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予抬首,见豆蔻少女盈盈立于门前。霎时欣喜之色溢于表面,他连忙起身,险些撞翻桌案上的灯盏。
姜妙仪冲他笑笑,解了披风随手放好。
“好久不见。”
“妙仪。”穆予冲她笑着,“你可安好?”
姜妙仪轻轻应着,“自然是好。”
世上只有穆予会这样关怀她,告诉她,旁的不重要,只要她姜妙仪好,就都没关系,哪怕是骄傲如穆予为她远离政治中枢守在青山。
她露着真心的笑,走到桌案前看穆予的书。“地方杂记?穆哥哥喜欢吗?宫里有好些呢。云昭回燕都了呢,说起来你们好久不曾见过吧?”
“云昭?燕都有变?”
穆予蹙眉,“她一向是六月时回来的。”
姜妙仪翻书的动作一顿,心里想好了如何回答,抬眼看见穆予那双了然的眼,还是隐晦说道了一下。“安逸的过分,我不舒坦。”
穆予真未想到她心思,苦笑道:“你果然不好。”
姜妙仪扶额,“瞧你说的,好似我如何凄凉了一般。”她侧头想了想,一时不好从何说起,简洁同他说了一下,“他逼我太紧,我也会累。”
穆予了然点点头,“不在你身旁总以为你会生险。”
姜妙仪无奈,转了个话题。“南竹同我说你身子大好,我如何瞧都是病气袭眉,调理也不见大好。”
穆予淡淡笑着,“不能太贪,如今已是很好。”
姜妙仪吐了吐舌头,“是是是。”
两人对坐,穆予温温同他说话,姜妙仪静静听着,啪嗒一声灯花炸裂,姜妙顺手拿起银剪子剪灯花,暖黄的灯光映在她清亮的眼里,打在她白皙面上,穆予怔怔看着她。
姜妙仪侧头看见穆予的眼神,随口问道:“怎么了?”
穆予愣了愣,“上回见面,你才——”他拿手比了一个高度,刚好到肩上高度,“这么高?如今出落的我都快不认得了。”
姜妙仪失笑,“你想说,我在宫里养的好?”
穆予点了点头,“养的是好。”面容清艳,身段玲珑。穆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脸蛋都圆了。”
姜妙仪搁下剪子,瞥了他一眼。“我可是有脾气的。”
她抬了抬尖俏下颌,“还有,我脸不圆。”
两人又聊了一会,南竹叩了叩门,提醒时辰差不多了,姜妙仪嘱咐他好生休养,系好上披风出院,
穆予撑腮看了那灯半晌,明亮微灼的灯火刺得他眼睛有些不适,他挪开眼,吹灭了灯。
第二日清早,姜妙仪早早起来去祭祀,流程繁复的很,其实就是先拜谢天地,再祭拜皇陵。可中间弯弯绕绕的仪式多了去,姜妙仪一丝不苟的做着,又是跪拜又是念祭词,大半个时辰下来额前都冒了一层细细的汗。
祭服繁复异常,裙裾姜妙仪觉着大抵有五尺,加之层层叠叠的衣裳,重绣,缀珠,发髻的钗环珠饰,祭祀真体力活儿,姜妙仪想。
忙活了几个时辰,仪式总算完成。
姜妙仪在马车里褪了些珠钗,换了身玉色暗纹凰衔牡丹正服,南竹替她补了些蜜粉,再挑帘看外面时,守位森严的皇陵已经到了。
陆朝自然是和她一起的,姜妙仪心事重重,自然没注意到他今日分外沉闷。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皇陵的却只有姜妙仪同陆朝。
拜祭过先皇,姜妙仪停了步,扭过身问他,“你去看看慕芙吗?”
陆朝低眸,“她大抵只想见你。”
姜妙仪不置可否,独身去了另一陵墓。
陵墓前种着树,走道的空白处载着好看的不知名灌木,落叶覆盖了墓碑前的香烛。姜妙仪伸手抚了抚朱砂临摹的方正小楷。
大燕公主,姜慕芙。
“慕芙,姐姐仍旧未做到当初你让我许下的群山折腰,清平盛世。”
“慕芙,姐姐不及你。不如你果断,不如你聪慧,不如你有帝王之风。”
“慕芙,你说的对。我不该懦弱的。”
“姐姐,很想念你啊。”
姜妙仪倚在墓碑上,繁复裙裾覆在泥地上,她闭了闭眼,想起幼时不爱笑的姜慕芙,明明是同胞妹妹,相似的眉眼,却比她坚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