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玉皓洁跟着原壁桓寻到山洞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妹妹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发愣,好一顿摇晃才唤醒她。
“子衿,你没事吧,叫你不要乱跑,这半天有没有出什么事?”玉皓洁紧张的打量着玉子衿。
“没事没事,就是失足落水了,幸好有人救了我,没事的。”玉子衿吐吐舌头,“对不起啊姐姐、美人哥哥,我不是有意乱跑的。”
听了话玉皓洁才放下了心,原壁桓扫视一眼山洞,道:“有人救了你?是什么人?他现在在哪里?”
“哦,我......我也不知道,我醒了之后他就走了。”宇文铮不知道她的身份,走的时候还故意绕开了姐姐他们,她还是先别说了。
玉子衿没多说,原壁桓和玉皓洁也就没再多问,毕竟眼下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等着他们。
两个郡主外出踏青直至晚上不归,无疑是早就惊动了宁襄王府的人的,玉皓洁自知这次她和原壁桓的事是瞒不住了,索性先跟着原壁桓漫山遍野的找妹妹,现在妹妹找到了,不用想也知道家里的人恐怕也正在城里城外的找她们两个人呢!
还有半个时辰就宵禁了,不论是宁襄王府的两个郡主和临川王在同一日踏青半夜未归,还是宵禁前一前一后进城,传出去恐怕都惹人联想不好听吧?
“姐姐,美人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们。”玉子衿望着前方森严的城门,下次她说什么也不乱跑了。
“没事的,不必自责,我已经决定去请求皇上赐婚,反正纸包不住火,不必内疚。”原壁桓道,今日的事尽管会对皓洁的名声不利,但他和皓洁都不是迂腐之人,不会对这些东西太过在意。
一阵马蹄声传来,夜幕中温润少年白衣白马而来,在看到并排站在前方的三人后微微一怔,策马上前。
“二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原意风翻身下马,论辈分原壁桓是他的族兄,自小感情也是不错的,微微侧目向玉子衿和玉皓洁颔首,玉子衿随姐姐回礼,对那日景林寺的事,二人心照不宣。
原壁桓叹口气,只得将事情的原委说了。
原意风朗声一笑,“二哥不必担心,依弟弟看,左右这件事传出去都会对两位郡主的名声有影响,不如就降到最低吧。弟弟与景林寺的禅光大师有几分交情,闲来无事时常在景林寺小住,大师特为弟弟在寺中留了禅房,二哥今晚不妨去借住一宿,两位郡主就由弟弟送回宁襄王府吧。”
“你这法子不错,但到了宁襄王府你怎么解释?”原壁桓问道。
“我外出踏青恰好遇到人落水,救起时才发现是亲家府上二郡主,便将两位郡主送到了郊外一户农家休养,二郡主昏迷不醒,大郡主照料半日忘了派人报信,深夜想起怕家人担心才由我护送返回。这理由如何?”
原意风一拍原壁桓肩膀,玉王在外视察军务,只糊弄一下别人就行,莫说他们两家是姻亲,就凭玉皓洁年长于他、他和玉子衿年纪又小这一点,这说辞也差不多了。
原壁桓和玉皓洁赞赏的点点头,玉子衿因为落水头蒙蒙的,但听了这话也挺是满意,两队人马对好说辞也就分道扬镳了。
深夜,宁襄王府。
“今日之事有劳世子了,小女给你添麻烦了,今日恰巧王爷还未回京,真是多有怠慢了。”明清徽对着原意风连连道谢。
原意风颔首,“王妃客气,你我两家本就是姻亲,这是意风该做的,如今夜色深了,意风也是时候该回府了,就不叨扰了。”
明清徽起身,“这是自然,世子慢走,天儿,替我送世子。”
“是,母亲。”宁襄世子玉天刚年满十七,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神采翩然间与玉策很是相像。
“告辞。”原意风拱手与玉天相请离去,路过玉子衿身边时有意无意温和一笑,玉子衿眉目弯弯和姐姐福身行礼相送。
数日后。
“见过玉王。”
衣冠磊落,雄深雅健,五官冷峻,凤表龙姿。玉策满目赞赏的打量着负手而立在堂中的七尺男儿。
宇文铮从容有度回视着玉策,一表人物,品貌非凡,那人的气度与他想象的相差无几。
原朝长和五年,威震天下的乱世枭雄玉策与战争中锤炼出的军事天才宇文铮就这样见面了,两个举世无双的人物相对厅堂,辉耀莹光。
后世《原朝旧事》有载:原末仁昭帝长和五年,玉王得见英成于原都上京,时英成少年拜将公西麾下,正值若冠,鼎盛绝伦,修身七尺,肃息俨然,纵玉雄武之才,怀珠之宾辐凑其门,见英成亦惊为天人.......英成归川西,亦私谓下:“玉王经纬深贯其里,天智养气于外,绝世男儿,实为我辈表率。
机灵的少女偷偷猫到墙角打开一扇轩窗,透过帘闱,玉子衿刚好看到正厅中坐在左列与父亲侃侃而谈的男子,那日山洞一别,她一直在等着他登门,这些时日可算叫她等到了,看得出,父亲很是喜欢他,不然不会如此津津乐道。
玉子衿嘴角扯着幸福的笑,尤其在听到玉策欲挽留宇文铮为己用的时候,更是欣喜激动,迫不及待就想冲出去帮父亲挽留他,可在下一刻,她却听到宇文铮拒绝了玉策。
朝政上的事情她不懂多少,但她知道父亲和公西越的关系远没有表面的平静,公西越对他有知遇之恩,宇文铮不会轻负。
一方面感叹于宇文铮的忠义,一方面又为父亲感到可惜,玉子衿心里带着淡淡的苦涩,只能偷偷躲在一边望着那人告辞离去。
坚毅伟岸的背影淡出了视线,玉子衿转身欲离开,正思量着该怎样才能再见他一面,蓦地止住了脚步。
“文谙啊,这人是个人才,不能为己用,可惜了。”
正厅内传来玉策长长的叹息声。
“是啊,虽然年纪轻轻,但举止谈吐、胸中韬略......难得啊,屈居公西越之下可惜了。”书生装扮的中年男子也不由感叹。
“屈居公西越?”声线陡然一增,“不行,这个人不能留!”
“王爷,您的意思是?......不若今晚......”
青衣嫩叶随风,玉子衿未再多听,顾不得惊慌快步离去。
街道上人员辐辏,三人一行走在街上,欣赏着上京的热闹繁华。
“上京这地儿就是比川西强多了,就是菜做的太麻烦,害得俺老熊一阵好等,肚子都快饿扁了。”
身高有六尺的男子,一身辨不清肥肉还是肌肉的膘儿大街上横行,光头铮亮,虎目憨实,满脸横肉圈着半脸胡须,一道不长不短的疤挂在左侧脸颊,一把九环大刀斜挎熊背。穿着草野、凶神恶煞的模样本该令人生畏,可配上左手一只烧鸡,右手一只烤鸭,只剩下了滑稽。
宇文铮与另一灰衣长须男子看了当街啃鸡啃鸭的人一眼无奈一笑。
“将军,今日之事如何?”灰衣长须男子名唤须擒风,乃宇文铮一员副将。
宇文铮笑着摇摇头,“玉策根本就无意与主公结盟,虽然主公叫你我来也不过是刺探虚实,但他也的确是没有这个打算,莫说今日玉策婉拒,即便没有,凭那人的才华气势,也绝非人臣!”况且玉策还公然提出了要将他收为己用。
须擒风皱眉,正欲开口却见赫连熊熊抓着鸡鸭扑了过来,赶忙一个闪身,省得弄得一身油腻腻。
“哎,我说老须,你躲什么躲,我又不会拿你那臭胡子擦嘴,丑得要死,我就不明白哪里担得起‘美髯公’这三个字,读书人的狗屁玩意儿真是没意思!”赫连熊熊一口咬掉一大块鸡胸脯,须擒风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儿,朽木不可雕也!
宇文铮淡淡一笑,“好了熊熊,你就不要有事没事惦记着偷袭擒风逼他和你过招了,他的轻功出神入化,你快不过他的。”
动机被识破,赫连熊熊不屑的朝须擒风冷哼一声,他不就是胖了点吗?上阵杀敌的时候砍人还不是跟切菜似的,也没比这死老须砍的人少,总有一天他会打败他的,到时候赢了他就叫他把胡子剃了!哈哈!想想就好笑。
“大哥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跑到宇文铮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宇文铮低头,那小乞丐只有七八岁,一双大眼睛还算清澈,看宇文铮的眼神带着些畏惧和犹豫。
宇文铮是深沉惯了的,面冷心却不冷,正要从袖中掏些碎银给小乞丐,小乞丐却快速地把一个檀木盒子塞在了他手里,然后快步跑了。
三人疑惑的看着小乞丐离去的方向,赫连熊熊一扔鸡鸭,“我去把那孩子抓回来!”
宇文铮挥手制止,扫视了檀木盒子一眼后慢慢打开,檀木盒子中只放了一把短剑,出鞘可见剑身极是锋利,剑柄剑鞘纯金雕镂,镶嵌着数枚雪玉打磨的弯月,贵重可见。
“短剑?这是谁送的?”赫连熊熊挠挠头,看样子还挺金贵,卖了一定很值钱。
宇文铮和须擒风不解的望着檀木盒中的东西,这是谁送的?又是何意?环顾四周,并没有可疑的人,还是那人想告诉他们什么?
俊眉一挑,宇文铮拿起短剑,剑者,兵戈之列也,谓之凶器!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玉策果然对他已动杀机!且先不管送信之人是谁,离开上京绝不会错!
须擒风和赫连熊熊面面相觑,顾不得多问迅速和宇文铮离去,追随他多年,虽然宇文铮年纪较他们还要轻,但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他们:听他的不会错!
不远处拐角,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中,玉子衿掀开车帘深深的望着那个远离的玄衣男子,是否这一生他们也要这样失之交臂?
玉策派出的人未几便铩羽而归,几个下属在经历了玉策一番雷霆之怒后战战兢兢连夜随着玉策追击而去。
清露飒飒,素辉倾泻,玉策眸光阴沉望着朗月笼罩的泸关四野,肃杀气息胜过寒夜白刃。
那晚他收到宇文铮离开的消息后便亲自前来,追了整整一天一夜终是徒劳无功,虽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将,但想起那日见到他的场景,那种不好的预感一直都萦绕玉策心间。
玉策的预感是没错的,百年回首时,他最恨最悔的莫过于此,一时疏忽未绝后患,数年后成他一世劲敌,一生经营终是未竟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