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儿离开的前一天,是住在我家的。我向贺凛说明缘由后,他便答应了。因为我与茯儿是很好的姐妹,我希望能跟她多待待。
晚上,看到她在镜子前摆弄身姿,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还不时调一调脖子上的项链,简直一副臭美的样子。照了许久后,她说:“乌苓姐,你这个镜子能把人照的好看些,能把它送给我吗?”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故意调侃儿她说:“镜子都是一样的,只是你照镜子的心态不一样了而已。再照,再照你也是原来的样子。镜子只能找出美丑,照不出善恶。”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说:“乌苓姐,你别这么古板好不好。”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便回了句:“别介意,习惯了。”
昨晚是我和茯儿一起睡的,记得晚上说了很多话,但最让我有所触动的就是茯儿对我说:“乌苓姐,我觉得你很可怜。”我很不理解这句话,便问她缘由,她说:“你住这么大的一个房子,连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我又马上就要走了。而我呢,还有贺凛陪着我。”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哦,对了,你还有那个叫蓟清的陪着你。”
而我对他说:“我跟蓟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第二天,当我和茯儿、来去、贺凛还有伯叔来到火车站时,蓟清已经开始在那里等我们了。
记得那天天气很是不错,虽略有小风,但令人舒畅。
“姐姐,我不想离开你,除过爷爷,只有你对我最好。”来去拉着我的手,很舍不得的对我说。
“我也很舍不得你,但你的病不能再耽误了,相信吧,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然后是茯儿,她也抱着我说:“昔华姐,我们又要分开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思念的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芫实姐了。”
“芫实肯定在哪里祝福我们呢。”我有点想哭,但还是强忍住了。自打上次在街上邂逅芫实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她会在哪里。
之后,汽笛的催促下,茯儿、贺凛抱着来去上了火车。茯儿和来去还是那么欢快的向我挥手告别。我也挥手向他们告别。那时,我们谁都想不到,再见,竟然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当火车已经不见踪影后,我还矗立在那里,直到伯叔和蓟清摇了摇我后,我才反应过来。
突然,伯叔咳嗽了几声,我便问他:“自打你来了我家就时常咳嗽,怎么不去看大夫?”
“没事儿,我身体硬朗着呢。”
伯叔来我的家已经有几个月了,他很擅长聊天,而且常找我聊天,其他的仆人只是仆人,而他却更像一个朋友。可我始终想不明白,他这样接近我的理由是什么,但直觉的告诉我,他不会伤害我,所以我时常毫不保留地关心他。
就像现在,他不停地咳嗽,却不去医院看看大夫。可是我再怎么奉劝都没有用,他如同倔强的老牛一般不停别人的劝告。我也觉得多说无益,就没再说了。
记得送走茯儿、来去和贺凛的那夜我睡得尤其不好。
当我熟睡时,便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孩子坐在一棵槐树下,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问他是谁,他问我是谁。
他说,自打他有意识时,他就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恐惧。这使我有些讶异。
我为何会见到你,恐惧?
因为你心里有鬼,他这样告诉我。我又感到震惊。
“你多大了?”
那个孩子说:“十二岁了。”
十二岁,那时我是怎么了。
“你该离开这里了。”我告诉他。
“你不能赶我走!”他喊到。
“为什么?”
“因为你养了我十二年。”
“你知道我是谁吗?”
“养我的人,那个内心充满恐惧的人。”
“不,我温柔,却从不胆怯。”
“你再看看这槐树吧。”
我一看,不堪的记忆便敲醒了我。
“还记的吗?温柔却从不胆怯的小姐。”
“大火把它烧掉了,对吧?”
“是啊,恐惧。”我又说,“可是我一回来,就种了一棵新的槐树,现在也差不多这么高了。”
“那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谁知道呢!”
“这里应该有座房子,对吧!”
“应该吧!”
“去哪里了啊?”
“也被烧毁了吧。”
“是啊,但祖父又盖了一座新房子。”我说:“再过不久,家人们就都来了。”
想着,我便心中欢喜,道:“你觉得会有多久?”
那孩子离去时只留下一句“大概永远”。
就这样,在我未意识到的时候,我的心被十二年的恐惧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