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万常越坐在客厅里看新闻时,皇晓问他:“常越先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没想过。”
“常越先生,你怎么看待我的呢?”
“不知道。”
“那这么问好了,你觉得我很烦人吗?”
“没想过。”新闻里的女主播正在报道普州的一起政要失踪案件。
“那我就当做你不觉得我烦人了。”
“你能这样想很好。”万常越聚精会神看着电视。
皇晓觉得万常越的口气里满是怜悯和同情的味道,叹气:“哎。”
不管皇晓怎么问万常越,他都能够轻而易举化解她的问题,半点儿都没有松口说喜欢她。
皇晓不得不放弃,走回自己的琴室好好练琴。
弹完一首钢琴曲后,新闻刚好结束。万常越走到琴室里,靠在墙边,远远看着皇晓。皇晓朝他投来疑惑而探究的眼神,他也毫不闪躲、无所顾忌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像雕像一般。
两人互相注视许久之后,皇晓还是看不透万常越深邃的眼睛下写着什么,反而是自己的心思都暴露无遗。皇晓忍不住哈哈大笑,手里的钢琴曲还没弹完就被这笑声给打断了。
“常越先生,你不能再看我了……”皇晓一边笑,一边说,“我要笑得弹不下去了……”
万常越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那就不弹了。”
皇晓双手捂着嘴,强迫自己停止发笑:“常越先生……”
“嗯。”
“我还是想笑!”
“我有这么可笑吗。”万常越不喜不怒道。
“不是!”皇晓焦急地辩解,“不是笑你。”
“那为什么一直想笑。”
“我……”皇晓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我高兴呀!”
万常越低下头,调整自己的宝石蓝玫瑰领带夹:“那很好。”他的语气十分平静。
皇晓稍微收敛了一下笑意,继续练习钢琴。
《月光》弹了一半多,炽拿了一封信走进来:“殿下,这是万璃公馆的邀请信函。”
皇晓和万常越同时抬头。
皇晓起身接过信看起来。万常越不看也知道,这确实是来自万璃公馆的信件——上面附带着特殊的香气,是万之洛用灵力配制的香味,万常越能够分辨出来。
“万先生邀请我去公馆度假。”看完信之后,皇晓说。落雪山庄常年寒冷,皇晓畏寒,因此每年十一或者十二月份之后就会去稍微温暖一点的地方居住。
“皇奕先生已经同意您出行了。”炽补充道。
万常越的脸色忽明忽暗起来。皇晓看到后,有些奇怪:“有机会回家看一下,常越先生好像并不高兴?”
“随你吧。”万常越没有正面回答皇晓的问题。
皇晓没有计较,她愉快地跑上楼,马上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连还未结束的钢琴练习都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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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登机时,万常越忽然问皇晓:“如果我说不要去,你会听吗?”
恰巧旁边有几个叽叽喳喳的人走过去,皇晓没有听清楚万常越的话,她不解地看着万常越:“如果什么?”
“没什么。”万常越淡淡笑了一下。
精神亢奋的皇晓没有留意到万常越微妙的不安,兴高采烈地登上了飞机。
飞机在云层之上平稳地飞行着,被太阳的光芒照射的云层反射出金色的光彩。皇晓指着窗外的一片云,小声地问万常越:“常越先生,你看那个,像不像风车?”
“嗯。”万常越点头。其实他根本就没看出来哪里像风车。
“从前有只小猪,”皇晓指着另外一片云,开始说起故事,“他住在一条河边,他拥有一个神奇的风车,只要对着风车连续祈祷四十九天,愿望就能够成真。”
“然后呢?”万常越很认真地听着。
“有一只小羊跑来见小猪,请求借风车一用。小猪说,不能够借给你。小羊说,如果我跟你做朋友,那么风车能否借给我呢?小猪想了一下,于是同意试试跟小羊做朋友。他们相处了很久很久,小羊都没有再提风车的事。
“终于有一天,小猪主动说,我不能把风车借给你了。小羊问,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小猪说,我要把风车送给你,因为我们是朋友了。小羊说,不用了,我的愿望就是能够跟你做朋友。”
“故事不错。”万常越微笑着,“如果风车真的能让人愿望成真,小猪什么都不会缺的。”
皇晓抱怨道:“常越先生,你干嘛要找漏洞啊,会不会聊天嘛!”
“不会。”万常越直接承认。
皇晓撇嘴,继续看窗外的云。万常越一手翻着杂志,一手慢慢握住了皇晓的手背。皇晓惊讶地转过头来看他,以为他是抓错东西了。万常越感觉到了皇晓的目光,头也不抬,依旧看他的杂志,但是他松开了皇晓的手,将皇晓的手掌翻了一面,然后手心贴着她的手心,手指慢慢合上。
皇晓又气又想笑,扭头不再看万常越了,免得让他心里暗暗得意。每次她以为万常越是不小心弄错时,他就会做一件事证明他是故意的;当她向他求证时,他就会摆出一副“没有你说的这回事”的态度。
万常越与皇晓十指紧扣,脸上浅浅的笑意却慢慢消失。他有不祥的预感,但是他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来自皇晓,还是来自即将见面的万之洛,或者都有,或者都不是。
飞机降落在普州机场时,不安的感觉在万常越心里扩大。两人走出机舱,万常越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普州的晴空依旧如此清新湛蓝,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天际那边蠕动,蓝色的天际线被看不见的东西蚕食着,变得模糊起来。仔细再看,天空忽远忽近,皇晓口中充满童话色彩的云朵也变得谲异起来。是错觉吗?万常越注视着遥远的天边,直到皇晓拉了他一下,他才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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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皇晓小姐。”万之洛和万管家都在大厅里迎接皇晓。皇晓笑着向两位老先生问好,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据她所知,万之洛身体已经不大好了,还特意出来接待她。
见到皇晓身后的万常越时,万之洛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先是震惊,尔后惋惜叹气,最后无奈地说:“你,回来了。”
万管家则是直接愣住了:“少……白少爷。”
万常越站着不动,对两位长辈的招呼没有任何表示。
皇晓侧脸看万常越。常越先生不高兴吗?他们三个人的反应都有点奇怪。
“小姐,还记得你原来住过的房间吗?”万之洛转向皇晓,问道。
“我记得!”皇晓重新笑起来,“我让常越先生带我去安置就好了,万先生,管家先生,你们去忙吧。”
“嗯。”万之洛也不多客套,点头后便让万管家扶他回房间休息。
皇晓按着记忆,朝大厅侧边的长廊走去。万常越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九年了,公馆里头没有一点儿变化。熟悉的感觉慢慢勾起皇晓记忆深处里关于公馆的回忆。
皇晓感叹着,沿着自己第一次来到公馆里的路线往前走。她记得经过长廊的转角处就能看到尽头的彩色琉璃门,可以通往庭院。
“我记得那时候有鸟叫。”皇晓像是自言自语。跟在她身后的万常越始终沉默,看不出回家的喜悦,也不是离家太久而感到陌生或抗拒。他的神色就像一潭死水,无论投入什么东西到其中,都看不到波澜。
他们转过长廊拐角,小小的琉璃门出现在两人眼前。
皇晓的目光却不在琉璃门上。她走向那扇装满阳光的窗台,回忆着:“那时这里站着一个男孩子,就是我原来问你的那个白……”
万常越没有在听皇晓说什么,他看向窗外,庭院里的仆人正在修整花草。
万常越的身躯沐浴在晨光之中,从容不迫,神采夺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金光璀璨,熠熠生辉。
皇晓愣住了,记忆片段慢慢连结起来。“你是……”
她早该想到了,万之洛的养子,年龄又相仿,还都是感知能力。
万常越静静地眨了一下眼,等待皇晓接下来将要说的话。
“现在我碰你的脸,你还会生气吗?”皇晓笑盈盈地问万常越。
皇晓的话并不让万常越意外。他没有回答。
皇晓走近万常越,踮起脚尖伸手拿下万常越的面具。“你还是那么好看……难怪要戴面具。”皇晓再次赞叹。
嗯。他依旧没有反应,戴面具的人不是他。皇晓端详着他,隐约想起了什么。
然后她退后了一步,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喊出来。
他是那个少年。也是那天晚上出现在她梦里的男人。
他拿过皇晓手里的面具,走上她身后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