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车子开到了平坦蜿蜒的车道上,车道的地面是用色调暗淡的砾石铺就的,浅褐色给人一种朴实大气之感,同时无可置疑的是社会地位的象征。?
从F国回来已有一个月了,事情似乎到此截止了。可我心底里的疑惑与不解没有丝毫减轻。
那天律言把我拉回我的屋里,他告诉我杨家出了一点事情。而这点事情,完全打乱了我原先的计划,以及之前所做的努力。
杨茵茵杀了人。她杀了杨家大哥杨帆的妻子,也就是疼爱她的继母。她的弟弟杨修亲眼指证的,杨茵茵也默认了。
我仍记得当时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跑到阳台上,正巧望着杨茵茵被一波警察带上车子,她忽然转身朝我看来,那一刻的眼神偶尔在我心中徘徊。
她望着我,先是茫然。而后是凄凉的一笑,似有道别意味。
杨爷爷那天不知怎的知道了我先前背地里想送走杨茵茵的事情,他没再见我,只是给了我一通电话,和我说杨家的人和事都不要管了,回去之后好好地活着,不要让老人担心了……
当时不知怎的特别羞愧,我应下来离去。
想着之前的事情,不自觉已经将车子开进家了。
我只是像平日一样,径自开到车库里去,下去一排是雪佛兰、福特、普利茅斯,道奇。没有惊艳稀奇的顶尖轿车,只是普通而保守的几辆车子。
上流社会不够重视汽车,因为根据他们的循古原则,汽车的历史过于短暂,不配进入古典风范的行列。对它们的型号和颜色毫无兴致挑剔。车总是很干得一尘不染,尽管车的最佳状况是略带风尘。
总而言之,车必须是乏味的。律家也不例外,他们从不会开宝马奔驰,因为他们眼里,奔驰宝马轿车标志着一种‘高级的庸俗。’
律家注重隐私,无论在世界哪出的住宅,不会用矮墙和可以透视的篱笆,它的围墙皆是高出六英尺的,庄园入口的地方有一座大门,进去便可以看见住宅的宏伟壮丽。
此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庄园里面一片安静,几盏暗黄的灯在黑夜里发出微弱的光,夜风袭来,扑面迎上,后背凛然寒冷。
我穿过长长的花园,步履有些匆忙地进了屋子,换下的帽子和外套,早已等候的仆人上前接过挂起来。
律家的客厅里带有欧洲古老宫廷装饰风格,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廊道,雕花的栏杆和扶手,华丽的锦缎墙面,黄铜门把手,桌上摆放水晶石制作的方尖碑。
父亲律阶叫住我,“央清,你回来正好,卫家小子邀请你和律言去S国住段时间。你回一个电话过去。”
“S国……”我惊愕了一下,看着坐在餐桌旁的律言,沉默了一阵道;“父亲,我一直都没出过欧洲,这次也不……”
“央清,先不要那么早决定。卫老爷子身体已经走下坡了,也不知还会有多少时间,做晚辈应该去看看他,说不准就是最后一面了。”律阶有些伤怀,说话的音调都是低沉的。
我的心一沉,想到这个疼爱我的长辈,曾经的种种浮上心头,不禁有些发酸,沉默了一刻,低头道:“父亲,我知道了。”
律阶说话的同时,管家对着上来的几个仆人点点头,示意可以上菜了。我们静静地坐在席上,皆是不发一言。
律家的餐厅用微光闪烁的丝绸、水晶和银器构成的就餐环境。这些请来的厨师经验丰富,来自欧洲、纽约、芝加哥和辛辛那提优秀的餐馆。
与此同时,几个仆人开始摆菜,另外的几人上楼去请今天拜访的客人,一起享用晚餐。
烛光鲜花下,蟹肉角,鸡肉火腿饼,莴苣叶沙拉先盛在精致的青花瓷餐盘上端出来。之后是大象肉排到浇玫瑰汁和撒了小金片的菜,最后是一个巨大的冰淇凌蛋糕。
我道:“今天过来的客人里面有带来孩子的吗?”
“是表妹郁澈理的儿子,徐世延。”律言淡淡回到,优雅地拿过银质刀叉,他盘子的牛肉,已经被切开好几块。
我点点头,世延喜欢又甜又软的食物,特别是对香草冰激凌尤为钟爱,这个一定是为他准备的。
一个很脆很嫩,尾音拖得长长的小孩的声音才楼梯上传来,“央清阿姨!”原本庄严而静谧的氛围被惊起一点波澜。
我轻声唤道:“世延,你来了。”
一个小孩正背对著我缓缓靠近,宽松的黑衣,领子上一排水晶勾勒,短裤下是一双黑皮靴,皮靴上镶著祥云。
小孩走进抬头看着我,脸圆圆的,眼睛比脸还圆,瞳孔也是特别大,眼角却微微挑起,粉嫩的小胳膊拉着我,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狡黠地笑笑:“妈妈说让我最近跟着你,监督你。”
我扶额,面无表情地说:“真是辛苦你了。”
世延愣了愣,狐疑地说:“你……不问为什么?”
我看著那一张略显稚气却俊美十足的脸,神情自若地说道:“在周夫人的帝国赌场欠下债款,不用你再三提醒。”
徐世延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道:“巨额债款欠下也就算了,数额就那么一点,他们也找到家里面,真丢脸。”
我闻言,放下餐具,摸摸他的头,禁不住莞尔微笑,“这孩子真懂事,表姐和姐夫教的好。”
律言撑著下巴看我,凌乱的短发散发出黑晶的光,似笑非笑道:“看来前几天的反思还不够深刻,明天交上来一份反省书。”
我惊愕地张大眼睛,有些失措地看着律言,律言只是旁若无人继续切着盘里的那块肉。几次想开口,最后都只是望着这个出奇英俊的面孔郁闷。
这一席精美的晚餐面前,我又一次毫无食欲,苦着脸看着父亲,律阶却是爱莫能助地瞥我一眼,很快转过去,手里慢慢摇晃着高脚杯里暗红的酒。
餐桌上每个人都是安静地享用着自己的那一份,但这种寂静,却使我原本平定的心,慢慢地有些紧张。烛光下的鲜花,犹如悲伤地蛾,染成了鲜红色的生命。我一时失神,回头时却见手紧紧握住叉子,指间已经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