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见柳婆婆问得这么迫切,本就说不来谎话的她就越发支吾了半天才讲出一句全话:“没,没有什么,我的意思是,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制止,所以这样的事才会发生,我,我觉得很内疚。”
说来也有点玄乎,这满是破绽的理由柳婆婆居然还是相信了。她深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道:“这如何能怪你?友勋得罪的是安王爷,又怎么是你能够组阻止的?”
影儿轻轻拉过柳婆婆的满是皱纹的手,心又不禁地一沉,这就是母亲的爱留下的痕迹吧?
影儿清澈的澄眸紧紧盯着柳婆婆不安担忧的眼,试图使她镇定:“不过您放心,我去看过友勋大哥了,他现在很安全,并没有受刑。而且,不需您说,我也会尽我所能救出友勋大哥的。”即便是要拿她的终身幸福去赌博,她也不忍心看见慈母的眼泪。况且,在那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答应了。
“可是你真的有把握可以救出友勋,难道你和王爷很熟吗?”柳老太无心的一句话,让影儿怔住了。他们很熟?是吧,可能曾经算有过吧。看到影儿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表情,柳婆婆自知失言,“影儿啊,你可别怪柳婆婆,柳婆婆年纪大了,说话也不经脑子了。上次我见到过你和安王爷在一起,想必安王爷会听得进你的话的,我确实是不应该怀疑你的能力。”
为了让柳婆婆心安,影儿故意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扬唇灿笑:“对啊,所以么,您只要放宽心,耐心等上一段时间,王大哥一定会毫发无损地站到您面前的!我认为呀,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回家好好补个觉,养养精神,如果王大哥回来看到您为他憔悴了这么多,一定会非常难过和自责。”
看到影儿显露出来的十足信心,柳老太对影儿的保证也不再犹疑,她反手攫住了影儿的细腕:“真是个好心的姑娘,婆婆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那么友勋的事就都拜托你了。如果友勋有什么新情况,你要记得告诉我,如果你不方便来,给我去信还是让我直接来找你都行!”
影儿乖巧地轻点螓首:“我会的,您不必挂心。”
送走了柳婆婆,影儿全身瘫软地靠在了门墙边:漫漫的前路让她看不着边际,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命途?他真的已经把她彻底看轻,永远将她开除出籍了吗?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用力地爱一次,那么当残忍的现实降临之后又该如何缝愈千疮百孔的心?
影儿推门进屋,却意外地撞见母亲正低垂着头,用手绢擦拭脸上的泪水。破旧的门发出的“吱咯”声惊醒了失神的聂娘,她仓促地在脸上胡乱摸了两下,然后马上抬起眼,脸上的泪痕还依稀可见。影儿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最见不得母亲的流泪,现见此情景,她的心立刻莫名地纠结,一阵强烈的酸涩感瞬间泛滥成灾。
于是影儿蹙紧了秀眉,疾步上前寻问:“娘,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哭了?”
聂娘眸眼婆娑地看着影儿,只见她眼眶中的水位不断升高,半天才哽咽出声:“刚才,老王爷来过了,他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
“您知道了?”老王爷动作可真不含糊,不过那也好,一直在愁这件事要怎么和娘开口,看来现在反倒可以省下这一段难以启齿的工序。
一想到眼前这个贴心的小女儿就要离开她身边了,聂娘克制住的泪水还是没有用地决堤,她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你这丫头,怎么什么事都不同为娘讲,要不是老王爷今天告诉我,后天又臣就要纳你为妾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你说,这让为娘如何接受得了?”
“娘……”影儿拉长了音,轻柔地唤道。她想解释些什么,但是却又无从说起。
聂娘轻柔地将影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像是捧着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器,哽质的音调中充满了关切与慈爱:“娘别的也不问你,只是想知道你这是不是出于你的本意。是发自内心的,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影儿你得实话告诉娘,嗯?”
虽然聂娘从影儿那日在王爷府的反应可以断定,她必是喜欢上了又臣,但是要说她那自我意识一向强烈的女儿居然会心悦诚服地去做某个男子的小妾,这可真是让她一时难以置信。
影儿看出了娘亲眼中的疑虑,连忙加以掩饰:“女儿没有任何苦衷,确实是心甘情愿这样做的。”
“可是真的?那为什么我在你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待嫁女儿的娇羞兴奋?”聂娘的眼睛仿佛可以洞悉影儿的灵魂,应该是母亲的天性赋予了她这样的能力吧。
影儿闻言,略略怔了一下,然后马上换上了笑颜,强迫自己的唇边挂上笑意:“女儿哪有不开心?只是突然要嫁作人妇了,一下子还调试不过来。女儿是真心喜欢安王爷,只要能在他身边,即使是让我为奴为婢,女儿也没有半句怨言。”
她把话说得很满,不让聂娘存留有任何质疑的空隙,但与此同时,也等于是查封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聂娘愣在了椅子上,就这样不说话地盯着影儿刻意装出来的笑靥,半响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既是影儿斩钉截铁承认的,自己也没有再怀疑下去的理由了。但是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就这样在没有任何预兆和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要将她嫁出去,聂娘还是万分不舍。
她眼中噙泪,慈爱的目光攫住影儿的眼瞳,温柔地抚摸着影儿顺滑黑亮的秀发,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你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娘也就没有必要拦你了。但是你要记住,你嫁到的可是安王府,比不得平常人家,自然也就更不能像在自己家里这么无拘无束了。”聂娘顿下来,再深情地睇了影儿一眼,继续接着嘱咐:“影儿,娘知道你性子自小就柔顺,但是宫门深似海,你还是要对别的女人留个心眼。对安王爷,你要倾尽全身心地去服侍,他是王爷,身份高贵,身边势必要围绕很多女人,现在有很多,以后还会有更多,你要自保,就得切忌与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好好守住属于你自己的那片天。”
影儿乖巧地轻声安抚聂娘:“娘,女儿明白您说的,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以后又臣就是女儿的天,我会恪守为人妇的本分。”
“影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虽然以我们的社会地位当然是不敢觊觎安王府正妃的位置,你作又臣的妾,严格说来也并非委屈了你,但是娘仍然觉得,做妾并不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为娘是怕你以后会过得不幸福呀!”说道这,聂娘强力抑制住的泪水终于决堤,片刻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幸福?可能是下辈子的事了吧。抉择已经做出,就算前面的道路有多蜿蜒曲折,自己都没有畏惧的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