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你不去问你的姑姑,跑来问我,我怎么知道。”吴双道。
其实一提起扶苏,韩涵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可是,事到如此,没法去忽略他的存在。
起码扶苏得到了这个女人的重视,反观自己,即便是弄白了心里的感情,也不敢说了。
他的仇,历经了这么多年,毫无进展。
想起姑姑叮嘱他的话,收敛了心中的异样情绪,“姑姑让我转告你,什么时候带她去一趟钦天监,她会告诉你,你想要的信息。”
谈及正事,吴双也不敢懈怠了,当下便点头道,“好,我明白了。”顿了一下,“韩涵,这样称呼你,没问题吧?”
韩涵一怔,咋闻这个称呼,竟有一种落泪的冲动,想他韩涵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可是,却从来没有以真正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
吴双发现了坐在她对面的男子的情绪有波动,仔细一想,也弄明白了,忍不住安慰道,“忍字上头一把刀,既然已经是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好好完成自己的使命。关于当年的事,你姑姑跟我提过,勾践卧薪尝胆十年才得复国,你手里的权势暂时还动不了哪一个家族,再忍忍,要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的。”
韩涵抬眸,漆黑如墨的眼光里竟带着点点泪花,冲吴双感激的一笑,这一笑,化解了他原本刚毅的面颊,“谢谢。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再忍一段时间。”
“你放心,李家的结局,一定会给你冤死的父亲一个交代。”吴双在收到韩涵的感谢时,脱口便说出了这么一句。
“李家的结局?你有什么计划了?”韩涵急切的问道,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为父报仇,那样,他才有追逐幸福的权利。
吴双在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犯错了,李斯最后的结局,确实是不好,可是,她怎么随意说出来呢,“韩涵,这样沉不住气的你,可不像你本日的为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常人所不能成的事。李斯的仇人,应该不止你韩家,你急什么?”
韩涵闻言告诫自己:要淡定。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与你们合作,就会助你们复仇。”吴双承诺道。
韩涵点头,表示明白。
二人之后又在密室里商谈了一阵子,韩涵才离开广阳殿。
皇帝虽带着一干臣子开始东巡,可是咸阳皇城的早朝却要如常进行。
每日五更天时分,吴双便穿戴好服侍匆匆赶往咸阳宫的九重正殿,伴随着午门城楼上的鼓钟敲响时,宫门大开,百官依次步入王宫,过金水桥,走过九重阶梯。
这日已经是吴双代为处理朝政的第三日了。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金銮宝座,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只见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黄金为柱础。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如此穷工极丽,尽显皇室的奢华。
好在吴双已经习惯了这座宫殿,不过第一次来的时候,确实是震惊到了。
不论你看了多少次故宫,都找不到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皇家的威严与百官那雄伟的队伍,再加上一个高坐帝王宝座的皇帝,除了臣服,没有其他的心绪。
因为身为公子子婴的吴双被秦始皇定为暂代监国,于是所立之地比百官的位置要高了那么一小节。
而福子,沾了吴双的光,做了一回大太监。
百官恭敬的立在下首。
福子高喝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启奏。”一个臣子双手执朝笏,颔首道。
吴双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内心那小小的波动,“宗正大人请讲。”
“永嘉侯赵琏上书为其子请上宗谱、下牒,请公子定夺。”鲁宗正道。
吴双就知道,这种事情被扔到早朝来讲,就没有那么简单,这个永嘉侯赵琏,她有所耳闻,是秦始皇一个叔伯赵华的儿子,但是赵华在征战时战亡了,为了安抚那一个旁系,册封当年未满周岁的赵琏为永嘉侯,爵位世袭。
但是赵琏如今已过而立之年,没有寸尺之功,不免就让很多赵氏子孙不服了。
这个鲁宗正具体叫什么名字,吴双不知道,不过认识他的人都唤他为宗正,只因他姓鲁,官拜宗正大人,又称宗令,掌皇族亲属及登记宗室谱牒。皇族宗室有罪,则绝其属籍。
吴双这一次入皇谱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眉头轻皱,良久,才抬起眼眸,扫了一眼群臣,和气的问道,“诸位大人怎么看?”
为难她?谁说官场好混的,真不知道,那么多的人都喜欢身居高位。
累人!
开玩笑,同意入皇谱,她吴双就要得罪不少真正做事的官员;不同意赵琏的儿子入族谱,她就要得罪这个爵位颇高的侯爷。
只能装傻,将这个皮球踢回去,让你们取舍去。
好在永嘉侯属于世袭侯爷,没有官位,不用上朝。
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无论那个侯爷多么不涉足朝政,这里边,绝对有他的眼线。
吴双将这个难题扔给群臣之后,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吭声了。
哪一个都是在官场里经历沉浮的人精,这种得罪人的事,谁也不愿意做。开玩笑,你们不敢做,就要本公子来做这个恶人,做梦……吴双在心底冷笑。
好你个鲁宗正,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立在中央的鲁宗正,鲁宗正只觉得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后背缓缓爬上来,他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半路窜出来的公子。
年纪轻轻,却编编老练得跟只狐狸一样。
突然,他后悔了。
可是话已出口,也不再容许他有后悔的机会了。
吴双轻轻地笑了,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比他们站得高半截的台阶上的身影,似神明降世,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觉得就算是神仙,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
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既然诸位大人都无法定夺,那就回去再好好想想,诸位大人写成奏折呈上来吧。”吴双的刘海遮住了眼中的精光,沉声而夹着内力的声音响彻在整座大殿之上。
众臣骤然觉得,这个公子能得陛下信任,这份能力,绝对不是尔尔。
就冲这份圆滑与无形的威严,真的适合高位。
众臣急忙拱手山呼,“谨遵公子吩咐。”
吴双袖袍一挥,示意百官起身。
“本公子,也有一件事情要跟诸位大人商量。”吴双弯起唇畔,浅笑盈盈的让立在下面的群臣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公子子婴,没有女子的倾国倾城,却有一种风华万千的魅力。
冯臣相是皇帝下令与子婴一起监国的,于是接话道,“公子请讲。”
此时天色并未亮,台阶上的两侧还燃着两盏红烛。
昏黄烛光及明珠照耀下,吴双白玉般的容颜上放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眸光灿若星辰,无比认真的说道,“郎中令大人可在?”
突然被点名得蒙毅浑身一僵,这段时间一来,他真的对这个女人完全服了,想不到,天下间竟有如此风华的女子存在,那怪扶苏那般放不下她。
她真的值得天下最好的。
“臣在。”蒙毅从武将那一列站了出来。
吴双闻声望过去,“这里有一份来自边关的折子,烦请郎中令大人带去给陛下,请示陛下该如何处置。”
吴双将一卷竹简递给了福子,福子接过去,朝蒙毅走去。
蒙毅接过竹简,有些不解,吴双是什么意思,一份折子,至于要他去送么?随便找个人就能送啊。
吴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份折子关系着边关的安危,只能劳烦郎中令跑一趟了。”
蒙毅突然明了,这份差事,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过昨晚,他接到了那个女人的邀约,如今只怕,来不及赴约了。
果不出蒙毅所料。
“中护军何在!”吴双朝外殿唤了一声。
一个身穿战袍的将军应声进来,单膝跪地,拱手应道,“末将在。”
“中护军大人,就劳烦你与郎中令大人一起,走一趟了,务必要保护好郎中令的安全,同时也要将折子完好的送到陛下那里,你可明白?”吴双神色认真的下令。
“末将领命!”豪气冲天,忠心可鉴,再次拱手,身上的盔甲因为动作的力量而发出了摩擦的声响。
吴双目送着蒙毅和中护军出殿。
其实那竹简里还有一张白绢,里面有一份秘嘱,蒙毅会打开来看的。
蒙毅在出了城之后,才想起临走时,吴双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竹简,他想:这竹简里的内容,一定还要与他有关的内容,于是从包袱里取出那一卷竹简,打开,里面躺着一张白绢。
取出白绢,上面写了几行字:君不适留京,望随帝左右,吾忧敌动。
简单几个字,却交代了不少事情。
蒙毅就知道,吴双不可能随随便便打发他离开,果然是有事要他去做。
在皇帝下令东巡时,他就已经起疑,为什么这次东巡,全是赵高那一党人。
果不其然,宫中已经在撒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