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还真是待我不薄啊!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是梦一样,迟早有一天是会醒的。真是害怕有朝一日,又回到了那冰冰冷冷叫做宫殿的地方。
“婶母?你怎么了?”连他都看出来我心里的不安来了吗?
我自嘲的笑了笑:“没什么?婶母我回想旧事,难免有些伤感!”
“哦!”小魄儿也伤感了,“我懂的!”
“魄儿,为什么你会恨汀罗流醉呢?”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就是她害娘和我们分开的!”强忍着泪水,他有些哽咽:“我娘叫做汀罗流风,是延风老国王汀罗流长的独女,也是王位的继承人。可我娘也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就偷偷跑了出来,然后就遇到了我爹。可后来,那个臭海棠找到娘,说是外公病危,娘担心不已,说回去看看,谁知道这都是那个臭海棠的奸计,我娘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等了三个月,爹不见娘回来,就想去找她,谁知道那晚黎国国破,爹,爹也没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不丢人!”见他难受,再冷漠的心怕也会被融化开了。
可魄儿却是个倔孩子,眼泪啪啪的掉着,还愣是一声不吭,使劲的忍着,小肩膀一颤一颤的,倒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轻轻拂去了他的泪,转移着话题:“你怎么不问,大半夜的我们不赶去客栈,为何坐在这儿呢?”
怔了怔,他声音带着哭腔:“是啊?为什么啊?”
“等着喂狼啊!”我笑着说道。
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终于,他笑了,眯起来的眼睛挤出了最后一滴眼泪,就像是掉了的珠子,碎在了风里。
我轻抚着他的头,柔柔的说道:“魄儿,婶母答应你,一定抓了那个臭海棠,然后帮你找娘好不好?”
“好!”
夜越来越深,小家伙支持不住,睡熟了。看着明澈的天,星辰璀璨,好远好远。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觉得越来越混乱了?现在看来,已经不光是黎国北国的战争了,总觉得兰国延风国都牵扯进来了,也许黎国有着更重要的东西,重要的可以让所有的掌权者疯狂。
正想着,远处声音巨大,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真不愧是上水首富,连个小妾都有这般宏大的排场,以致于敢走夜路。
我看着那,徐徐的驶着的,最豪华的车,我有了新的计划。
呵,汀罗流醉你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道的东西?你到底龙年绰的妻子,是戎逻的势力,还是延风国暗中的实际掌控人呢?
真不知道你见到魄儿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摇醒了魄儿:“魄儿,快醒醒!先陪娘唱出戏,回去给你放三天的假!”
“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的站了起来。
“魄儿,我问你,你同你娘长得像不像?”我也缓缓的站了起来,迅速的收拾完毕。
“见过我娘的人都说很像的,怎么了?”小家伙,疑惑着爬上了马背。
“儿呈母像,小子,你有福了!到时候,你可要机灵点儿,不准给我露馅了!听到了吗?”我牵起马,朝队伍走去。
“娘,你不会让我用美男计吧?”魄儿恍然大悟着。
“差不多!”我只能想到这个说辞了。
我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静静的,不声不响。
马车被迫停下。有个大汉,冷喝一声:“你是何人?为何挡道?”
声音刺耳,不想回答,我依然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
最后,马车里传来一道声音,很美却也很媚:“出了什么事?”
“回夫人,前面有个疯女人挡了路?”一个人回话道。
马车中人轻咦了一声,芊芊素手翻开了垂着的帘子。果然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巧笑嫣然,美目盼兮,在马车上挂着的红色灯笼的照耀下,更添了三分妩媚,三分妖娆,三分魅惑,唯独少了一分狠戾。
怎么办啊,我还真看不出来她有一丁点儿的蛇蝎呢!
“你是谁?为什么要挡着我的车马?”
“夜深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敢过夜。本来想着要去前面客栈住一夜的,谁知道半路碰上了响马,被抢的身无分文。正不知该如何的时候,瞧见夫人的马车过来了,这才大胆拦阻,希望可以同行,庇佑一二。”
她努力的打量着我,怎奈何夜深了我又没有灯笼,恐怕她是看不清的吧。
“姑娘还真是信得过我,可是我信不过姑娘啊!要知道,这个世上不光有四条腿的狼,还有当响马的狼啊!前不久,龙镖头的事我还是有所耳闻,狼王谷红巾可是个美人罂粟,不得不防啊!”
这个女人果然才智非比寻常,这句话说得有水平。
“夫人多虑了,我们刚刚从延风国过来,要去上水城寻找亲戚。夫人说的红巾一事,我倒是有所耳闻,想来这个女人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哦?是吗?那你跟着走吧!”说完这话,她放下车帘,不再出声。
我笑着上马,跟在了队伍的后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汀罗流醉,这一次我们就好好的玩一场吧。
一路上慢慢的行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那只是似乎,不是事实。事实上,我的周围已经缓缓的聚了不少人,这可不是保护,而是包围看管,只差一声令下,就会将我拿下了。
很好,越来越有意思了。
“魄儿,累了就再睡一会儿,还没到你出场的时候呢!”我用着极小的声音说着。
“可是,娘?”魄儿望着周围的大汉们,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乖,睡吧,再等一会而娘陪你看日出!”就知道这孩子聪明伶俐,看来带着他是带对了,连他都看出来汀罗流醉的防范了。
又是长长的沉默,缓缓的行路。魄儿,你可知道,越是睡意全无的时候,越要睡觉。因为只要人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才能够让一些人疏于防范。
我不会傻傻的以为,这个女人会相信我说的话,她很聪明也很谨慎,她让我留下无非是想会会我,因为她是个骄傲好强的女人,她想挑战那个叫做红巾的女人。
东方既白,红日蓬勃而出,跃在天际之间,让这本就广远的荒原更加的广远。
这个时候魄儿也已经醒了,他怔怔的望着东方。他在那抹红色里看到了一种神圣的东西,使人血脉膨胀。
我催马向前,来到了汀罗流醉的车前。
我说:“既然天色已白,就不多打扰了。我还有些急事,先行一步。昨夜夫人的收留之恩,日后自当相报!”
说完,低头,看着魄儿又补了一句:“墨儿,向夫人告别!”
魄儿心领神会,在帘角掀起的刹那,好好的在汀罗流醉面前,露了个脸。唇角轻扯:“告辞!夫人一路顺风!”
顺利的看见了汀罗流醉那诧异了一瞬的面容,我们策马而出,直奔墨朵城。
终于在太阳稍稍西转的时候到了墨朵城,转眼便看见了墨朵城别有韵味儿的卖花巷。在兰国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卖花巷,是四国闻名遐迩的风月场所。
今日一见,果然不俗。沙色的建筑群,高低错综,巧妙相连。偶尔挂着的铃儿,在风中打着晃儿,声音却是淹没在一派醉生梦死的靡靡之音之中。正门处却是明显的兰国风格。门外两侧刻着‘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的句子。这样美好的句子怎么能刻在烟花柳巷呢?可偏偏,就是刻上去了。
我寄上来一条青色的面纱,迈步走了进去,鼻尖被浓烈的香味充斥着。不过,这倒不是那些俗烂的胭脂气味儿,是一种清冽的,直捣心肺的香气,并不会让人闲弃。
一进门,就迎来了诧异的目光。毕竟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来逛青楼的确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很快,一个四十左右风韵犹存的女人像我走来,眉眼半眯,透着几分暗暗的揣测,微笑着说道:“姑娘这是?”
“来卖花巷自然是买花喽!”倒是旁边的魄儿说话了。稚嫩却又带着痞痞的声音,顿时迎来众人的注目。我撇撇嘴,暗暗叹笑。
那老鸨瞧见魄儿的穿着便知道是个有钱的主儿,又听他说话,当即认为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调皮跑出来玩了。于是依然笑呵呵的说道:“不知小公子想买什么花啊?我们这儿的花可多了,有黑牡丹,白牡丹,小杏花,小桃花,秋菊,冬梅……”
老鸨正一个个说着起劲儿,魄儿却是转头,盯着我问:“娘,你喜欢什么花啊?”
此话一出,老鸨的笑容便僵住了,周围来来往往的娇声细语也瞬间的停顿了。谁见过十八岁的人有这般大的儿子啊。得,这小子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忍着笑回到:“海棠!”
“哦!我娘喜欢海棠,我们要去找海棠!”魄儿一本正经的对着老鸨说道。
“海棠啊,原来公子要找海棠啊!”那个老鸨还是有点回不过来神。
倒是魄儿急了,没有什么的耐性的扔了一把银子招呼了过去:“还愣着做什么,小爷我没工夫同你胡扯。快带小爷我去看海棠!”
一双桃花目圆睁,一脸的不耐烦的瞅着傻了的老鸨,十足的纨绔样。我叹笑不止。
“小公子有所不知啊,本来我们这里的确是有海棠的。可是那海棠已经赎了身,嫁到富贵人家做夫人去了。如今只剩下海棠阁了。”老鸨依然笑着,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想来能做这里的老鸨,又怎么能够愚笨呢。看起来的愚蠢粗俗也不过是她伪装的很好。
“那我们就去海棠阁!”
“可,可是今日的海棠阁已经被人包了啊!小公子不然你们再选个……”
“不行!我娘说海棠就是海棠!”说着就拽着我向楼上走去,“你不带路,我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