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霖轻轻的点头,便直接将吴双放在马车门口,温声道,“姐姐,马车里有干衣服,你先找一件衣裳把湿衣袍换下来吧,瞧你的身子似乎很凉。”
吴双心头一暖,这个昔日的小男孩果真是长大了,才这么几个月不见而已,做事这般缜密了,难怪能将蜀中的势力发展如此有序,更难得的是,凡事想得甚是周道。
于是点了点头,便钻进了马车,她确实凉得发抖。
没过多久,张建也跟过来,不过是骑着马儿过来的,后面还跟着千灵。
郑霖侧头望去,腰间别着寒玉笛,翩翩佳公子一个,见来人是见过几面的张建,便朝张建拱手,“张大哥,好久不见。”
张建扔下缰绳,朝郑霖回了一礼,“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郑霖浅笑了一下,没有作答。
这时,吴双的声音传了出来,只是声音带着很浓的倦意,甚至是虚弱,“霖儿,进来吧!”
郑霖闻声掀开帘布,正准备进马车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对张建说:“张大哥,外面下着雨,不妨一起,进来躲雨吧,这里去太原也不远了。”
张建立马回了一句,“不用了。”说完便握回缰绳,‘驾’的一声轻喝,马儿闻声奔走,铁蹄踏破了夜的寂静,在雨夜里奔跑……
郑霖习惯了张建这幅冷冰冰的样子,不觉得有什么,他本来也没想过张建会进来,只是出于礼貌问一句,所以很淡定坐进马车去了,而赶马车的车夫则嘀咕了一句,“不识好歹。哼……”
车夫简赫不仅是是郑霖的车夫,同时也是侍卫兼书童兼车夫兼保镖,这叫能者多劳,太完美的车夫了。
吴双听见了简赫的嘀咕声,嘴角上扬,“有这小子陪你,不怕日子过得乏味吧?”
郑霖笑了笑,“这家伙,能力不错。”
简赫在马车外听到主子在夸他,心里乐翻天了,轻扬马鞭,对马都温柔了几分,快乐的喊了一句,“启程咯,马儿,驾……”
吴双见郑霖的衣袍还是湿的,不由得拧了下秀眉,问道:“你这身湿衣服不用换吗?”
“姐姐,不用换了,我用内力就可以把它烘干了。”郑霖说完就催动了内力,只见周身开始缓缓地出现水蒸气,渐渐地,衣袍也就干了。
吴双只觉得一股倦意来袭,而且很冷,看上去很虚弱。
郑霖这么近距离的坐在她身边,自然是发现了,于是抓起吴双的手,冰凉侵骨,“姐姐很冷?”
吴双虚弱的点了下头,“这几天内力频繁使用,真气损失严重,又淋了这么久雨,确实不舒服。”在郑霖面前,她没有必要强装下去,虽然她很好奇,为什么郑霖会赶来的这么及时,还知道围杀她的是百里煜城,可是她现在真的没有精神去问。
郑霖坐到了吴双身边,握着吴双那对白皙修长的手,手掌来回摩擦,“姐姐,冷的话,就靠在霖儿肩上,看姐姐脸色也苍白,似乎很疲倦,睡一觉吧,醒来就能到太原了。”郑霖征求吴双的意见,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吴双的脸,神色尽是尊敬。
吴双被他这么一望,只觉得心里很窝心,她确实冷,也真的很累,很想睡,于是点了点头,靠在郑霖的肩膀上,眼皮终于不堪负重的合上,没多久,便传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这一年,郑霖又长大了一岁,虚岁14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习武,饮食都很注意,自然也就长得快,身高一下子就窜起来了,超过了吴双,在东园公的指点下,武艺和内功都突飞猛进。
郑霖觉得这一刻,很有成就感,他为了帮她,努力的让自己成长,努力的让自己学好武功,学好处理一些事情,又有名师指导,希望再相见,可以让吴双见到一个不一样的他。
果然这次相见,吴双看他的眼神终于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
吴双这般信任他,是他心底最深的眷念,最温暖的旖旎,可是,姐姐,你永远不知道霖儿最想要的是什么。
郑霖侧头,垂下眼眸望着这样清秀有余的睡颜,这触手可及的温馨,这张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面容,一时感慨万千。
心里却很幸福。
姐姐,霖儿是个男人,是个男子汉,你给了霖儿最好的启发,也给了霖儿那般优越的环境,这份情,永世难忘,只要姐姐你幸福,霖儿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却还是忍不住幻想:这一刻,就永远这么下去,他和她之间,没有任何人,这条路,永远没有目的地,天高海阔,只有他和她……
可是,一切只是幻想!
披着一件黑色的貂裘披风,一头墨发悉数垂落,未曾挽起,显然是刚从被子里起来,扶苏静静的听完张建的禀告,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大高兴的。
他知道,吴双做很多事情,都没想过要告诉他,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女子,也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女子,爱上了这样一个人,不知究竟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张建将这一路的事情说了之后,便退下了,留下扶苏一个人在屋里独自思忖。
回咸阳并非明智之举,可是却不得不回去,若不是因为吴双有事走开了,他已经启程回咸阳了。
郑霖的出现却是出乎意料的,这半年多来,郑霖在汉中的事情他也是刚打听出来不久,至于在汉中究竟是做什么,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让他无法相信的竟然是吴双怎么招来了百里家的截杀,还是冲墨子令而来,难道吴双得到了墨子令?
百里家是江东的百年大家族,算是一方霸主,即便是朝中人也会给百里家三分薄面。
前段时间因为墨家之事,扶苏多次暗中查访,去了不少地方,才查到江东百里氏、淮阴邓陵氏均是属于墨家,可似乎这两大家族对当代巨子姬安并不满,内部有传言:姬安是杀了自己的师弟才当上巨子的,很多人对姬安的行为不满,于是也就纷纷独立,不参与墨家诸事,所以又有一种说法,百里墨和邓陵墨。
百里煜城带领手下人北上来夺墨子令,这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从江东到太原少说也有数十日的路程,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来到太原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姬安早就抛下了诱饵,只等吴双中计了?
可是,以吴双的警惕竟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不妥?
还有就是,郑霖竟然出现的这般及时?难道郑霖在汉中只是个幌子?他根本就不是在汉中,而是在江东……
想到这里,扶苏一惊,看来这后面的千丝万缕,更加复杂了。
单手扶额,轻叹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芈宴这时推门而入,颔首道,“公子。”
扶苏拿起案桌上的一块白绢,交给芈宴,“这件事情交给你。我先出去一趟。”
芈宴点头应是。
扶苏还是叮嘱道,“一切小心。”
芈宴笑了笑,表示明白。
汀兰小谢,郑霖正将吴双带回住所,自己也准备去歇息时,便见扶苏疾步而来,于是朝扶苏行礼,道,“扶苏公子。”
扶苏嘴角微勾,深邃的瞳孔中有些错愕,难怪张建用‘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来评价他,果然是应该刮目相待了。
这个少年,已经完全不是当日见到的那个羞涩的少年了,此刻他脸上那完美得犹如三月暖阳一般的笑容,举手投足间那股气韵让人不敢忽视。
心中虽感慨万千,可俊脸上仍漾着一抹温和的浅笑,“你来了?”
郑霖轻笑,“是,知道姐姐遇上了点麻烦,便不请自来的敢了过来。”
“你姐姐一直挂念着你,今日一见,必定是高兴万分。”扶苏坐在八仙桌旁边,芙儿翻过一个茶杯,为他倒了一杯茶。
一时间,室内又安静了下来,扶苏优雅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次开口道,“我听张建说了吴双遭遇截杀的事情,是我的疏忽,竟然没有想到这后面的凶险,早知就不该放她一人前去。”
郑霖自然知道扶苏这话的言外之意,无非是埋怨自己没有保护好吴双,再者就是他其实也是利用了吴双来帮他把墨家的事推到风口浪尖上来,像他这样生于皇家,长于皇家的皇子,怎么可能完完全全的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虽说有张建跟着,不会保证吴双有生命危险,可是,今天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也没那么顺利。
“扶苏公子为的是江山社稷,自然不会面面都预计得周全,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也是在无意间得到消息才匆匆赶去的,还好没有晚,不然就……”郑霖道一脸心有余悸的说道,对吴双他是真的关心,因为吴双捧给他一颗真心,他必然要报答这份真情。
扶苏又是一惊,郑霖年纪轻轻,分析问题起来却毫不含糊,看得那般透彻,他来这里最关心的是吴双的伤势,他是利用了吴双没错,可是他真的没料到半路会蹦出一个百里煜城,他了解姬安不敢明里对吴双动手,也知道以吴双的本事,不会出事,可是……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如果吴双真的有什么好歹,只怕最不能释怀就是他扶苏了。
只得懊恼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欠考虑。我先去看看她。”语气里藏满愧疚,站起身,急切的朝里屋走去。
郑霖端起茶杯,同样优雅俊美,却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郑霖是一个如诗如画般的美男,而扶苏是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与磨难的,身上总有一股沧桑感。
望了一眼扶苏那心急如焚的背影,有一种苦涩在蔓延,不浓,淡淡的,不知是茶的涩味还是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