何嫣见他这样，没好气地笑道。
“不是，关键，这是男生宿舍啊，你从哪里进来的？”
“堂堂正正从大门进来的。”何嫣走去张烨书桌边，指着位子问道：“你的桌位吗？”见张烨点头，便自自在在地坐下了。
“管理员不在？”
“在啊，我跟他说了我找人，就让我进来了。”
“……神奇了，我以前不知道他这么好说话呀。而且，一般你们女生宿舍管理员，恨不得连大门都不让男生靠进。”张烨撇了撇嘴。
“怎么躲起来睡觉了，不知道我等着你吗？”何嫣朝张烨投来批评的目光。
张烨泄气地瘫坐在刘猛的椅子上，面对着何嫣叹了口气：“好复杂，有点儿心烦。”
何嫣知道，张烨平时属于使力大过使心的人，对于他设想好的事情，如果突然被打乱，就会急躁，不耐烦。而一旦有什么重要的事，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或者完全出乎他的预想，他原先的气壮声威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压制下来，乱了方寸，甚至于灰心丧气。
“别着急，你想想，能有多大的事呢？我们先做最坏的打算，除此之外，就算有什么是我们想不到的，那也不用怕。紧张，生气，焦躁，是因为不确定，害怕一些东西，想要逃避却逃不开，而正是因为我们不去面对，一直逃避，事情就变得更不清晰，更复杂。所以，只要我们平心静气想好了，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何嫣柔声慰藉道：“你想，肖冉已经失去了，你连这个都接受了，还能有什么更糟的？”
何嫣注意到，当她说到“肖冉已经失去了”时，张烨下意识拧了拧眉头。她明白，张烨心里还是很介意的，很可能到现在对肖冉的死还不能完全接受。何嫣便将椅子往张烨身边挪了挪，轻轻拉了他的手：“接受现实，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哦。”
张烨抬起头，看了看何嫣，见她清秀的脸蛋满是温柔，跟以往骄傲的表情大不相同，心里的焦躁便也减了几分，体谅地笑了笑，将何嫣往身边一拉，搂着她的肩膀说：“谢谢你。”低头在何嫣额上亲了一下。
何嫣脸上一红，随即将手往张烨胳膊上一挎：“来，打起精神来，快说说你今天怎么就被凌虐成这样了？”
张烨的脸上立时蒙上了一层阴影，便将高仕调查到的信息，以及王乐突然出现的事跟何嫣重述了一遍。对何嫣没听明白，重又问他的地方，也详细的说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肖冉是怎么回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张烨微叹一声，有些失神地说。
何嫣也被他带的锁紧了眉头。
在跟何嫣复述的过程中，张烨意识到，如果高仕的调查属实——而且多半确实属实，王乐也没有说谎的话——说实话，他实在没办法完全相信王乐的话，但又找不出她所说非实的证据，反倒被她处处占先——那么肖冉就不是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因为意外而死亡。父亲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又为什么要说谎，这些都是张烨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