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姑娘乃是性情中人,必然也不在乎那些世间俗礼,若是不介意的话,唤小女子一声‘雪儿’即可,不知姑娘贵庚?”
“二十又二。”
“长了雪儿几岁,若是不嫌弃,雪儿倒是想认姑娘这个姐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雪儿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啊,确实是个妙人,如此性情,如此家世,倒是我高攀了,妹妹如此好相与,姐姐怎忍拒绝呢。”
陈雪起身,款步姗姗的来到吴双面前,欠身行礼,道:“双姐姐!”吴双急忙扶起她,微微一笑,道:“雪妹妹请起。”说完将手腕上的银镯子取下,替陈雪给带上,解释道:“这个银镯子乃是家母给姐姐的,跟在姐姐身边已有十多年了,今日送给妹妹,当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陈雪抬头,望向吴双,诧异道:“如此贵重之物,双姐姐就这样给了雪儿,雪儿如何受得起?”
吴双淡笑道:“一件很普通的俗物而已,雪儿如此兰质蕙心,怎会受不起呢。收下吧,姐姐也没什么给你的。”
陈雪也是个聪明人,她自然知道吴双将意义这么深厚的镯子给她代表一种从心里认可她这个朋友。
不管自己的出发点如何,她是真心希望结交吴双这个女子。
她在颍封镇上的事迹早就传遍了,她的能力与才华绝对是个可敬可佩之人,而且这般性情真的让人顿生亲切之感。
这个镯子并不像她一语带过的那般:一件普通的俗物而已。
陈雪一生见过的饰物也算是多得数不胜数,可是这个银镯子,只需第一眼,就可以看出绝对是所有银饰之中的上品。
陈雪了然,对吴双回以一灿烂的笑容,朱唇轻启:“双姐姐的意思,雪儿明白了。双姐姐,有空的话记得来府上坐坐。”
吴双点点头,“一定!”
“嗯,那么雪儿先行告辞!”
蒙毅启程回咸阳了,王瑕真的留下来,准备和扶苏去上郡。
而自从吴双醉酒那晚过后,吴双和扶苏几天下来都未曾见过面。
王瑕每日去扶苏时,发现院内空无一人,让她每次扫兴而归。
吴双倒是去过郡守府邸,找过一次陈雪,两个女子的感情倒是很谈得来,都将彼此视为闺中密友。
尤其是陈雪,有什么心事、难事都喜欢跟吴双说说,寻求点吴双的看法。
更是将费尽心思找来的千年寒玉笛送给了吴双,那是一支玉色晶莹剔透,摸在手上有一种很清凉的手感。
吴双第一眼看见那支寒玉笛时就喜欢上了。
陈雪当时是这样说的:“双姐姐,您是高雅之人,这支寒玉笛很配双姐姐这种超俗脱尘之人,这支千年寒玉笛是雪儿费了好多心思才从一个极喜欢收藏玉品的老头那弄来的,那老头说,这寒玉笛产自昆仑之巅,世上仅此一支呢。”
为了感谢陈雪的礼物,吴双露了一手。
用那支寒玉笛吹奏了一曲《姑苏行》……一首经典的竹笛名曲。
优美亲切的旋律如同一幅描绘江南美景的水墨丹青,一如一蛊雨前清茗。
其清香沁人心脾。韵味深长的曲风,发挥了曲笛的柔美音色,宽厚而圆润的笛音令人仿佛置身在江南水乡一样……
而吴双在吹奏《姑苏行》时,刚好扶苏和郡守陈南谈论一点公事。
正准备起身回驿馆,闻见如此美妙的笛音,先是一愣,然后状似无意的问道:“这笛音吹奏之人是?”
陈南其实也不确定这吹笛的是谁,不过这笛音倒是从他女儿陈雪的院子传出来的没错。
前几天他这女儿一直在向一个老头求取一支笛子,说是要给她新认的姐姐,也就是吴双姑娘,或许这吹奏之人是吴双也不一定。
他从那晚的宴会也看出来了,这公子扶苏对吴双的情感不一般,而且雪儿那晚的话还一直留在他脑海里呢,公子绝对是喜欢吴双姑娘,可是又没说出来。
于是恭敬的答道:“回公子话,这笛音是从小女陈雪的院子传出来的,至于这吹奏之人下臣猜,或许就是吴双姑娘。”
扶苏闻言愣了半秒,问道:“吴双姑娘?”
“是,小女虽说有些才艺,可是吹不出如此婉约清丽的江南曲目,而这个时候,应该是吴双姑娘和小女在院中,故而下臣猜测吹笛之人可能是吴双姑娘。”
扶苏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陈南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恭敬的尾随其后……
这几日,吴双一直在小香的陪同下,希望可以在巨鹿找一处住所,可是好几天下来,看过的房子都不甚满意,陈雪知晓后,便帮忙一起打听。
这一天,陈雪带着丫鬟小月一起来到驿馆,提议邀请吴双上街逛逛,于是吴双和陈雪一起在街上闲逛着,吴双一直都不喜欢逛街,那是一件对她来是特痛苦的事情。
没走多久,陈雪带着吴双走进巨鹿的正东街,正东街时整个巨鹿城最繁华的地带,这里整个巨鹿最繁华的地带,而且也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几人在一个酒楼面前停下,从外观看上去,很不错,分两层,装修不算豪华,陈雪带着吴双穿过酒楼的大厅来到后院,吴双不由得一愣,好宽阔的后院啊,不禁问道:“雪儿,这里是何人的?这座酒楼似乎有很久了吧?而且这里占地很广啊。”
陈雪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双姐姐,咱们进去见见这位主人,如何?”
吴双也猜到几分了,盯着陈雪半响,陈雪被吴双看得有些不自在,牵起吴双的手,笑道:“双姐姐,干嘛这样一直盯着雪儿,你放心啦,雪儿没有做什么,只是打听到这里的主人对很喜欢编曲,对乐曲很痴迷,双姐姐那日的《姑苏行》,可是让雪儿大开眼界哦。”
吴双有些怀疑的看着陈雪的眼睛,不过确实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算了,去见见吧,这种人倒是也不稀奇。
一个小厮带着她们穿过后院,吴双进来才发现,真的好宽阔,一直往里延伸,一眼根本望不到边,随后又穿过一座桃林,此时桃花并未开,只是偌大的桃林之中,桃花树上满是嫩绿的新芽,也别有一番韵味。
终于来到一个独立的院落,好清幽的环境,院中的角落里还长着一团青竹,院中打扫的很整洁,一棵老槐树下还设有一个小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副还未来得及下完的围棋……
吴双不仅对这主人多了几分好奇,如此雅致之所,想必这主人也是个雅致之人了。
陈雪独自向前,脆声说道:“巨鹿郡守陈南之长女陈雪携义姐吴双前来拜访宣明先生,久闻宣明先生独爱乐曲,小女子这义姐对乐曲颇有研究,想跟先生讨教一二,还望先生出来见上一面。”
一阵沉默之后,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吴双一愣,好清高的家伙,堂堂郡守的长女来此,说辞如此委婉竟然都不肯接见。
呵呵,这个人有意思,吴双心中闪过一丝冷笑,掏出怀中的寒玉笛,径自的来到石桌旁坐下,一曲《梅花三弄》缓缓流泻而出,悠扬的笛声回荡在这座幽静的院落中:
听律吕,奏丝桐,南方北方叶应动皇风。和同,玉玲珑,响杂丁东。楚王宫,梵王宫,撞晓钟。听五更调起梅风,那悠悠荡荡梅花梅花落下,看正正的那斜斜。
与无涯,三弄罢那三弄罢。静可夸,夸可嘉,漫天作雪转盐车。这的是孤山下处士家。夜深月色的那为了为了谁赊。半生那卧了烟霞,任两鬓趱霜华那霜华。友梅和静客,诗酒诗酒是生涯。
这首《梅花三弄》,只有第十段最适合笛子吹奏,故而吴双选了这一段。
吴双脸色淡然,只是安静的坐在石桌旁,静静的吹着曲子,光与影的和谐,曲与景的点缀也变得唯美了……
就在吴双的笛声刚刚停下,一个一袭青衣的老爷子出现在吴双的身后,历经沧桑的面色上写满了惊艳,朝吴双拱手,“姑娘的曲音清幽,音节舒畅,似有寒香沁入肺腑,老夫行走大江南北多年,从未闻过,先前的失礼之处,还望姑娘海涵。”语气之中满是赞扬。
陈雪朝吴双不停的使眼色,吴双只当未曾看见,起身,淡淡的说道:“先生谬赞了,小女子只是随意而奏,况且这曲子也不是小女子写的。”
“姑娘此言差已,乐由心生,无此心境者不可能将此曲的清傲之风表露的如此完全。”唐宣明真诚的说道。
吴双抚摸这手中的玉笛,脸色平静,眸中清冷,并未说话,对吴双来说,或许性情之中有种天生的清冷吧!
唐宣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别无所好,就是对乐曲情有独钟,要不是祖上积下来的祖产,以他的性格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今日见到吴双,而吴双的一曲《梅花三弄》更是让他有种遇见知音的兴奋,自己先前不肯见,现在人家不想理。
沉默片刻后,气氛有些尴尬,唐宣明试着打破沉默,问道:“敢问姑娘,方才姑娘吹奏的曲名是?”
“梅花三弄之铁笛清音。”吴双头都没抬,眼睛不知盯着何方。
唐宣明微微一笑,这时一个少年捧着一把古琴出来,将其放在石桌上,宣明撂了下衣摆,坐下,先是试音,随后将吴双刚吹奏的《梅花三弄》重新弹了一遍。
吴双背对着他们,不过眸中还是闪过那一丝诧异,不禁明白,这个宣明先生果然有清高的资本,自己仅吹了这么一遍,他便能将其记下来。
一曲终了,吴双拍拍手掌,转身,面对宣明,仍是一脸淡然,眸中闪着赞许,道:“先生果然高才,这么听一遍便能将其记下来。”
“在下唯一的长处便在此,让姑娘见笑了。姑娘来此,想必是有事相商。请坐!”说完对身后的少年道:“子晨,将我的茶具端上来,另外吩咐前院的上几道上好的点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