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从来不计算日期,可那些日子终究会来,而且来得毫无防备。
明天便是小中考。
下午,我与妈妈一起去十一中学,那是我们小中考的考场。
路上遇到了很多认识的同学,我都热情的打了招呼。
只是没看到许岚。
晚上回到家,我复习了一个多小时,又和班里的付浩网聊了一会儿,便早早睡觉了。
每天的清晨始终那样平静美好,第二天,赶在中考的路上,我心里并没有多紧张,反而我觉得哪怕没有A也不会怎么样,初四好好努力,中考考高点不就行了。
第二天早起再开始努力,好像已经成了我的学习方式。
我拿着笔袋,小跑进了考场,在我妈妈充满期待的眼神里留下了一个挥手的背影。
最后一场考生物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细雨,打湿了三年的刻板时光。
“每次下雨都没好事。”我托着腮静静望着窗外。
“铃……,停止答卷。”漆黑色的音响传出成熟而清脆的广播男音。
生物考试结束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半。
我走出考场,深吸了一口气。
第二天信息技术在自己学校考,一切像往常一样井然有序,只是这次我没法回头偷看许岚了。
小中考结束,返校的第一个早晨,空气中还带着点潮湿的气息。
“同学们不要松懈,还有期末这一大关在等你们呢。”
刘闵笑了笑,洁白的牙在黝黑的皮肤下更加显眼。
“期末好好考,别在分班后新班主任一看成绩就不想管你了。很开心和大家度过这一年的时光,希望你们能在初四取得更好的成绩。”
从听到分班开始,我的视线就没从许岚身上离开。
像二战时送别去前线的美国恋人,目送他安心却又未来模糊的背影。
亦或可能再也不见的背影。
期末结束后,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好像这种忙碌一直代表我们新的开始。
许岚前后背着两个厚重的书包,在教室里等朋友。
“您老这是怀了?”我从旁边走了过去,像顽童般打趣着许岚。
一个既愤慨又俏皮的笑容,久久赖在我的脑海里不走。
毕竟,那是许岚第一次对我笑。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结果,新班级的名单依旧没有张智哲和翟佳泽的名字。
而许岚,同样在另一个楼梯口,离我甚远。
不一样的,只是晴空万里。
只是一次早就经历过得分离,好像连下场大雨的必要都没有。
走进新班级里,我便开始与以前初一初二认识的同学聊了起来。
也只是几句寒暄。
付浩分到了四班,在我三班的隔壁,还算近。
从不担心友情质量的我,在保质期来得时候,却丢失了那种洒脱。
等我找好座位坐下来时,新班主任已经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那本熟悉又陌生的数学书。
年近半百的体态却着身于整洁的雪白旗袍,已有岁月痕迹的严肃面貌上却顶着染过的爆炸头,步子已略显蹒跚却踩着时尚的纯白高跟鞋……
在二中创下全班19个考上省实验的记录,传说中的“定海神针—王红霞”原来这般模样。
资深教师名不虚传,发书、调配班干部、安排值日表、成绩报告……
不到一个小时,她便全部安排妥当了。
“是乔煜吧,听过你的名字,班长一职就交给你吧。”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马尾辫女生,起立应了一声。
“乔煜…就是她啊。”我托着腮,看着她的背影。
每次都能在走廊的级部表扬栏里找到,那个向来对题目难易程度免疫的优秀学生。
却没有一副厚厚的酒瓶底眼镜和不修边幅的酸楚书呆气。
她低头做题的样子倒也是认真。
整个暑假,我与付浩组队上分,沉浸在网游的海洋里。
而搁置在桌旁的题海,早已盖上一层蒙蒙的灰尘,撒哈拉一般的寂寥。
唱了一夏天的木蝉没了踪影,盛夏的翠绿泛着几丝金黄。我踱步走进门口,调皮的树叶跌落下来,遮住了我的目光,我慢慢撩起,把三年的时光扔到了一旁。
晚霞,我的背影又被带着秋意的风吹散。
朝起夜归,日复一日,毕业班的日子比我想象的更单调。
分班以后,张智哲、翟佳泽很少再和我一起放学回家,而我早已厌烦了在清脆的铃声中像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红领巾一样骑着一路的吱吱声乖乖回家。
安分不适合夜幕降临的时刻,我认为。
直到有一晚我又见到了许岚。
许岚好像没有发现,自己背后十米开外有个一看到她的背影就把自行车骑得和步行速度一样的人,整整跟了半个小时。
那天我回到家后被妈妈问了一晚上去了哪里。
嘀嘀嘀—窗口抖动。
“大付,我今晚上尾随许岚来着。”
“你想听什么,猥琐还是变态?”
“十米开外,就跟了一回儿。”
“猥琐变态。”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挺爽的。”
“……”
时针滴答滴答前进着,空白的作业放在桌上。我把作业垫在胳膊下,啪啪敲着键盘。
一晚的软磨硬泡后,付浩终于答应做我的“侦查机”。每天晚上向我汇报“敌情。”
每天晚上,都有“侦查工作”的回报。
“许岚和我说她今天又拒绝了一个。”
“学习很好,长得很帅的那种?”
“怎么说,比你强的那种。”
“大付你觉得我有机会么?”
“没有。”
“为什么?”
“因为她很优秀。”
“什么是优秀?”
“就像你一米七,我一米九。”只穿了一件秋裤的我叼着面包,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
有时,悲催的不是爱上一个人会变卑微,而是有一群令你卑微的情敌。
好像从那天晚上和付浩聊过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尾随许岚,而是停下车子,看着她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讲课节奏越来越快,老王管得越来越严,留校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不变的,只是在回家途中,经过操场的少年,总会寻觅那个渴望中的背影。
又是一场喧哗过后,走出校门的学生谈笑风生,学校后面的小街市依旧热闹如初。
却是我一个人走。
“啧啧啧,多久没在放学后聊天了。”
我无奈看着红了半边的晚霞,慢慢骑上了车。
日复一日,朝起夜归,许岚的背影渐渐不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一天,放学后,我来到了常和翟佳泽来的义乌商城前的街道。
“手抓饼,再加五块钱的麻辣烫吧。”
“这么晚还来呢。”老大爷费力的挑起脸上的皱纹,乐呵呵地笑着说。
“这不来给你送生活费吗。”我摸着口袋里叮叮作响的硬币。
“哎呦,好像每次都是那个小伙子帮你付钱吧,怎么他没和你一起?”
“翟佳泽那家伙胖的和猪一样,减肥呢,他不来和我胡吃海喝了。”我笑得很勉强。
倚在车子旁,左手手抓饼,右手麻辣烫,脚边咕噜咕噜冒泡的罐装啤酒,还有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只是少了一个人。
什么时候,那些浪友突然就离开了你的身边;什么时候,自己却成了我们一起做的事的主角。
我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酒。
又想到许岚,又喝了一口。
我骑上了车子,消失在了不曾改变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中。
最难过的是仿佛一切都已改变时,越在乎就越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