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烨推开院长室房门，便看见爸爸正坐在桌前，抬眼看见他来，倒没有太吃惊，这反倒让张烨有些意外。
张烨嘴里叫了声“爸”，便走过去，看到爸爸手里正拿着一份化验报告看。张铎见张烨走来，便将手里那张报告单很自然地放到了面前的一叠文件里，合上文件夹问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张烨没看到那是一份什么化验报告，但却让他想起了高仕拿给他的那两份血液化验报告来，一时间胸中气堵，也不多做考虑，便直接问道：“爸，我是阿姨生的吗？”
张铎顿时吃了一惊，表情不由得有些发僵。
张烨见他这副景象，心里便有了几分意想，又说：“实话告诉我好了，不要遮遮掩掩的，我也不问你们缘由，只要知道，我跟肖冉是不是亲兄妹，都是阿姨生的？”
张铎微微张了张嘴，很快便镇定下来，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沉练，看着张烨道：“你从哪里听了什么，想起来问这些？”
张烨摇头道：“爸，你能直说吗？”
张铎眼皮跳了两下，嘴角收紧，正待要说什么，又收住了口。看了张烨半晌，神情忽地放松下来，表情瞬时和悦了许多，舒开眉，温和了眼神，轻叹一口气：“好吧，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不过，这也没必要对你隐瞒。”说罢，又看了张烨一眼，示意他走近些。张烨便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前来。
“你，和小冉，都是我的亲生儿女，是我跟你阿姨的孩子。”张铎道。说时，眼睛紧紧盯着张烨。
张烨闻言，微微有些吃惊，不过这吃惊的消息并不是坏消息，反倒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彼时没有全信高仕，但心里多少有些疑忌，这疑忌多半是对高仕，但却也让他隐隐有种张铎很可能不是自己生父的想法。
张烨向来觉得自己跟爸爸没什么感情，顶多也就是生理上有血缘关系而已。要说相互间的关心在意、温存体贴，爸爸可能还不及周姐。可是当这种生理上的血缘关系都有可能不存在时，他反倒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的毫不在意了。他才意识到，“爸爸”这个存在，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个客观实体，更重要的，是他对心里那个“家”的完整性的一种体现。
对于现在的张烨来说，可能不知道生父是谁并不会让他产生太大改变，但也不可能毫无影响。况且，当他意识到张铎很可能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却意外觉得，他这个人除了不好相处之外，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或许在情感方面他没有太多付出，不过至少在金钱上他可没有吝啬过，自己和肖冉都是他供养长大的，而家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在经济上受过限制。
“说不定这就是他表达情感的方式呢？”张烨曾这样想。一旦想到了这一点，就越发觉得就是这样。
“爸爸年轻时候的事，也不想一一讲给你听，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本想就这样不说，一家人也过得好好的。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实话告诉你，我和你阿姨的经历有点曲折，生你的时候，家里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但是好在一家人还是聚在了一起，只是肖冉的事，是我没尽到责任……”说到这里，张铎沉吟不语，表情颇为哀伤。
“行，我知道了。”张烨突然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就是这么一问，既然你说了，我肯定相信你。”
看到张铎的表情，张烨忽觉的自己有点残酷，既然自己和肖冉是亲兄妹，都是爸爸和阿姨的孩子，那么肖冉死去，伤心的肯定不止自己，作为亲生父亲的张铎应该更痛心吧。张烨忽然想，可能他一直错看了爸爸，他莫非就是那种有事不说，只一个人在心里默默承受的人？其他的张烨不确定，但是爸爸确实是一个不善言辞、不懂表达的人。
虽然张烨也想知道爸爸和阿姨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好好的一家人，以再婚夫妇分别带一个孩子的方式结合在一起，不过这也不急在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等肖冉的事情冷却下来之后，总有机会知道。眼下，他最关心的问题已经搞清楚了，他不想逼迫爸爸，也不想逼迫自己，这一直以来，他的神经绷得太紧，太需要放松了。
“爸，我有另外一件事情想问一下。”看到张铎的表情稍显欣慰，张烨便转换了话题，用轻松的口气问道：“你和阿姨，对我谈恋爱的事，有什么看法吗？”
“哦？”张铎直了直腰，脸上笑带疑问，用略显夸张地用语气说：“怎么，你谈恋爱了吗？”
张烨耸耸肩，也笑了笑：“就是问问，说不定你们怕我找不到女朋友，给我安排了什么门当户对的姑娘呢，不是白费心思了嘛。”
张铎摇头笑道：“你们这些孩子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烨也跟着笑，虽然心里觉得实在没什么可笑的，不过看样子好像爸爸觉得很好笑的样子，只好配合他一下，要不然还真有点尴尬。
“那，爸，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家了——我还没回去。”
张铎点点头：“你回去，你阿姨在家——那个，就先不要跟她说破了，她，因为小冉的事，嗯，还……嗯，你心里知道就行，先别急着说……”说时，眼睛看着张烨，用眼神会意了。
张烨连忙点头：“行，我知道。”
正待要走，张铎像刚刚想起来的样子问道：“你最近，身体还好吗，没有生病吧，马上开学学校是不是有体检了？”
“嗯，好像是有体检。我上次刚去做了个体检，应该还挺健康。”张烨不知爸爸何意，不过经他这么一问，张烨倒想起来前几次眼睛的问题，脸上神色略有所动。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张铎看出张烨颜色有异，连忙问了一句。
“不是，就是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充血？”张烨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过体检报告已经拿回来了，没什么问题，眼睛也检查了，也没事。”
“在哪里做的？”张铎说着就站了起来：“这样吧，让小夏带你在这里检查一下，正好你人也过来了。”
正说时，先前那位助理医师夏医生正好走了过来，站在院长室门口。张铎便对他交代道：“小夏啊，你安排一下，让张烨去做个体检。”
“是的，院长。”夏医生立即应道。
“爸，不用啦，怪麻烦的！”张烨有些不耐烦，又不好屈了爸爸的好意，关键还是在今天这种有点微妙的时候。
张铎瞪了他一眼，用既威严又关心的语气说了句：“去。”便挥挥手，走回大大的院长桌后面坐了。
张烨没奈何，只好跟了姓夏的这位助理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