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当铺是平行世界中一个奇妙所在,常人只闻其名而无迹可寻。容庶手上的那枚戒指并非装饰,而是无穷当铺的钥匙。拥有进门资格的人,只要打开写有自己名字的请柬,在现实世界会陷入昏睡状态。达成所愿后再醒来,那感觉就像刚做了一个梦——不过人生却会因自己的选择而发生改变。和别人经历不同,迎接程闻度的那个司机是真实存在的,毕竟程闻度和荣庶同属人类,两个人在现实生活中要发生交集的话,还是要按人类的方式相见的。
经过同意,容庶带他去了无穷当铺。程闻度和守门人绿萝敷在外,而召唤容庶的客人则在内。
贾钰秋曾到过无穷当铺,这是程闻度没想到的。贾钰秋两手抱臂,跺着脚焦急地等待着容庶的到来,看到她的瞬间那种焦躁又一下子放下了。
“好久不见了。”
容庶说着好久不见,情绪却并没有丝毫欣喜。
“35年了。”自此,贾钰秋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物是人非的心酸:“你一点儿都没有变。”
“你老了。”
“是啊,能不老吗。”贾钰秋喃喃道,只是这话更像是自我解嘲:“丈夫去世,无儿无女,这样的结局确实蛮凄惨的。”
“所有后果当铺都会事先告知,物物相抵,你情我愿。当初是你自己放弃生育能力的,怎么,到现在才感慨没有子嗣人生憾事?”容庶何许人?一个同情心泛滥的白莲花是无法掌管无穷当铺的,时间在她面前都不算事儿,更何况一个不相熟的人的悲欢离合?看似冷酷的人,只是比别人更了解痛彻心扉和绝望长什么样子而已。
“是,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有丈夫,牢牢地套了35年,他到死都没有提过离婚两个字。”说到这儿,贾钰秋自言自语着眼角已经湿润:“即使那个狐狸精生了程闻度。”
这个故事一点儿也不美好,童话里婚姻是幸福的终极命题,放在她身上并不适用。以至于风流的丈夫死去,她还没收拾完悲伤就要殚精竭虑地干掉老公留下的祸根。贾钰秋的不幸并没有让容庶动容:
“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相信你是受害者的。”
短短一句话刺痛了她,她的情绪迸发出了强烈的愤怒,悲痛、不甘、忍无可忍都变成仇恨熬红了她的眼,她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
“我才是名正言顺的,林月她算什么?她死了还要让她的儿子继续折磨我,对我来说钱算什么玩意儿!给程闻度一毛钱都是对我的羞辱!35年来我支撑了程氏,无论程坤怎么拈花惹草,我都原谅他,如果不是程闻度出生,我不会那么卑贱,时不时想起来自己不能生育!”
多完美的解释,就这样,连不能生育的责任也成了程闻度的原罪。
“现在连自欺欺人都省略掉了吗?真正的小三是你不是吗?”容庶冷哼一声,在她眼中,对方的愤怒都是因为在感情里无能为力罢了:“三十五年前,程坤和林月已经私奔了,是你,你求我把他变成你的丈夫的,可你终究留不住不爱你的人的心,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食其果。”
万事皆有因果,加上容庶态度方面的决绝,贾钰秋意识到自己立场尴尬,终于语气软了下来:
“是吗?你说话还是这么没人情味,你不该同情我吗?”
“同情?”容庶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加上她看破俗世的姿态让她的话分量尤其重:“你的一切都是从林月身边抢过来的不是吗?她为什么变成一个拜金的女人你最清楚!你经历过一觉醒来爱人悄无声息消失的彷徨和痛苦吗?”
“就当我咎由自取好了,要一条命需要我抵押什么。”贾钰秋说这番话都是抖抖索索得。即便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还是没有放下自己的极端。
“你已经病入膏肓了,一个连半年都活不到的人,你有什么可抵押的?”容庶拒绝她的时候,她的偏执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她跪下了,抱住容庶的腿终于泪流满面:
“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我都给你,我要程闻度死,我要他死在我前面!”
容庶仍旧波澜不惊,甩开了她的手:
“从你伤害他的第一天起,你就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了。”
剩下的我们都知道了,贾钰秋坠楼,毫不知情的程闻度又被她陷害成了杀人嫌犯。
二十四小时后,程闻度重获自由。除了他的律师团队强大无比以外,他遗失的手机在外省被发现,而监控和旁人证词也显示,贾钰秋坠楼之前十天从未和程闻度有任何接触,说白了,程闻度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甚至来不及喜悦,从警局出来的程闻度,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医院。
因为要抢夺被风飞出窗外的文件,贾钰秋鬼使神差地爬上窗台,并一脚踩空从六楼窗台踩空坠落,全身粉碎性骨折,多处脏器破裂衰竭。
“你是她儿子吧?她的情况很危险,如果今天晚上醒不过来,准备后事吧。多陪陪老人家,时间不多了。”
医生看程闻度情绪不佳,嘴上安慰说看今晚会不会醒过来就离开了。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贾钰秋入院时已经属于脑死亡状态,现在只是用钱维持一丝生命迹象罢了。
“很遗憾,我出来了。”
她有多恨他,过去的27年就有多痛苦。只是拿自己的死做赌注,这场报复注定满盘皆输。
程闻度帮贾钰秋拨开额头那一缕会遮挡视线的头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还有什么比看着痛恨的人离世更令人满意的吗?
“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冷静的说过话,不是吗?妈妈。”
忽然手机闹钟响起,备注日历显示,今天是程闻度的27岁生日。
贾钰秋的生命线由微微起伏终于成为一条僵硬的直线。
绝佳的生日礼物,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