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母，您这是！”
田氏也没回头，提起菜刀，就在哪切腊肉。
“今年他们没来，给你带回去，也是一样的。”田氏说的很自然，好像她年年都给过红包一样。
关莳纳闷，原主儿记忆中，好像没这事啊，难道说，是原主儿忽视了？
也对，原主儿年年来刘家坳，那都是来受辱的，再加上原主儿胆子小，恨不能让自己没有存在感，那里会注意田氏，有没有给红包。
“那我替凌儿和朵儿，谢谢二舅母。”顿了顿，关莳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我都没准备年礼，给承明承起和承生。”
田氏不以为意的笑了：“你的苦，二舅母心里都清楚，不用给他们三个备年礼，有这份心就好了。”
关莳顿时脸热，看来，老实的田氏，心肠不坏，而她，现在确实是要什么没什么，身无分文。
无奈之下，她只好低喃：“那我替凌儿和朵儿，谢谢二舅母。”
田氏叹了口气，忽然又抬头左右望了望：“咦，你娘带来的年糕呢？难道连翘没放到厨房里来？”
话一停，田氏像是想起什么，一脸心疼的赶紧道：“莳儿，你帮二舅母去廊下看看，看那有年糕不，如果有，你就拿到厨房来，虽然落了点灰，但洗洗还是能吃的，咱们庄稼人，得点粮食不容易，还是别浪费的好。”
关莳微怔，连忙起身说好。
这观人先观眼，几句话的功夫，她在田氏眼里，看到的是赤诚和明亮，她想，田氏这个二舅母，或许是真的心肠很好，而且还勤俭持家。
走出厨房，她就下意识的捏了下红包，份量还不轻，至少有十个铜钱的样子，跟刚才她给关佑元封的红包差不多厚。
这田氏，到是把一碗水端平了，很会做人。
想着想着，她就走到了刘家的廊下，仔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刘氏做的年糕，正想再扩大范围找找，却忽然听到院外有小孩在笑骂。
“灾星灾星小灾星，没人要的小灾星。”
“哈哈哈，快看他在吃什么？脏死了，肯定是地上拣来的。”
“还真是脏啊，我娘说，灾星什么都肯吃，连咱们丢掉的骨头，他也啃。”
“那快去拣骨头来，那，那，那边有一块狗啃掉的，快拣来给灾星下饭咯。”
关莳扬了下眉，一听声音就知道，外面那帮孩子，就是她进村时，冲着她唱歌律子的那一群。
摇了摇头，正要重新再找时，就听那群孩子，又接着笑骂道：“光吃年糕不吃菜，那怎么行啊，来来来，小灾星，我们给你加菜咯，还不快谢谢我们。”
“加菜咯，加菜咯。”
“我也给你加菜咯，赶紧吃，多吃点。”
大笑大闹下，关莳把那年糕二字，听的很清楚，眯了眯眼，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她一推门，就惊动了那群孩子，然后就听见他们一边做鸟散，一边大笑，眨眼就跑了干净。
她啐了声，一转视线，就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穿得破破烂烂的蹲在墙角。
那棉衣不但破，还很大很脏，一眼就看出那是件成人的棉衣，像是拣来的罩在身上的，棉裤也是，在裤脚那，挽了一层又一层。
再看他的头发，乱的就像个鸟窝，一团一团的起了球。
脸她看不清，因为此时，小男孩抱着一团已经分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正蹲在哪，狼吞虎咽的啃着。
要不是他啃了个缺口出来，她还真没发现，那是刘氏做的年糕。
因为那上面，撒了数不清的土，黑黑黄黄不堪入目。
关莳抽了口气，心想，这还能吃嘛。
“孩子，这不能吃了，快丢掉。”她喊了一声，三步化成两步就走了过去。
结果，她还没靠近，就闻到男孩身上，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那是牛屎味，猪屎味，尿味，还有发潮发霉味混合在一起的臭，熏的她脸都绿了。
男孩不理她，继续埋着头狼吞虎咽，好像他手里的脏年糕，那是无比的美味，谁也不能阻止他，把东西全塞进肚子里。
关莳眉头一拧，狠了狠心，屏住呼吸就上前要夺他的年糕。
男孩猛的抬起头，只见那双清明澄亮的眼睛，就像淬满了毒液般盯着她，脏的已经不见五官的脸上，腮帮子还在一嚼一嚼，吞咽的极为艰难。
他防备的竖起汗毛，仿佛一条毒蛇，随时都可以咬人那般。
关莳心梗了梗，赶紧把手收了回来，缓了缓表情，轻言细语道：“你是谁？”
是小叫花吗？
男孩看她不准备再抢了，便收回毒蛇般的目光，埋下头继续狼吞虎咽。
“你叫什么？有家吗？”
原主儿的记忆里，上饶村和刘家坳，都很富绕，基本上没出过叫花子，就连爻县城中，也极少看到叫花子，既是如此，那这儿，怎么突然冒出个小叫花呢？
嗯？不对，刚才那帮孩子，好像是叫他小灾星。
莫非是认识的？
“你家在哪？”
男孩子仍然不理，好像对他来说，什么也比不上手里的脏年糕。
“别吃了，你要是饿的很，我去拿点干净的来，好不好？”
男孩顿了顿，嘴里咀嚼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关莳屏着呼吸，就见他抬起头，认认真真的和她四目相对。
这次，他的眼睛没有淬毒，反而很平静，平静的近乎麻木。
“咕咚”他把嘴里的年糕，咽了下去，煸了煸长长的睫毛，就把吃剩的年糕揣进了怀里后，才开口道：“好。”
关莳哭笑不得，刚才他的举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是饿了，也许吃了她的干净饭，脏年糕还要留着，等饿了的时候再吃。
“那年糕真的很脏了，如果你要留着下次吃，也得洗干净知道吗？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端吃的给你。”
看他的样子，跟关凌差不多大，可比关凌可怜，也罢，她就当日行一善了吧。
起身进了门后，才走了几步路，这才想起后院的门没关，正要回来关门，就看那小男孩，悄无声息的站在她后面。
关莳吓了一跳：“你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吓死我了，孩子，这儿不是我家，我不能请你进来，你在外面等我一会，行不行？”
男孩定定的望着她，好像要从她眼里，分辩出真假一样。
说实话，这孩子眼睛如果不淬毒，那黑白分明的透亮，还真像两颗黑曜石。
“我叫小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