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宇文铮归来,玉子衿就将为清欢挑中须擒风二子须赫云之事告诉了他,宇文铮心里早已属意须赫云,也未戳破,直夸玉子衿思虑周到。
玉子衿一阵得意,待要夸夸其谈几句,一个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宇文铮一怵,着急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说着就唤鹏举去叫沈大夫。
玉子衿抓住宇文铮的手臂,如花笑靥闪着激动,指指自己的腹部,“他......他踢我了!”
“什么?”宇文铮才反应过来玉子衿在说腹中胎儿,跟着她的手把手掌轻轻附在了那腰腹凸起处,过了半刻,一个轻微沉实的敲击落在他掌心,一下又一下,又一下,他对上那双喜悦的双眼,温情脉脉,“真是个调皮的小家伙儿,这般好动。”
“那是像我!母亲说我在她腹中的时候就是这般好动!”玉子衿自豪地一扬头。
“你和令弟貌似是龙凤双生!”
言下之意:你怎的确定那就是你在动?
玉子衿一扭头,“就是我!父母都说是我!”二弟那般木讷性子,会动才怪!
“好好好,是你!”把那个脑袋掰回自己怀里,宇文铮轻抚着她圆滚的肚子,“再有几个月他就出世了,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吧!”
“好啊,只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沈大夫说是个男孩儿,便八成不会错!”
“嗯,那就起个男孩儿的名字吧!”男孩儿也好!
宇文铮仔细想了想,“先给他起个小字吧,至于大名我再好好想想。”
“好,那你起吧,我闲着没事想了好多,就是挑不出一个顶好的。”玉子衿撅撅嘴,真是关心则乱。
“嗯,”宇文铮星眸一闪,如金波粼粼,“此乃天降麟趾,就叫他麟儿吧!”
“麟儿?好,就叫麟儿!”玉子衿拿起还没开始绣花的肚兜,“我今日正和须大嫂谈论该给孩子绣个什么样的图案,毕竟是他的第一件衣服,所以我想让他穿我一针一线做的,正巧就给他绣个麒麟吧!”
“好,你做的就是最好的!”
宇文鹏举拿着信函在门口望而却步,其实他不想打扰四爷消受美人恩的,但事情紧急不是,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宇文铮拆开密函,扫量一眼便皱起了眉头,直接拍在了桌案上,“去把送信的人叫来!”
“是!”宇文鹏举领命而去。
玉子衿倚在卧榻低头绣着麒麟,一针一线饱含浓情期盼,对于宇文铮的窝火她理解为了玉策欲要对西原用兵,再一深想却又不对,因怕她多思多虑左右为难,阿铮从不对她提及与父亲的摩擦,今日如此明目张胆动怒,显然并不是因为父亲。
放下绣品,慢步来到桌案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宇文铮没有多说,只把桌上的书信递给了她。信是宇文铮留在上洛的心腹——西原丞相斐泽安写来的。
原来原业又不安分了,玉子衿对这个能作的前姐夫很是无话可说,到了这个境地竟还不老实,难道以为阿铮比父亲心慈手软不成?该给他的脸面已经给足了,他竟这般的不知好歹,还妄想联合蛮族歼灭川西军,重掌大权?真是叛祖背宗,痴心妄想!
传信的人被宇文鹏举带进了屋内,宇文铮神情严肃问了事情经过。原业一直被蒙蔽在上洛行宫,他虽有三分血性,但无才无脑,轻易是不会想着狡兔三窟去联合外族的。
来人大体说了事情经过。究其原因,这事是因为一个女人。
当日,原业与其堂妹琬花郡主不伦之情败露,宇文铮才拥立原业,怎能容忍此等丑闻滋生?当即命人鸩杀了琬花郡主!为防原业闹事,这事是私下进行,只对外宣称琬花郡主是误食中毒身亡。
可偏偏,原业是个叫人无法说他什么好的主儿,与一个堂妹私秽乱来也就罢了,竟与康平王之女完澜郡主也私自苟合不明不清。宇文铮鸩杀琬花郡主的事在上洛皇宫只是针对原业的秘密,其他人无不从小道消息中分外知悉,完澜郡主怕有遭一日自己步上琬花郡主的后尘,便将其死因呈告了原业,唆使原业脱离宇文铮掌控,以保自身性命。
知道了琬花郡主的死因,原业是悲痛欲绝的,又因宇文铮久不至上洛朝见,对他的下令传召也充耳不闻,心中早有不满,新仇旧恨加起来对宇文铮可谓恨入骨髓。现今种种敲诫下原业终于认清脱离了玉策的虎穴,自己也不过是又入了宇文铮的魔掌,说白了自己只是宇文铮手中送上门的傀儡罢了!这才有了他私通蛮族这一出。
原业一心以为自己做的事秘密之极天衣无缝,殊不知这一年来他从上京带来的些微倾向于自己的势力不是已经投靠了宇文铮,就是已经被剪除殆尽,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想再掀波浪早已是不可能。
费泽安传来这一封信并非是怕他闹出什么,只是想问问宇文铮打算对他作何处置,虽说现今他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一块,但到底还顶着一国之君的衮冕不是?
玉子衿无奈摇头为宇文铮研磨,未想到当日在上京皇宫的琬花台见到的那个起舞的熟悉身影竟是琬花郡主,她与原业存有不伦之情,也难怪姐姐当初会那般轻蔑。
宇文铮没有多交代费泽安什么,对原业的蠢他早已无计可施!只写下了一个字装封命来人带走。
停下研磨的手,玉子衿默默回去绣那开了头的麒麟,他毕竟不是心慈手软的!
鸩!
寥寥数笔就决定了原业接下来的命运......
君不成君的国家,帝王更替也不是什么改天换日的大事,原业的死是悄无声息的,新皇的登基也不是普天同庆的。
一切只是上洛皇宫走马观花的形式过场,未影响一分泷州的物换星移。
新皇的登基大典宇文铮势必是去了上洛主持的,也只不过呆了两天便折回,所立之人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永南王嫡孙原景连,懂事安分,也呆笨痴愣,有这些便够了。
因着原业被鸩杀,原景连被当做傀儡扶持登基,这几日玉子衿每每念及都会想到那日在香魂院连烬说过的话,午觉才歇下就又做起了那个梦,上京国香园中原意风白衣染血的惨痛模样将她惊醒过来。
擦擦头上的汗水,扶着沉重的腰身起身,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年底外祖母的八十整寿,父母势必都会回崇溪拜寿,表哥应该会在那个时候有所安排,在那之前的一段时日对她来说足够了。
宇文铮进门就见玉子衿一人坐在窗前静静发呆,都说一孕傻三年,她最近似乎不如以前活跃。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被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玉子衿重新挂起明艳的笑意,“没什么,只是身子越来越重,越发懒得动弹。”
擦擦玉子衿头上残留的虚汗,宇文铮笑道:“身子重说明咱们的麟儿长得好,今日成放外出打了许多野味儿,特地让我给你带了回来,刚叫芳草、萋萋去厨房收拾了,今晚做给你尝尝。”
“嗯,好,”玉子衿乖乖点头,“不过你确定蒙大哥是专程让你带来给我的,不是聊赠佳人的?”
“这个嘛?我确定是给你的,芳草不爱吃肉,喜欢荔枝,成放前些日子送的那些你也只是沾个光而已。”
玉子衿深深“哦”了一声,想起近几日愈发俏丽的芳草,可算知道了原因,原来蒙成放也不是个木头嘛,该主动的时候也没藏着掖着。
“那你准备何时让他们成婚?”
“明年开春吧,到时选个好日子就让芳草以我义妹的名义嫁给成放,她与鹏举和萋萋虽是宇文家的家生子,但情分上更如我的弟妹一般,成方更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自是该隆重点!”
两人正有说有笑间,清欢小步跑了进来,头上还戴着一个花环,甜美清灵得就像个小仙女,“舅舅,舅母,你们看我头上的花环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清欢戴什么都好看!”玉子衿笑着回答。
宇文铮把清欢抱进怀里,问道:“你这半天跑哪儿去了?”
“和赫云哥哥出去放风筝了,他还给我编了这个花环,”提到须赫云,清欢脸上开出了小红花,“但是赫连伯伯家的流星哥哥一来找他,他就把我送回来了,和大哥哥一起走了,他是不是不理清欢了?”
“舅舅的清欢又乖又可爱,赫云哥哥怎么会不理你,现在正是赫云哥哥去校场练武的时候,他哪能不顾正事尽陪着你玩儿呢?”宇文铮揉揉清欢嫩嫩的小脸。
清欢乖乖点头,脸上又开心起来。
看着这小女孩儿的简单幸福,玉子衿心里安慰,总算不负宇文太夫人所托。
从宇文铮怀里下来,清欢轻轻凑到玉子衿身边,“舅母,我想起来了,流星哥哥让我给您带个话儿,说让您这两天躲着点儿赫连伯伯,最好别见他!”
“为什么?”玉子衿不明所以,就连宇文铮也有些迷糊。
清欢撅着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流星哥哥说赫连伯伯这两天快把他和嫣翠伯母烦死了,好像是因为什么......什么......”
清欢想了很久就是想不起来说了什么,宇文铮一偏头,正好看到屋外赫连熊熊的身影,“不用想了,他来了!”
“妹子!”人未至声先到,赫连熊熊在院子里就撩开了嗓门,进门一看宇文铮正巧也在,眼睛一亮凑到桌边坐下道:“主公,妹子,可巧你俩今天都在,倒是跟俺老熊说说,你说妹子这孩子生下来是叫我舅舅呢?还是叫我伯伯呢?俺老熊在家琢磨了好几天了,好容易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觉得这孩子叫俺老熊伯舅比较顺口,可嫣翠和家中那三个混小子愣说俺老熊烦人,这个称呼不好吗?”
伯舅?
玉子衿同宇文铮的表情都有些僵硬,这下他们知道赫连流星为何不叫玉子衿见赫连熊熊了,这叫谁听了都有点......只有清欢在一旁大叫刚才忘记了的就是这个。
“你俩说话啊!这个称呼不好吗?既照顾到了父亲这一脉,又照顾到了母亲这一脉,多显得俺老熊关系亲近,是不是?”赫连熊熊圆圆的虎目笑得已经没了缝儿。
片刻后,玉子衿僵笑,“好,当然好,不只二者兼顾,还亘古烁今独一份,哥哥满意就好!”
“就是嘛!我就知道妹子最理解俺老熊了!”
看这兄妹俩谈笑风生的和乐模样,宇文铮有些哭笑不得,伯舅是个什么物事?他可不打算让他的儿子将来叫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