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臣注意到了她特地射来的一瞥,绝美的俊颜上参带着一记鬼魅的笑容,此种免费的奉送估计要比那十个签名值钱的多才是,不然怎么对得起他有意放下的身段,对她讨好性的“卖笑”嘞?
影儿躲闪的目光还是被又臣攫住,敏感地感觉到这点的影儿连忙垂下了头,故意将视线的聚点转移到琴上,以拨动琴弦而发出的响声驱散心底被他那一眼激起的不小的波澜。
“长衣袖在空中翻动,好似心中风起云涌;心浮动,表面故作从容,眼泪却不争气滑落。你说过,你愿幻化成风,在轮回中选择洒脱;浮生梦,像春水一流,真情挚爱都变成空。为何爱情总是让人伤了之后又走?对你的爱仍不解,深深锁在眉间,为了爱你我早已落入不眠。人生如戏轮回,舞台戏子不悔,一遍一遍反覆着情节。胡歌羌笛不绝,声声尤响耳边,千年以前我早与你相恋;夜色月光太美,一样星辰为鑑,轻挥衣袖这故事重演……”
台上的她眼中凝结着忧郁神情,一贯凄楚动人的乐调给又臣的视觉还有听觉上都造成不小的双重冲击,仿佛她唱的不再是一首单纯的歌曲,而是一副凄凉的画卷:在冷宫的星夜下,她黯然神伤地独自在琴边低诉,周围沉静得听不到任何轻微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在寂寞的环境中忍受着孤独和思念,当她的等待变成了绝望,期待无一不演变成为了一种煎熬,她以琴音来向他控诉,虽然那时候的他完全不可能听见……
她的声声字字扣动着他的心弦,让他不由自主地为她心痛、为她懊悔,每多听她一首曲子,他的自责和愧疚就多一分,她的歌词全体由他们发生过的事而来,他总是潜意识里把她的歌词当作是没有失忆的那个影儿向自己说的话。
面对着心爱的女人,他竟然那么无能为力,他亦爱她,就像之前的她一样,只可惜她的灵魂已经感觉不到,也拒绝去感觉……
“王爷,外头有个留着长胡的公子说同您认得,现在要进来,您看,你准还是不准?”一个小厮附在又臣耳边说道。
正在全神灌注听曲的又臣拧了拧眉,对于小厮突兀的干扰显得有些厌烦,但好在他还不至于真的见色忘友到这种程度。
“留得满脸都是胡子的家伙?”他当然知道来人是谁,这么标志性的特质估计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拥有了。
小厮使劲点了点头,如实禀告:“王爷,那人正是如此的形容。”
“是我朋友,让他进来。”又臣的视线紧追影儿瞬而抬起的澄眸,嘴里随意扯过一句答复。
赵介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老是跑来干什么?呵,估计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
又臣氤氲深邃的眼神融化了深刻的迷恋,在他眼中,台上的人儿就像是误落凡尘的仙子,出尘绝美、飘逸多情。
“安兄,你可真是惬意啊!”赵介手摇蒲扇,大摇大摆地从又臣眼前横扫而来。
又臣斜睨了他一眼,淡漠地笑了笑,连手势都免下了:“坐。”
赵介自然不是客气的主儿,邪眯起的俊目堂而皇之地瞅着又臣面上的表情:“原来琴音的这个新台柱就是你的小妾?”
赵介直奔主题,今天早朝后,在同别人闲聊时才从几个武将口中听说又臣在几天前就已经下令解除对全城及边缘地区的搜寻,当时一听说他就觉得事情定有蹊跷,再多一联想就马上联想到又臣在歌坊当日在见到那个歌女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就开始怀疑又臣的那个小妾和台上的谢思燕是不是就是同一个人。
又臣的左唇角弯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鬼魅的神情浸透在他俊逸的脸上,让他逼人的邪气更盛了几分:“你的反应力是不是太快了?”
真是服了那小子,居然能沉住气不说到现在?假如他今天没有得知情况主动来问,那么自己不是白白施予了他一个天大的恩情了么?
不过好在对于又臣的反嘲他向来抵抗力很足,赵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笑道:“谁还能有那种联想能力?堂堂安王爷的宠妾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看来你在中间起到的作用可不小呐?”
赵介话中的意思又臣没有理由听不出,他是奚落自己平时亏待了自己的女人,所以她才离家出走,流落到歌坊这种地方靠卖艺为生。
虽然赵介并不知道其中的所有详情,但他的省略性的理解其实也没有错。她的离去确实是拜他所赐,她流落歌坊也是间接因为他的缘故,反正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这一点足够就已经足够让他难辞其咎了。
又臣深望了台上的影儿一眼,她的歌声像是一记记有利的声讨,几乎让他的心快被沉重的罪恶感吞灭。
审度到又臣一晃即逝的黯然,赵介敏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原本以为他的那位兄弟永远也不可能对女人动真心,对于又臣全城搜索出走的小妾的行为他也只是将其理解为单纯地为了面子着想。看来这次他可是大错特错,而且错得离谱之极!又臣根本就是喜欢上了那个小妾,去追逐她的行踪不是因为想要报复,只是不舍得她不存在?
又臣沉闷地一杯杯往自己的酒盅里倒酒,阴郁不定的脸色显现出他浮躁的心绪,但是他的话平静得极度抑郁:“她失忆了。不记得以前所有的事,甚至于忘了我。”他苦笑,苦涩而又无奈,上天的安排总是让人那么奇幻、难以揣测。
“为什么不把她带回去?”赵介随着又臣的目光望去,仰头一口将杯中的酒悉数喝完。
又臣眼神微微有些涣散,漫无目的地晃荡着杯中的酒液:“她不乐意,我不想再勉强她。”
赵介挑了挑眉眼,评述道:“怜香惜玉的作风也不太像你,出于朋友的情谊,我不得不问你一句,你确定对这个女人迁就至此是值得的?”
“她值得,是我欠的她太多。”又臣答得肯定,这样的女人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不值得的理由。
“只要你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结果就好。只是我很好奇,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才会将你收服得这么彻底?”赵介此刻的表情比之以往都略略严肃一些,不得不说他对又臣和他小妾的事一直有疑惑,特别是当今天发现又臣还对那女人来了真格的,原本那种不明晰的好奇陡然变得很浓烈。
又臣淡淡地一笑,扯出的笑容含着不为人知的幸福:“很不同的女人。”
“和我们之前碰见过的所有女人?”赵介停下手中悠闲摇曳的蒲扇。
又臣微微拧眉,眼神里没有一丝的不确定。
“当然。”可惜他了悟的太晚,否则她也不会凭白无故受了那么多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