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破虚之瞳，它所带来的元气视野，让谷梁寻即使没有手电也足以看清事物，何况末世刚刚爆发不久，沿途还有路灯可以照明。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降临后，体内活泼的元气和极快的回气速度，也能给予本就消耗不大的瞳术足够的支撑。
所以谷梁寻把手电筒留给了裴珏。
贴着墙面缓步下来直到二楼，谷梁寻就着灯光，找了个避风处蹲下，观察四周。
如果自己被发现，谷梁寻自忖，逃是能够逃掉的，只是必然会慌不择路，到时候能不能找到想要找到的人，就不好说了。
“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丧尸吗？
单凭那副可怖的外貌，的确能和丧尸这种生物挂上钩。
但是作为颜值党，谷梁寻还是认为这玩意根本不是丧尸——青黑之色密布全身不说，而且一只普通的丧尸能吸收自己的元气？
“那个时候……它是来用拳头砸我，而不是抱住我，想要吃掉我。”
青黑怪物吃不吃人暂且不提，如果被咬到，会不会被传染，也变成那样？
谷梁寻握了握黑伞——母亲的遗物——缓解着紧张。
但是我的攻击，第一次能够击中它，为何第二次毫无效果？
元气流入雷纺，谷梁寻捏紧右手，操控着内元，在拳面缓缓形成一层元气纱衣。
通过雷纺转化的内元形成元气之拳，在自己细致的操纵下，并未离手，而是包裹着自己。
其上偶尔闪过一丝丝淡蓝色的电蛇，在灯光照耀下，煞是梦幻好看。谷梁寻将拳头摁向墙壁，电蛇顿时四下游走，不一会儿就消散在墙面上。
谷梁寻收回手，端详了一阵，若有所思。
接着，他挥手散去了手上的内元，伸出左脚，【幻】法演化下，一只淡白色的元气之踢浮现而出。
蓝色和白色？
“色彩不同，而且也没有电蛇。”谷梁寻心中自言自语，“难道同一人的元气不能第二次击中那个怪物？”
思路已然明了，这拳头上的电蛇，极有可能就是能击中青黑怪物的原因。
“电……”
左手青光浮现，元气通过青律之痕幻化而出，手背上浮现出一只青色大手，约莫是自己原本手掌的两倍大小。
谷梁寻下意识地想要把它握成拳状，却愕然发现，青色大手无法变成青色拳头。
“怎么回事？”
通过破虚之眼，可以看到巨手内部似有一道道混乱的细小光流，到处游走。
谷梁寻看了看漆黑的天色，收回青光。
剑序有言，黑阶元者所炼之元，相较于天地间自然而然存在的元气，只是毫无“外景”的纯元。
经过刚才的实践，谷梁寻勉强能够理解，纯元之力，说得通俗一点，就是那些白色的内元内气，再时髦一点，就是没有任何附加属性，没有任何性质的“惰性”元气。
自己通过青律雷纺双痕，碰巧转化出的实质元气，就是带有附加属性的“景元”。
景元之力，总的来说分为七大行，除去最基本的五行景元之外，还有神妙莫测的阴阳双行。
而“外景”之能，体现在元气的表现不同上。
雷痕之拳蓝光闪耀，其上附着着电蛇，自然携带着雷电属性——木行分行，略微掺杂了阳行。
只是，青痕之手——谷梁寻自己也不知道它为何不能握成拳状——青光联结，流苏异彩，会是什么属性？
“不过，无论如何，能够攻击到那种怪物，对于现阶段而言，便已足够了。”
有探究精神自然是好的，但是前提是，得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看了看手表，九点十一分。
心咒糅合着内元，吸纳着天地间暴乱的元气潮汐，急速地增强自己的元气修为。
左臂上的黄色异种元气也早已被清除出去，感受到自己的伤势在飞速好转，谷梁寻觉得，再过不久，很快自己便可以在元气的质与量上碾压所谓的“黑阶元者”了，凝聚出属于自己的元核。
“灰阶元者，这名字真烂。”谷梁寻苦笑一声。
从前自己纠结所谓的名号，而现在末世到来，反倒并不太看重这些东西了。
青蓝双色光芒在手中凝聚，照亮了墙角，谷梁寻将它们捏成一个太极的模样，以此增强着操控力。
“之前，裴珏说他从楼上跑下来，并没有看到多少学生。”
但是在短短十多分钟里，五层和四层的学生怎么可能跑得那么快？要知道，滨海高中作为本市环境最优秀的考点，来这里考试的并非只有滨海高中的学生。他们的素质参差不齐，又从未经历过“末世逃生演练”——本就没有——如果没发生踩踏事件，已经算得上是合格了。
要说一大票青黑怪物把他们都干掉了的话……
就算裴珏的实力再增强一倍，也是根本逃不掉的吧。
这么一想，谷梁寻张开破虚之瞳，从栏杆夹缝中向下望去。
视野五彩斑斓，谷梁寻看到，普通视野中的每一个红色眼珠边，在破虚之瞳观察下，都能看到一抹亮青色。
那大概就是弱点吗……只是我打不过啊。
摇摇头，散去瞳术。
路灯光在闪烁，之前聚拢在书边的怪物已然不见踪影。影影绰绰，有不少奇特的生物在阴影处徘徊，只能见到一些些红色的光团在那里游走，轮廓却都看不真切。
尽管世界漆黑，但是夏季的燥热却未曾改变，一阵烦闷夹杂着恐惧涌上心头。
定了定神，谷梁寻从墙角站起，不是继续往下，而是反身折回楼上。
不论楼上有什么，总之也比走下楼被那些怪物追得好。
羽安，你在哪里呢……
—————视角—————
江志涛一身淡白色的外套，右手中指指根处，不知何时带了一枚戒指。
他手握一根银光璀璨的长条物，就这么站在东楼天台上。
对面，一只青黑怪物咆哮着扑过来，伸出双手，恶狠狠地朝着江志涛的脑袋抓去。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一击，江志涛脸上神色平静，没有多余的动作，右脚蹬踏地面，在厘毫之间闪过攻势，甩手一击，将银色长条插进了怪物的后脑。
青黑的血液四处迸溅，江志涛再用力一扯，一点的光华从怪物的脑中冒出。
他抬手一抓，那点青色物事落于掌心，隐约可见是一枚火焰形状的青色晶体。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和，仿佛训练了几百上千遍。
身后传来几声低声的惊呼声，恐惧中夹杂了崇拜与依靠。
江志涛很好地掩饰了喜色，转头柔声道：“你们没事吧？”
白衣外套配合着他右手青黑的液体，背景是暗色的天空，整人散发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妖异而具有美感。
天台很大，此时，江志涛安慰的对象，正是东楼四层五层大部分的学生和监考员。众人挤在天台一角，分成密密麻麻的小团体切切私语着，暗黄的灯光照耀下，轻易就能看出他们满脸的惊恐。
还有一些人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正低声惨叫着。
“没，没事……”慕羽安下意识地回答，神色惊慌，赫然在列，身边是一群自己班级的同学。
小涛救了我，救了大家。
慕羽安咬住嘴唇。
但怎么没看到他……那家伙还好吗？
此时，江志涛望着他们，眼神不动声色地游走。
“那边段培永，呃，这个是沈晓初？”
“孙克那家伙也在，叶同玉……找到了。”
“很好，很好，”江志涛似乎点齐了人数，视线转向楼外，说不出的兴奋，“和从前一样，我现在只要拿到了……”
“同学，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一位监考员发问道。
此言一出，众人散乱的视线为之一静，接着都看向江志涛。
被两百多双充满希冀的眼睛盯着，这位曾经不学无术的美术生却毫无一丝紧张的感觉。
“时间差不多了吧。”他看着手表。
分针指向九点十五分。
江志涛嘴角扬起微笑，看向天台的入口。
“关于这场末世，我知道一些内情。”他缓声开口，“请各位安静一点。”
声音清朗，在不知名的力量辅助下响彻全场，清清楚楚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末，末世？
这两个字一出口，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但紧接着，仿佛在平静的湖中投下了深水炸弹，那位监考员脸色刷白，学生们也都低声惊呼。原本有些安静的场面又有向混乱发展的趋势。
只是天台的周围似乎有一面隔音的屏障，这些声音没有传到外面，也没有引起外面怪物的暴动。
“末世？！”
“没错，”江志涛收敛了微笑，“就是末世。”
“想必大家也感受到了世界的变化，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这场浩劫不是一次两次偶然的天象，而是持久的全球性/灾难。”
“气候大变，食物缺乏，医疗不全，所有的灾难都会爆发。”
“而来自异度空间的怪物正在入侵我们的世界。”
“没有人能够在这场全人类的生存之战中置之度外。”
他指了指在他左脚边的青黑怪物，此时的它已经完全死透，青黑的血液流了一地，圆睁的红色双目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这种怪物，只是最低级的魔物，我把它取名为‘青天邪鬼’。”
“看到了吧，它们残暴嗜血，喜好吃人，但只是最低阶的前哨兵。”
“完全能够想象，在未来，应该会有更加恐怖的生物降临。”
众人的神色变幻莫名，每个人都不想认为江志涛说的是真的，可是那历历在目的可怖情景，那些被怪物杀死乃至吞噬的同学，那些痛苦而绝望的表情，无不冲击着他们和平时期留下的简单认知。
“你是说，”监考员颤声道，“那样的怪物，以后会更多，更强大？”
江志涛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人群中，到处呼声阵阵。慕羽安抱了抱手臂，明明是夏季，却有种冰冷的绝望。身边，沈晓初捏了捏她的肩，轻轻安慰道；“没事的，大不了躲起来。”
只是，这颤抖的语调，显然她自己都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
“每个人，如果不能为自己的生存而战斗，等待他的必然是死亡的终焉。”
江志涛说到这里，就再次停了下来，等众人消化完所说的内容后，不等有人欲言又止的举动，再次开口道。
“请安静。”
“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会更加颠覆你们以往的认知。”
众人安静下来，不知不觉，江志涛的击杀怪物的举动和这一番发言，那种智珠在握的神态，已经在他们心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权威。
“天无绝人之路，世界并非是无缘无故陷入绝望的深渊。”
“来自未知之地的神秘能量，强化着我们的身体和精神。”
“相信你们中有些人已经觉醒并发现了这一特质，诸如力气增大，速度变快，能看得更远，跳得更高。”
“我能击杀这个怪物，就是因为身体素质得到了强化。”
“强化的程度我们其实都一样，区别在于，你们没有我的技巧。”
他的手微微平举，道：“个中缘由，我会训练你们，但不是现在。”
“还有身躯中莫名涌动的神奇力量。”
“这，就是元气。”
听到这句话，人群中有些骚动，一些人面露不信之色，另一些人神情恍然。
而江志涛的话并没有停下。
“元气究竟是因何而来，我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智商天生会有差别，而每个人的元气契合程度自然也会不同，不过，所有身体素质得到明显提升的同学，都能够发现，自己左手腕上那一个漆黑如墨的逗号状印记。”
“这是我们力量凝结后的觉醒产物，所谓‘阴阳术’的核心标志，也就是称呼为勾玉的印记。”
江志涛举起左腕，露出其上的勾玉印记。
两个完整，一个有缺。
段培永隐晦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两个勾玉印记。
更有一些人，直接将手腕举起，不过周围人嫉妒而羡慕的神色，仿佛在炫耀什么。
只是，无论什么举动，都增加了江志涛言语的可信度。
场面上，不顾众人各异的神色，江志涛侃侃而谈。
“元气再强，对于身体的强化始终有限，但它只是一种能量，一种可以激发契约的能量。”
“运用元气，以契约之物，缔结仆从约定，从而束缚这些可怕的生物，为我们反击异界提供助力。”
“每个人，在巨量元气的冲刷下，都有可能觉醒勾玉印记，成为阴阳师。”
“资质的强弱将会影响觉醒的时间。”
“而契约之物，大家看这里，”江志涛将那枚青色火焰晶体举起，“这就是存在于每一个魔物体内的生命核心。”
“在脱离魔物身体后，就会自然而然形成这样的契约之物，即契约符箓。”
“每一枚符箓能契约一头同级别的魔物，而元气对于魔物的强化是远超我们人类的。”
“这是我们在末世生存的根本力量。”
“好了，我能说的就暂且到这儿，”江志涛看出了众人的跃跃欲试，却没有再继续宣讲，“当务之急，是去寻找足够的契约符箓，让每一个觉醒者都成为真正的阴阳师。”
“没觉醒的也不要灰心，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能觉醒了。”
“现在，请各位拥有勾玉印记的准阴阳师出列吧。”
听到这些话，人群骚动了一番，接着走出一个女生，是燕秋。
只见她举着自己的左手，在天台昏黄的灯光下，一抹黑色赫然在腕。
江志涛神色一喜，道：“还有吗？”
“这个世界正在崩坏，我们需要抱成团，来抵御这些恐怖。”
有人带头，便会有人跟从，也许在听了江志涛的话语后，由更多人坚定了决心。
“叶同玉，我记得你是吧？”
“还有你，出来吧。”
“大家不要隐藏力量，越团结，对我们越有利。”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出列，江志涛眼中的喜色更浓。
这是我的队伍……
他看看表，九点二十五整。
于是，江志涛又开口道：
“需要提醒各位的是，元气冲刷，并不只为普通人带来了成为阴阳师的可能。”
“有些人，他们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强化，也能够使用一些基本的阴阳术，但他们并没有勾玉印记。”
“这种情况，我把它称之为‘阴蚀者’。”
“人经受不住来自阴暗面元气的改造，便会成为‘阴蚀者’。”
“在生命本质上，他们起初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时间越长，就越来越不像人类，甚至到最后，完全变成魔物。”
众人神色一凛，都将这番话记在心里。
“这是极端可怕的，没有人会乐意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在最后一刻倒戈相向。”
“因为，这个过程是不可逆转的，变成魔物后，人性便会彻底消失。”
拥有两个勾玉印记的段培永皱皱眉，他总觉得，江志涛仿佛总是能够提前知道些什么。
心思一动，段培永并未出列。
出乎他意料的是，江志涛并没有点他的名字。
在他身边，苏云筝听到江志涛的话后，身体一颤，左手捏紧。
而此时，慕羽安看着沈晓初也出列，在听得江志涛的话以后，心中也悚然一惊。
在天地变化后，自己的身体素质第一时间也得到了强化。
只是……
她没有勾玉印记。
羽安看着空空如也的左手腕，心中悲苦。
难道自己会变成六亲不认的魔物吗，那些可怕的东西……
江志涛的话语适时传来。
“……所幸，我刚才观察过，我们两百多人里，并没有‘阴蚀者’存在。”
怎么没有！？我……我就是啊……
羽安刚想说你把我忘记了，可是话到嘴边根本说不出口，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无力，绝望感油然而生，似要昏倒。
说出来，又怎么样？被抛弃吗，还是被……
不，不行……小道士……
她低着头，没发现江志涛已经走到了跟前，周围的人不自觉地给他让开一条路。
“只是，慕羽安，你。”江志涛看着羽安矮了自己半个头的身躯，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了。”
慕羽安抬起头，迎着江志涛帅气而柔和的脸庞，身体一颤，难道被他发现了？！
感受到周围越来越沉重的气氛，羽安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对，我就……”
“你最好的朋友，我的同学，谷梁寻，”江志涛牵住慕羽安的左手，沉声道，“他就是阴蚀者。”
“我也不想认为这是真的，但是……唉……”
恍若晴天霹雳，慕羽安满脸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围认识谷梁寻的人听到这句话，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小道士，他是阴蚀者？！
她看着江志涛的手，正好挡住了手腕。
自己的面颊开始发烫，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这样，应该是知道的吧，只是为什么……
我，我，为什么要替我隐瞒……
我欺负你很多次了，只是同学而已，你……
“你，你……”
没等羽安说下去，江志涛转头看向天台入口，朗声道：“怎么样？”
“谷梁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