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意一笑,手里的面具一股脑儿的扔在了旁边的床上,扬手茜色的面纱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度,我反手接住,迅捷的蒙在了面上。“怎么样,比起你的面具,这面纱也差不了多少吧!”方才的忧伤心情也散去了不少,我喜滋滋的在他的面前炫耀着,“那面具又热又重,哪有这面纱又薄又轻,还便于携带,傻子才不要这么好的东西!”
他挑眉,望着我嘴角邪邪的勾起:“你是说我傻了!”
“额?”微微错愕,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小语病倒是被他抓住了,不免懊恼了一番,只好把话绕开:“有吗?好像没有啊!不过外面风大,这面纱很容易掉的,我去固定一下,你慢慢吃,慢慢吃!”说完,脚底抹油般的开溜。
却在刚出去的时候,隐隐绰绰听到了他的笑声,那声音太过悦耳,珍贵宛若天上的神乐,人间难觅。可正因为那声音太过缥缈,所以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低低自嘲一笑,朝着栖陌的房间走去了。
刚才虽是推脱之话,可却也是真的。这面纱虽好,可是不禁折腾,估计走着走着自己都能掉下来了。平时我又没有什么首饰,唯一的簪子还拿去还了债,只好去向栖陌借一个来了。想到簪子,就想到琥珀玉杯,又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吻,霎时面颊滚烫,心跳快的吓人。扯下了面纱,捏在手里,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把那羞人的画面挤出脑海,却不料在这个时候栖陌出来了。
登时尴尬不已,心虚的看了栖陌一眼,还好她面无异色,应该没有看出来。暗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栖陌,去哪儿啊?”
“正要去找你呢,听三哥说今日要和你去墨朵城,正要去嘱咐你两句话呢!”栖陌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染着淡淡的光晕。
我好笑的看着她:“嘱咐?有什么好嘱咐的呢?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当然不是小孩子,可我那阿公却像个孩子。所以你要随着他的性子来。”栖陌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也来了兴趣,晃着她的胳膊,追问道:“那你快给我说说,你这个阿公是个怎样的人?应该有很多诡异的癖好吧!”
“癖好也不是很诡异,你只要记住三点就好了!”栖陌吐吐舌头,调皮一笑。
“嗯?哪三点?”我问道。
“第一,他会拉着你讲故事,你都要听。第二,他讲的故事你要记得。第三,他说的话,你要相信。”
“那我要是没有做到呢?”我继续问道。
“那你就会死的很惨!”栖陌故意说得阴恻恻的。
我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好了,我听你的就是了。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我要把这面纱固定住。”
然后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一路走去了。
栖陌的手很巧,不一会儿就把那面纱牢牢的固定住了。简单的梳了一个发髻,用一支象牙白簪连同面纱一同固定住,留下一半的发丝披散在脑后,只露出来额头和眼睛。可我还是觉得不牢固,捡起了两枚镂空桃花银钿,左右两边各一个,又加固了一番。
很难得,栖陌堂堂黎国公主竟然会梳头,而且会给我梳头。亡国有恨,恨的多不过是曾经辉煌富贵一世,如今却要自食其力了。平民的日子没什么不好,可是对于高高在上的贵族来说则是痛苦的。
于是我问:“栖陌你怎么会梳头的呢?”
栖陌一听我这话立马就明白了,笑着说道:“你以为我是那娇生惯养的兰国公主!在黎国公主王子可没有那么多的仆人,都要自己动手的!”
听他这么说我很开心,至少我知道他们并不是因为失去了富足的生活而痛恨。当年的事情我只是略知一二,但也知道戎逻在黎都屠城两日,尸殍遍野,血流成河,十分血腥。没有人会亲眼见着自己的家园被践踏,自己的亲人被屠杀而无动于衷,心无怨念。黎国建国五百年,如斯大国,一朝倾覆,身为王族,他的心里自然是有千斤重负的。
他是这个姓氏最后的支柱,最后的希望。他要扛起一个国家的亡恨,一个国家的复国梦。谈何容易啊谈何容易。难怪那么冰凉,那么遥不可及。难怪要用面具遮住所有的疲惫脆弱,遮住所有的忧愁悲伤,难怪那么的让人心疼。
忽然我信誓旦旦的说:“黎国一直都存在的,它在你的心里,在狼王谷所有人的心里,现在也在我的心里!黎国,永远都不会灭亡消失的!”
栖陌怔怔的望着我,眼里闪着莹莹的泪花,最后化作清丽的笑容:“我就说你是个不一样的女子,他们还不信,我的眼睛可是很厉害的!三哥有福了!”
我一时又有些尴尬了。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个黎国人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分担他的忧伤,他的孤独。
换了一件海棠色的骑装,只在袖口处细细的绣了几支银色桃花,煞是好看。远远瞧去,竟像是傲骨雪梅,绽开在漫天红霞之中,有暗香盈袖的感觉。
收拾停当,和栖陌一起朝门口去了。
适应了昏暗的感觉,面对热烈的阳光,让我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却看见他一袭黎色的衣衫,周围闪着淡淡的光晕。等到适应了光线,仔细打量,却发现他衣衿处依依娜娜的绣着粉色的桃花。面上带着的是先前拿起过的桃花面具,墨灰色的面具堪堪遮住了眉眼,独独在右眼角处开几朵妖娆桃花,分外惹眼。他今日的装扮哪里还有半分的阴雾之气,里里外外透着的只有风流二字。
栖陌早已笑弯了腰:“三哥眼里开桃花,是花美啊还是人美?”
他但笑不语。
我面颊滚烫,就想转身回去,奈何这小丫头拉的紧,我只好瞪着栖陌说道:“栖陌,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今日的桃花开得美啊!苍姐姐可为何要恼我呢!”栖陌笑的越发欢快了。
而我的脸则红的更厉害了,虽然有面纱遮住,可是现在是白天,还有好多人看着呢!这丫头一点脸面都不给我留,让我怎么见人呢。
就在这尴尬不已,进退两难的时候,他含笑着说道:“好了,栖陌别闹了!上马吧,时间不早了!”
我应了一声,迅速上马,扬长而去。
本以为他很快就会追上来,却一直不见他,我只好停在一棵胡桐树下等他过来。
风长长扬扬,时不时的撩起我的面纱,拂过我的面庞,略略粗糙的感觉,像他的手轻轻擦过。下马,斜坐在树干上,轻轻的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他黑色的马儿在信步吃草,可是他人呢?迅速起身,茫然四顾,却还是不见他的踪影,心下有些着急,想喊又怕暴露了他的身份,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却听到他戏谑的话语:“睡醒了?”
我猛然一惊,这才发现他斜靠在树干的后面,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叶儿,悠闲的看着天上的浮云,很是惬意。
我顿时恼怒不已,亏我刚才为他那般的着急,他到有闲心拿我开心。大步上前,夺了他嘴里的草叶儿,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做什么啊,耍人玩很开心是不是?枉我还替你担心,你却在这里闲闲散散的看我笑话,你不觉得很过分吗!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既然有就有了,竟然还让我给遇上了,我云水白苍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如此的命运多舛……”
正说得起劲儿,他突然扯下了面纱,迅捷的堵住了嘴,截住了后边的话。柔软温热的唇贴在我的唇上,辗转吮吸,我浑身僵硬,全然不知道此时此刻要去做些什么,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陶醉的俊颜。我的脸上泛起酡红,晕晕如酒醉。这一回,不似头一回的蜻蜓点水,更加绵长深情,让我心神俱颤。
他缓缓离开,目光灼热的盯着我看,语气里有着我从未听过的古怪:“再敢胡说,小心我咬掉你的嘴!见过撒泼的,没见过靠自咒撒泼的!”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划过一丝涟漪,白驹过隙让我没有抓住,这般气人的话,竟然让我的心莫名的柔软,甚至还有些甜腻腻的感觉。顿时懊恼不已,见他要走,扯着他的衣袖,大声说道:“撒泼!你竟然说我在撒泼!你!你!你……”一时竟然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你什么你!”他回眸满眼带笑的说道:“真没见过比你还能睡的,这么大的太阳你都能睡着,现在可好,耽误了半天的行程,你说要怎么办?”
没想到他会说道这个,一时也有些底气不足了,却还是嘴硬的说道:“难道你不会叫醒我啊!耽误就耽误了,大不了今晚连夜赶路!”
“要赶你赶,我可不想就这样喂狼了!”说完,他走到马前拿起水壶饮了几口,那是我的水壶。
“你!”我气得跳脚,“你给我放下,那是我的水壶!”急慌慌的跑上去,想要夺回水壶。
却无奈,他高出我一头,手臂升高,任我如何跳都够不到水壶的一角。
而他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我窘迫不已。他伸手握住了我的腰,一个用力,我撞进了他结实的怀抱,带着的竟然是淡淡的秋草味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不就是喝了几口你的秋草吗,至于这么小气吗。”
他的气息散开在我的周围,我的心剧烈跳动,再一次的反击不得,只是开口挤出来几个字:“你!强盗!”
他松开了我,一边挂着水壶,一边对我说:“也差不多,准确来说,我应该是劫匪,而且还是劫匪的头目。”见我气结憋屈的滑稽模样,他爽声一笑:“好了,上马吧!你还真想着要喂狼啊!前面有个客栈我们暂且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