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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月下情人会

毫无原因的起火让瞿州城最豪华的客栈——东游客栈如今只剩下废墟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像极了被屠杀的妖魔的残肢散乱在雨中。

今天是第几天了?

湛秋漓这样问自己。他不知道答案,因为当他醒来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结束。

相遇尚未完成,分开就已到来。这样的突如其来,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梦里不知身是客。

额头上的伤已被妥善抱扎过,可心中的伤又有何人能慰藉。

这场大火夺去了一切,若不是天降豪雨,恐怕它会烧地更加彻底。据说捕快从废墟中拖出一具又一具黑炭般的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完全无法辨认,只好草草埋在一起。

他不相信,不相信一个如花的美丽女子就葬送在这样丑陋而污秽的地方,是天弄错了,还是他弄错了?

“湛公子!”

身后传来一声令人心动的娇呼,湛秋漓没有回头,再甜美的声音也敌不过云初见一个轻言浅笑,可现在,她已经哪里都没在了。

“湛公子!”声音的主人似乎对他的不理不睬颇有埋怨,加重了撒娇的成分,“又不打伞,大夫说了,您伤还没好,不能乱跑的!赶快跟我回去吧!”

说着,女孩也不避嫌,拉起湛秋漓就要走。

一阵透心的凉意从手臂上陡然传到心里,湛秋漓猛的一颤,顺手打掉女孩的手。

女孩一呆,眼中蓄泪。

湛秋漓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对不起,我不喜欢被人碰。”

他感激她救了他,可是,她却不是他能触碰的人。

女孩本想发火,可看到湛秋漓苍白的面色后,心又软了。

“没关系,您还是快跟我回去吧,不然着了凉伤身体。”

“我不能走,我走了,她会找不到我的。”

回身看着眼前的废墟,湛秋漓摇了摇头。他至今还怀着一丝希望,希望她没死。

“唉,您就别固执了!”女孩声有不悦:“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天逃出来的共有十九人,有十个男子,五个女子,四个小孩,而这五个女子全是已经成婚嫁人的,没有你说的妙龄少女啦!”

“你会不会弄错了,她逃出来了,只是没人看见而已!”

“不可能啦!那火来的那么急,能逃早逃了!而且就算她逃出来了,为什么不来找你!”

“或许是她受伤了,走不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城内耶,又不是什么深山老林,附近的人我都问过了,也没见有收留你口中那女子的人啊!”

见他还想说什么,少女不耐烦地打断,拉起他的袖子就走。

“她已经死了,您就别再执迷不悟了,还是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想想以后怎么办?大丈夫何患无妻,天下的女人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远,如天边浮云。

以后?他没想过;妻子,他也没想过,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爱上别的女子,还能像其他男子一样,女人一个挨着一个进门,失去了这个还有那个爱。

“劈啪”一声将柴火劈成两半,丢到一边,又拿过一根来劈。这种粗活已经很久没做了,如今重新拣起来,一时还有些不习惯。看着磨出水泡的手掌,王老汉无奈一叹。

这时,一阵愉快的歌声从身边走过,王老汉抬起头,阳光下,女儿彩霞像只年轻的小鹿,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青春的喜悦。

自从救了那个人回来后,女儿就仿佛得了宝贝似的欢喜得不得了,正是这溢于言表的欢喜让他感到很不安。

“彩霞,过来一下!”

“爹,干什么啦?我还赶着去给湛公子送药呢!”

噘起小嘴,尽现不耐。

“我说你啊,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整天往男人房里跑,叫人看去了,还不知会说些什么呢!”

“那就让他们去说啊!湛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照顾他理所应当啊!”

“可你是我女儿!我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坏了名声,嫁不出去!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

“那就嫁给湛公子好啦!”

“你胡说什么!”

王老汉早看出女儿的心思,可没想到她竟这么轻松地说出,一点羞涩之意也没有,顿时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羞耻。要知道,大宋礼法森严,婚姻大事岂能自主。

“湛公子长得一表人才,武功又高,嫁给他有什么不好!”

女孩子的梦想,千百年来皆是一样,而父亲的担忧,也未曾改变过。

“是,湛公子是很好没错,可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的人吗?况且他如今念念不忘那个什么云姑娘,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吗?”

“那有什么关系,她已经死了!湛公子怀念一段日子也就忘了,而且我那么细心地照顾他,他没理由不会喜欢我啊!老爹啊,你就是太操心了!你女儿我可不是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娇小姐,我喜欢的东西,我一定会抢到手的!”

说完,王彩霞立刻丢下父亲,向湛秋漓的房间跑去。

看着女儿飞跑开的背影,知道是在表示对他的不耐,无奈一叹,从怀中摸出一个瓷娃娃。

女儿长大了,也到了会怀春的年龄,湛秋漓或许是个好对象,可他还是很不安。因为,他曾犯的一些错已经让他无法跟普通人一样生活。他想给儿女们最好的生活,可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个玩笑,一个很致命的玩笑。

五月初五,百花祭,也是情人结姻缘的日子。瞿州城特有的风俗。

男的戴面具,女的披面纱,个人一卷红线。当祭典的礼花在城上空响起时,便把自己的红线高高抛起,落下后,众人只管拣自己喜爱的收紧,红线另一头牵的便自己的有缘人。倘若不中意,可扯断红线,若是不扯断,就代表愿意接受对方。这是一年一度单身男女寻找姻缘的最佳机会。

王彩霞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湛秋漓被迫带上面具,跟着她到大街上,“享受”这一年一次的盛典。

“湛公子,等会要把红线抛给我哦!要是让其他姑娘捡去了,您可就麻烦大了!”

湛秋漓呆呆地点了点头,兰陵王的面具挡去了他萧索的神情。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许多年后,南渡的宋室统治下有个女子,写下此诗祭奠自己失去的初恋,而现在,湛秋漓却跟她有着同样的心情。

辉煌的灯火却照得人心灰意冷,那个本该一同赴约的人却不知身在何处。黄昏之后,月上柳梢头,其他人已经倩影双双,一起观灯赏月,而他依旧形单影只,泪水浸湿了春衫袖。

左肩传来微微的痛,似乎是被人撞了一下。湛秋漓回过头,那人急急道了声“抱歉”,便拉着爱人消失在人潮之中,这时,另一对情侣又撞上了他的右肩,一回头,这边的人也不见了。

突然,湛秋漓感到一股无助的孤单。

失去云初见,便失去了全世界,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可他却固执地不愿拆掉纱布,因为那是云初见留给他最后的回忆,无法丢掉。

见湛秋漓又盯着手上已经变色的纱布发呆,王彩霞不高兴地一把握住他的手。

“湛公子,你又发呆!难得今天那么好的日子,你却苦着一张脸,好象多不情愿似的!”

猛的抽回手,湛秋漓的眼中出现不耐。

他并非薄情寡义、不知恩图报之辈,可他实在不喜欢被人纠缠,这种感觉真的很差。

于是,湛秋漓刻意放慢脚步,逐渐拉开与王彩霞的距离。

王彩霞被路边的小摊小贩吸引了注意力,等她回过神是,已经不见了湛秋漓的身影。

祭典更加热闹了。湛秋漓独自穿梭在这非凡热闹在红,倍感凄凉。

这时,人群骚动。随着头顶嘭的一声炮响,瞿州城的夜空立刻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

人们欢呼着把手中的红线高高抛起,希望它为自己牵出一段美好姻缘。

湛秋漓只觉得眼前一片鲜红,恍若那夜噬人的大火。杂乱的人声重现了当晚的惨烈与混乱。

不、不!

冰凉的呕吐感涌上喉咙,湛秋漓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窿,冷刺刺地疼。他扭转身体,强忍着摩肩接踵带来的恐惧,奋力往人群外挤。

突然,身子一紧,似被绊到。

他一回头,只见手中的红线不知何时缠住了一个粉衣女子的手镯,女子努力地想要解开,却怎么也找不到头绪。

一用力,湛秋漓心烦地想扯断这理不清的纠缠。就在这时,身后的人一挤,女子一个踉跄,顺着湛秋漓使力的方向跌来。

顿时,一股异样的情愫电流般蹿过大脑,他本能地伸手一接,熟悉的温暖让冰凉的身子一颤。

隔着单薄的粉色纱衣,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这个触感,这个味道,这个心跳,难道,难道……

女子仰起头,粉红的面纱外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水灵如出夏的荷花。

颤抖着双手,缓缓拉下女子的面纱,那久违的笑容让身边的一切都跌入梦幻的谷底,迷梦缭绕。

“初、初见……真的是你吗……你、你没死?”

女子无语,笑容更加灿烂。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一手按上湛秋漓捧着她脸颊的颤抖的手,一手抚上他因激动而发抖的脸,云初见温柔的声音宛如梦中的浮云。

“瞿州的百花祭是情人相会的日子,无论天上的,还是地下的,即便天人永隔,也会相遇。”

湛秋漓猛的一颤。

天人永隔?

她、她还是死了吗?

眼前的只是她的魂魄吗,亦或是他相思的幻觉?

一把锁入怀中,湛秋漓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拥抱她。

“就算你是幽魂,我也不会让你走的!绝对不会!”

云初见开心地笑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湛秋漓抬头一看,十几个男子恶狠狠地盯他俩,冒火的眼神几乎要吃了他。

一个男子突然喊道:“喂,你是什么人!抱我家娘子干什么?”

他家娘子?怎么回事?

“什么你家娘子,她明明是要嫁给我!”另一个不甘示弱地纠正道。

嫁给他?初见?

“什么嫁给你,明明是嫁给我啊!我的红线都在她手里呢!”得意地扯了扯手中的红线,另一端果然在云初见的手中。

“我的也在啊!”

“还有我的!”

“我我我、我也是!”

湛秋漓抓起云初见的手一看,发现她正握着一把红线,纠葛缠绕分不清谁是谁。

一股无力感冲上脑门。

“你知不知道,抓人家的红线就代表着同意嫁给人家,你究竟想嫁多少人!”

云初见一脸无辜。

“谁说我要嫁给他们了,传说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人编出来的,干吗非信不可啊!”

“是风俗,风俗,不是传说!”

湛秋漓涌起杀人的冲动。

“你有这闲心挑毛病,还不如赶快带我逃跑,你很想我嫁给他们是不是!”

“当然不是!”

吼完这句,湛秋漓拉起云初见落荒而逃。

这浪漫而感人的重逢立刻变成一场闹剧。

再顾不得与周遭人接触而带来的不适感,湛秋漓拉着云初见左蹿右挤,在原本寸步难行的人堆中硬闯出一条路来。

“快快,他们追来了哦!还有三步、两步——”

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云初见像在看别人的笑话一般看自己的笑话。

“啊,他抓到我的衣袖了!”

身子往后一顿,云初见无辜地向回过头来,两眼冒火的湛秋漓报告。

恨恨一咬牙,湛秋漓一挥手,凌厉的掌风如剑般斩段那一条条剪不断、理还乱的乌龙姻缘,让红线的主人齐刷刷地摔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湛秋漓抱起云初见,用力一蹬,扶摇直上。

一连数点,借着人工形成的着力点,湛秋漓施展轻功,抱着云初见夜空飞行,把人间的一切纷扰甩在身后。

当被当成踏板的人们感觉头顶一阵压力,纷纷抬头探视时,湛秋漓和云初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璀璨的烟火之中。

“哇啊!好酷啊!早知道你会飞,我们还坐什么马车,不如一个跟头翻到瞿州算了!哦,不行,你又不是孙悟空,翻不了那么远的!”

云初见兴奋地像个小孩。

湛秋漓一笑,不理会她的不知所云,只是促狭地交代:“抱紧点,不然掉下去就不好玩了!”

“哦!”

乖乖一回答,云初见果然照办。

柔软的曲线紧贴着他刚毅的线条,温柔的体香在四周的空气中萦绕,湛秋漓只觉身子一热,连忙寻一屋顶稳稳落下。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下?”

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云初见只关心自己还未尽兴的兴奋。

“你以为我是鲲鹏,专司飞行啊?”

他插开话题,努力恢复平静。

“就是啊!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说的不就是你吗,你带我躲避那些人,一击使其纷纷摔倒三千里,然后踩着人头咻的一飞,扶摇而上九万里,现在下面人心惶惶,不到六个月是不会平息的!”

看着她摇头晃脑、比手划脚、煞有介事地曲解庄子的《逍遥游》,湛秋漓只觉得那个熟悉的鬼精灵女孩又回来了。

“是是是,我就是你的大鹏,一辈子为你遮风挡雨好不好?”

他动情表白,心意一览无疑。能与她重逢,说明他们缘分未尽,他不会再回避了,无论是莫向游还是皇帝,初见是他的,谁都不让!

拉起她只缠着他的红线的手,眼中溢满了喜悦与柔情。

他们注定要在一起,这红线就是最好的证明。

面对他露骨的表白,她的眼神却黯了下去,转过身,不动声色地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你不会的,谁也不可能保护谁一辈子,向游如此,你也如此。”

“不!”湛秋漓大吼一声,极力撇清他和莫向游的不同,“我会的,我绝不会像他一样丢下你!绝对不会!”

闻言,云初见温温一笑,眼中却有了一水哀伤,湛秋漓本能地感到一阵恐慌。他拉过云初见,不许她逃避自己。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是不是见到莫向游了?”

他担心,在她失踪的这段日子里,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他不知情而已。

“不是。”淡淡摇了摇头,“我没见到他,也没恢复任何记忆。”

湛秋漓立刻松了口气,“那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哪?为什么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春宵楼啊!那里的姐姐妹妹都对我挺不错的!”

“春宵楼?”

怎么听这两个字怎么别扭,春宵,春宵,啊,难道是……

看湛秋漓一脸恍然大悟,云初见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奸笑。

“没错,就是瞿州城最大的青楼!”

“青楼?!”他差点没咬掉舌头,“你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跑去那儿!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别的地方更危险!”她不甘示弱地反击,“我玩了一夜回去,发现东游客栈竟然烧没了,又找不到你,我只好去找其他客栈,可那里的人见我一个单身女人,又带了那么多银两,一个个的眼神全变了!就像看见小白兔的狼!”

“所以你就跑到青楼去了?”

“是啊,那里都是女人,没什么危险啊!”

都是女人?湛秋漓瞪大了双眼,像看怪物一样瞪着云初见。青楼的确都是女人,可是,那也全是为男人准备的啊!她竟然说那里会比较安全,天知道她是在用哪根筋思考!

“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他暗指嫖客。

“她们?没有啊,大家都对我很好,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想起她因为擅长化妆,被爱美的众女子供菩萨一样地供奉,就不觉得意起来。

然而,湛秋漓却曲解了她的意。为博得女人的欢心,哪个男人不是一开始柔情万千,呵护倍至。

可是,一旦到手失去新鲜感后,再薄情寡义的事都做的出来。

“初见,你、你仔细听我说!”湛秋漓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严肃至极,“无论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在乎,只要你还是你,我的心意永远都不会改变!”

看着他紧张到冒汗的表情,云初见实在不知他这番话的含义。

什么叫无论发生过什么?她一直都是她,从来也没改变过,他干嘛那么紧张啊?

陡的,云初见猛的想通,随即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你、你想太多了!我说的她们的是女字旁的她们,她们自己都争得不可开交,怎么可能让我出风头嘛!”

“那你在那儿干吗?”

“帮众姑娘化妆啊!因为我化的好,所以她们才把我‘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哈哈哈哈,你思想不纯洁哦!”

明明是自己故做姿态,语气暧昧,惹得人家胡思乱想,结果到头来自己却装圣人,湛秋漓真想当即就让她尝尝什么是“世间险恶”。

他一把抱过她,紧圈在怀中不肯放手。

“你要知道,男人本来就是思想不纯洁的生物,尤其是……”刻意拖长尾音,湛秋漓黑色的眸子越发深沉,“在这种夜深人静,无人干扰之际……”

不知是被他抱得如此之紧无法唤气,还是他充满蛊惑迷香的声音侵入了大脑,浓烈的红晕染上云初见白皙的脸颊。

“你、你比闹了!”

“比闹了?”

“是别闹了!”云初见急地哇哇大叫,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我不是在闹啊!”

发现她呼吸急促,一颗心跳得比最急促的鼓点还厉害,湛秋漓原本只是想作弄她的情愫渐渐变了。

身体越发紧绷,他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开始在她曼妙的曲线上游走。

她虽未经人事,却并非对此一窍不通。她当然知道当他眼神越发深邃时,心中在想些什么,在渴求些什么。可正因为明白,只有理论而无实践的她才更加恐慌。

“喂喂喂,住手啊!再继续下去就真的要玩‘火’****啦!”

“没关系,这种焚法,我求之不得呢!”湛秋漓的语气像极了耍赖的痞子。

云初见骑虎难下,她真不明白,这种事男人怎么可以说来就来,一点也不顾及女孩子的心情!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不行,她可不能当待宰羔羊!她虽然不讨厌他,可还没到能以身相许的地步,况且,她还要找莫向游!

莫向游!

脑海中陡然劈出一道闪电。莫向游,是啊!她爱的是莫向游,她刚才竟一点也没想起他!

猛地一推,云初见想要反抗。不料,手一软,仿佛全身的力气在刹那间被抽走,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爱上湛秋漓,爱上他!

爱上湛秋漓?

为什么?

她爱的是莫向游,怎么可能爱上湛秋漓!

湛秋漓的唇已经贴上她的脸颊,在上面贪婪地游走。

云初见只觉得想哭,她不能这样,她不是个随便的人,她不能对不起自己最爱的人啊!

口中突然传来冰凉的咸味让湛秋漓咯噔一下停止了所有动作,他推开云初见,只见她满脸泪水,梨花带雨。

“初见?”

“对不起,对不起!”捂着嘴,云初见一把推开他,泪流满面地道歉,不知是向他,还是向莫向游,“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啊!”

“初见,小心!”

云初见忘了自己身在倾斜的屋顶,一个踉跄,滑将下去。湛秋漓不假思索地飞身扑去,一把抓住她乱挥的手,用力一扯,扯回怀中,再一翻转,稳稳落回地面。

“小心点!”

她突然落泪,让他心乱不已。

感觉出他语气中的焦躁,她抽泣着点点头,挣扎出他的怀抱。怀中一空,让湛秋漓的心烦更是火上浇油般高涨起来。

她就是忘不了莫向游吗!

“湛公子!”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娇呵,披着橘黄色面纱的王彩霞寒面怒视这二人,手中的红线凌乱不堪,看样子她也是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围。

“湛公子,你跑哪去了,害人家怎么找也找不到!你看看,人家的红线都被扯烂啦!”

虽然已经看见了,可她还是决定无视云初见的存在。

凭着恋爱中女人的直觉,王彩霞敏锐地感觉到湛秋漓和这个陌生女人之间说不清的关系,直接定义为情敌。

她扭动纤腰,硬插到二人中间,暗暗把云初见往旁边一挤。

“对不起,彩霞,来,我来介绍。”

在她即将缠上自己胳膊的前一刻,湛秋漓身形一闪,搂过云初见,向她示威。

“这是云初见,云姑娘,我的未婚妻。”

“湛——”

“你就是云初见?”

云初见还来不及纠正湛秋漓的信口雌黄,王彩霞就高声叫唤起来。她狐疑地一点头:“是,我就是云初见。”

“你没死?你为什么没死?”

王彩霞愤恨的叫喊让云初见身子一颤,她想她死,为什么?她们不过初次见面,她何以对她有如此之大的怨恨?

“彩霞,不可胡说!”

湛秋漓不悦地呵斥。

他不是那种会无条件怜香惜玉的男人,他一向认为那种男人是绝对靠不住的,他们会因为一个陌生女人的眼泪而抛弃曾经同甘共苦的结发之妻,还自以为是多情风流,在他看来,这些人只不过是为自己的负心找个华丽的借口罢了。

他爱人,就只爱她一个。

“我才没有胡说呢!”她没想到,那个一直对他温柔有加的男子,怎么一见到这个女人就全变了,“她要是没死,为什么不来找你,害你担心地天天往那个废墟跑,担心地茶饭不思!你那么爱她,她又是怎么对你的,如果不是今天你侥幸找到她,我看她一辈子都不会来见你!这种水性扬花的女人哪里好!”

水性扬花!

说她!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冲上额头,让云初见一个脚软,差点跌坐于地。若不是湛秋漓眼明手快一把抱住她,恐怕她现在已经和地面亲密接触了。

“初见,没事吧?”

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湛秋漓可以加深对云初见的温柔,既的发自内心,又是做戏给王彩霞看,希望她知难而退。

云初见摇了摇头,挣扎着站稳身子,对上王彩霞怒气冲冲的双眼,平静而坚强。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他的未婚妻。”

万万没想到,她竟一开口就说这个,湛秋漓和王彩霞都愣住了。

“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讨厌我就伤害他,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就请你不要让他丢脸,也不要让自己丢脸。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你有权支配他。无论选择谁,主动权都在于他自己。”

“你知道他喜欢你,你当然敢这么说啦!”

面对王彩霞的叫嚣,云初见只是淡淡一笑。

“获得爱的最好途径是给予爱,失去爱的最快途径的扼制爱,而守住爱的最好方式就是给爱插上翅膀。如果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的话,那你既没有资格爱人,也不值得任何人去爱。”

云初见的话强烈地震撼了湛秋漓。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莫向游会爱上云初见,为什么自己会爱上云初见。

她并没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世容貌,可她的心却比任何他见过的女子都美。

现今的女子不是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娇贵千金,就是流连风月以玩弄爱情为乐的风尘女子,虽然她们是如此渴望得到一份真爱,却从未想过真正的付出。

不付出的,怪男人们不解风情;付出的,又苦苦纠缠在等价的回报上,不让男人有一点休息的空间,与其说是在享受爱情,不如说是在偿还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

其实,男人有时更像一个孩子,需要女人母亲般的无悔关怀和博大理解,只是,太多的女人认为,男人就该为女人撑起一片天,再苦再累都是应该的。

难怪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心愿被所有男人和女人憧憬。

男人和女人是如此强烈地需要对方,却又总在相遇的路上,因为害怕受伤而错失彼此,越走越远。

而她,则勇敢地坚持着自己的执着。

即便失去了记忆,她还是要去寻找莫向游,寻找自己不能忘却的爱情,即使知道会有多大的困阻,她都未曾放弃过。

和其他女子一样柔弱单薄的身子下隐藏着一颗坚强而独立的心。

云初见定定地看着王彩霞,目光清澈而坚定。

王彩霞不自觉地开始惧怕起她的注视,可女人的骄傲让她固执地回瞪住云初见。

“哼,说的好听,你就是笃定湛公子喜欢你才这么肆无忌惮,要是他不喜欢你,你还会不会这么牛气!”

“他喜欢我是他的事,而接不接受则是我的权力,倘若你对他的喜欢只因为他心中另有别人就作罢,那你永远都不会得到他的爱情!”

接下她的挑战,云初见毫无胆怯之色。

王彩霞被气到无话可说。她本来就读书不多,说起大道理根本不是云初见的对手,更何况,她因为对湛秋漓的占有欲而衍生出对云初见的憎恨已经让云初见很不愉快了,她一向讨厌那种因为喜欢一个男人就敌视他身边所有女性的自私女人。

战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王彩霞开始小声地抽泣,想以此博得一点湛秋漓的同情。

湛秋漓当然明白她的心思,所以根本不想去理睬,可一想到她好歹救过他的命就无法硬下心肠,视而不见。

“好了,彩霞,什么都别说了,天晚了,赶快回去吧!不然你爹会担心的!”

他竟然用这般委婉的方法赶她走,王彩霞心一酸,泪水夺眶而出。银牙一咬,转身消失在街道转角。

确定她不会再回来,湛秋漓才疲倦地叹了口气,走回云初见身边。

“初见,我和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云初见理解地一笑:“你和她什么都没有,你也用不着向我解释。”

这种事,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和莫向游在一起时,常有女生追求他。一开始,她也和一般的女孩一样会因为不安与自卑而迁怒于他,动不动就发火,强烈抗拒他与任何女生的接触,多说两句话就会被视为变心的前兆。

那时候的她像个歇斯底里的神经质,害怕终有一天,莫向游会丢下她这个累赘,去寻找其他幸福。

因为自卑而衍生出的强烈的恐惧每天都在折磨着她。

直到某天,莫向游为了救她,屈膝向一群小太妹下跪时,她才幡然醒悟,真正的爱情是不会为外来的诱惑所破坏,破坏她的往往是不自信的我们自己。

爱情不是作戏,每天都激情澎湃地你方唱罢我登场。若是天天做戏,绝世的名伶也有心烦厌倦丢盔弃甲的一天。不然段小楼为何半路撇了程蝶衣,娶了菊仙。想是厌了倦了,只想过个安稳日子。世上人,连霸王都忍不住要返璞归真,也唯有不疯魔不成角的程蝶衣,才甘愿孤独地留在虞姬的世界里。

从那天起,她第一次体会到“至亲至疏夫妻”的爱淡如水的平淡隽永。

对莫向游如此,对湛秋漓就更了。

湛秋漓却以为初见是在生他的气,连忙头手并用地解释个不停。

“初见,你别生气,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你也知道,除了你,我一向碰不得他人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没有生气啊!”看他急切证明清白的模样,云初见不禁想起当初的莫向游,心变得温暖起来。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那种渴望被人重视珍惜的心情永远不会改变,即便对方并不是你倾心相许之人。

“有这样一个故事不知你听说过没?”

抬起头,云初见迎着夜风,缓缓诉说起那个曾令她感动斐然的故事。

这是一则佛教故事。

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了婚期,到了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

书生大受打击,一病不起。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他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

僧人解释,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

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掩埋她的那个人,那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书生大悟。

“我一直相信,向游就是前世埋我的那个人,所以,我要用这辈子的时间去报答他。”

说这话时,心脏微微地刺痛,大脑里涌荡着反对的力量,不停地叫嚣:爱上湛秋漓,爱上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脑中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只知道,她爱的是莫向游,不是别人,她不是那种可以同时爱几个人而毫不在意的人。

她爱,只能爱一个。

可是,为什么看到他受伤时,会心痛会担忧?为什么靠在他怀里时,会像靠在莫向游怀里一般温暖而幸福?

别开视线,云初见眼帘低垂,掩去其中的困惑。

湛秋漓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一点点在沦陷。

他知道这个故事对她来说多重要,他相信,她就是凭借这个故事确定了和莫向游不可割裂的牵绊。

故事里有她,有莫向游,而他呢,他在哪?

垂首一叹,又抬起头,深深呼吸,再度睁开的眼中射出坚定的光。他走到云初见身旁,和她并肩而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嗯。”淡淡一应,她有些落寞地笑了。

“只是,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结局。”

“什么?”她疑惑地仰起头,对上他清澈如月的双眸。

“如果莫向游是埋你的那个人,那我,就是陪你一块儿下葬的人,今生今世,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泪水涌上眼眶。

她记得曾有个女子,在她的文字王国里借一个男人的口表白真情:“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她听过的最悲哀,最凄美,最沉重,却又最坚贞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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