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哼一声:“比起你苍堇夫人来到底是略输一筹了!”
我平平的说着:“风水轮流转,海棠夫人恐怕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她娇媚的笑开:“真是我的好妹妹还劳烦你亲自来接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我唇角轻扯:“魔眼山上只有利益,没有亲人,你我之间已然不需要做这些表面功夫了吧!”
她笑的更美了:“说的漂亮,你这战书我接了,成王败寇且看你我的本事了!”
“好!”我侧眸对着老者说道:“老人家,麻烦你带墨儿下来,我们该回家了!”
老人身子微微顿了一下,思索片刻,便应了好。不一会儿,墨儿就跳跃着走了过来。
我和汀罗流醉停顿在龙三城堡的门口,冷冷的对峙着。然后,我们侧身而过。我从那扇门里出来,她从那扇门里进去,仿若预兆着我们完全不同的命运轨迹。
可是我没有想到,她也没有想到,我们会爱上同一个人。
人生如果只是一场悲喜交加的戏,那么要如何的捉弄才能让我们这般的越走越远,却在划了一个圈之后,尴尬的交在一起,徒增了一场啼笑皆非而已。老天啊,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牵着魄儿的手,走在蜿蜒的小路上,这条小路延伸到了天莲湖畔,芦苇荡漾,涟漪微微,天落其中,云飘其里,浑然一体,如诗如画。到底需要多浓的情,才能染了满满一湖花前月下的动人味道。
打马而过,我从没有那般急切的想做一件事情。想家,想回家,想回到他的身边。
经过魔鬼城,穿过桀月峡,跨过弱水河,跑过胡桐林,终于终于看到他独坐在风里的影。
我想如果我问,在做什么啊?
他会脉脉的说,待月。
我下马,让魄儿先回去了。然后,我笑,笑着看着那个坐在高岗上的人,他狂舞的衣,他狂舞的发。
一曲未罢,我已经轻轻的倚在他的肩头。他笛音转了一下,一曲又起,欢快了不少,刺破了盛夏的燥热,凉凉的很惬意。
只是我们似乎都没有发觉夏已过半秋将来,也许说好了天长地久,日子过得快还是慢,都不太重要了吧。
是啊,不太重要,至于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要我们用一生来亲自体味的。而那终不过是后话了,不过,只是后话罢了。
那个时候,他问:“谈拢了?”
“嗯。”我应道,“拿下临海的海上贸易,狼王谷从中每年三分取一。不过,龙年绰多了一房夫人,苍堇。”后半句我说的很轻很轻,是没有底气的。不管怎么说,心上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的。
“汀罗流醉呢?”他长臂伸出,把我裹进了怀里,下颚抵着我的发温柔的轻轻摩擦。
“还是龙年绰的四夫人,不过我和她的梁子算是越结越大了,好在终于摆在明面上儿了。否则她那种女人我可斗不过!”我玩着他栗色的发,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
他手臂上加了些力,我被拥的有些喘不上气,隐隐是知道他为何这样,到底他的心情不太好了呢。可他却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也可以不用去的,这件事情我自有办法,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你的办法自然有你的好处,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且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还是很圆满的。圆满就好了对不对?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强多了,我都没有受伤呢。”说话的时候,我窝在他的怀里不敢出来,不敢看他的眼睛。
圆满,真的有这个词吗?至少我是不敢相信的,我只相信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每一件事情的发生可能会引发另一件事情,没有人能够猜到下一刻是好是坏。
而我从来也不认为我是一个出色的赌徒,赌博是,赌命亦是。
他的长手缓缓的拂过我的发,我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可以感受从他温热的掌间流出来他无尽的宠,细腻的爱。
他长长的叹说着:“是啊,没有受伤。以后,也不可以受伤。”这话听着很舒服很舒服,可我却莫名的红了眼眶,没来由的有些感伤。
我还记得那夜他为我包扎伤口是打的精致的蝴蝶结,我记得我们立的字据,我记得上面写着,如果我再受伤,就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一辈子。
我笑,咬破指尖画押算不算是受伤呢。似乎是流血了就算吧。
不过,看样子他早把那日的事当成说笑了,并不怎么在意。其实,当时我就是想着,人怎么能不受伤呢,至少我保证不了,所以还是不要胡乱承诺的好。毒誓发不起,就胡乱的找了这样的一个借口,就这样赖着他吧,患难与共。
我手指闲不住,又玩着他血月上挂着的小铜铃。这是几天前栖陌挂上去的,栖陌最喜欢铃铛了,她说沙漠里有很多很多的驼队,骆驼身上都有铜铃,响起来的时候很好听,尤其是在渺无人烟的大漠上。
听说他们的母亲是一个骆驼客的女儿,是听着驼铃声长大的。
我想那该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有着栗色的长发,还有点蜷曲。哦,对了,似乎忘了说了栖陌和长涉的发都是有些卷的。有着优雅的歌喉,有着大方干净的性子。
我一直很感谢这个女人,因为是她养育了长涉,是她让我拥有了他。
可惜那年屠城,我不知道十几岁的戎逻是怎么做到的,总之是他亲手结束了这个女人的生命,甚至她的肚子里还有着一个幼小的生命。
一尸两命,戎逻怎么做的出来!
又怎能让人不恨呢,恨,恨的人咬牙切齿,钻心的疼。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那个倚在书架上念诗的男子,那个马背上披风飘扬的男子,那个称赞我舞蹈的男子,他到底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能让他不到三十年的人生里充满血腥,他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才让他的双手沾染了太多太多的人命。
那恐怕不是简单的丧心病狂可以形容的了。
奔波了一路,真的好累好累。躺在他的怀里温温的,我很喜欢,终于是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
隐隐约约的听他说道:“苍儿,会不会后悔呢?”
我迷迷糊糊的回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后悔,后悔什么呢?”
“会不会后悔嫁给了我,如果没有嫁给我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劳心劳神,日夜奔波。每天还要带着面纱,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很累的吧。如果,你没有遇见我呢?没有遇见我这个亡国奴,靠抢夺为生呢?也许会很幸福吧,会嫁给一个疼你的男子,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你会教他们做人习字,就像你教那些小孩子一样,那样的你或许会更加的美丽吧……”
他似乎说了好多好多,直到我睡得很香很香,再也听不清了。
有时候,我真的好想抽自己几下,为什么每一次关键的时刻都能睡过去呢。
所以,从来没有机会告诉他,不后悔,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天知道我多么庆幸遇见了他,若不是他我可能就嫁给戎逻了,嫁给那样的男人会幸福吗?我想都不敢想。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多想给他生个孩子,告诉孩子,他是个最杰出的父亲。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醒来以后就和他相拥着躺在床上,躺在一派月光之中。似乎从来这儿的第一日起,我在夜里是不怎么睡觉的。开始和他一样习惯着白天睡觉。
用他的话说,夜为他而生,他因夜而存。
我也喜欢夜,因为夜里所有的伪装都会卸下,一切都自然地不能再自然了。
我们相拥着看月。很多个夜晚,很多个安静悠闲的夜晚,我们都会这样相拥着安静的看着月亮。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怕极了月缺的感觉,却偏偏要熬到那短暂的月圆,好像那一刻真的可以地老天荒似的。
我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月圆的时候,你在,月缺的时候,你还在,这便是最圆满最让人知足的时候了。他说,只要你在,月亮就很美很美。
那个时候,我攥着他的手,紧紧的攥着,幸福极了。
再有十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多半是心里的感觉,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月亮比其他任何时候都圆。
这个节日很重要,至少在狼王谷里非常的重要,比春节还重要。他们崇拜月亮,所以他们喜欢有关月亮的一切。
而这也是我来狼王谷以后,见的最盛大的欢庆仪式,比我们的婚礼还要盛大。差不多提前十五天的时候,人们就开始忙碌准备了。
孩子们也不用上课了,我就跟在栖陌的后头,乐颠颠的忙着。这个时候绝对的属我最无知了,甚至连魄儿和皑儿都不如。她们两是黎家的遗孤,无父无母,所以和我们一起过节。
这事儿令我非常的纳闷儿,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兰国的书室里有黎国古老祭拜的记录,却没有对黎国中秋节风俗的描述。
据我分析,可能是写书的人性情阴暗,嫉妒这样美好的节日,所以一字不提。也可能是兰国王室嫉妒黎国的祥乐,所以情愿不惜代价的‘焚书坑儒’。不过,以我对兰国王室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因为有这样的民谣为证,兰国的郁金香再美也比不过黎国的金蜓,延风的宝剑再硬也敌不过黎国的血月,北国的汗血马再神也赢不了黎国的银狼,临海的河豚再香也赛不过黎国的烤羊,玉碎的椰子再甜也抵不过黎国的葡萄。
最后还有一个极其狂妄的总结,天下再大都不如黎国的一角。
我从来都不知道栖陌是个能手,她竟然做的一手的好饭,尤其是各种各样的糕点。知道我喜欢云水酥,她就一口气做了好多。
我问她缘由,原来都是她母后教她的,她母后说,女孩子要学着做饭,等着以后做给自己心爱的人吃,做给自己的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