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唐漳漳从柔软的被窝里钻了出来。今天是她进入高中的第一天,期待与不安袭击着她的神经,从前一天晚上起她手脚就冰凉冰凉的。窗外,天是湖蓝色的。站在窗前思考许久,她走向了衣柜,拿出新的制服换上,在穿衣镜旁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她走到大大的窗户旁,扶着架在窗台上的镀金天文望远镜看着天空。
“今日是室女宫,水星。”她念叨着。她不会经常用天文望远镜遥望太空,只是在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会遇上背负怎样使命的人呢?”临近开学的这几天她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不知道在窗边想了多少的事,一直到六点的闹钟准时响了起来。
“早饭准备好了哦。”家里的保姆不过多久敲了敲门喊她吃早餐。
唐漳漳的家很大,在市中心的一片别墅区。有两个保姆,其中一个是男生。三人每天都穿着管家的服装,当然这是唐漳漳的要求。本来希望他们以及家人在周末能够穿着古希腊服饰例如披挂、缠绕类型的希玛申和基同,但是在现代社会显然超级不合适所以被阻止了。虽然也不是小学初中的孩子了,但在她身上的中二症状似乎与天俱来,不只在初二年级的时候。在低年级的时候,她通过读书、查资料等熟知希腊神话,在自我介绍的时候除了名字之外也不忘补充自己神圣的名称“掌管时序的荷赖在狮子与巨爵时期所赐职权的使者”。荷赖是希腊神话中掌管时序的三个女神,掌管人间四季变化以及道德、律法与秩序。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她从小到大做事都比较有秩序,也很遵守纪律。但是她发现,随着自己的成长,不论是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是交谈中把“神圣的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反倒会受到更多人的嗤笑,尤其是老师,有些甚至会开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所以这一次在高中的自我介绍,她只是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九月初的天空纯净湛蓝,大朵大朵的白云在天上缓缓随风移动。这样的天空,一抬头去看,思绪也会跟着陷进去。讲台上面容和蔼正在自我介绍以及展望未来的老师虽然是个新面孔,但日后指不定会怎样向同学们发火吧。这样想着,唐漳漳托着下巴望向了窗外。一大朵云正慢慢向太阳飘过去,她的目光追随着这朵云。渐渐地、云的一角挡住了太阳,然后遮住了整个太阳,光线瞬间变暗了些许,阳光洒下感到些许灼热的脸颊也清凉了。没过多久,云层渐渐飘离了太阳,阳光重新洒满整个教室。今日赫拉的面容纯净美好,阿波罗也依旧努力庇佑着灿烂耀眼的太阳。看入迷了的唐漳漳将右手放在胸前心脏对应的位置侧身向天空欠了欠身,“感谢我永远尊贵貌美的女王赫拉大人,感谢我永远年轻充满活力的太阳神阿波罗大人”,她悄声说了出来。
“你……你在干什么?”同桌的男生被她这一系列动作吓的一哆嗦。
“我在向伟大的赫拉与阿波罗致敬。”唐漳漳认真地说。
“啊?”
“呃,我就是看今天的天空非常的好看……嗯,希望你没有被我吓到,正常看待我吧,我叫唐漳漳。”
“已经被吓到了。我叫郑衔。”郑衔回应过后顿了顿,“你好像思维方式不一样?”
唐漳漳拼命摇着头,有些懊恼的转过了身。
“这些平凡的人们呐,拥有混沌浑浊的世俗眼目是不能看到神明差遣的使者身份的。”
还算轻松的一天过去了,在高中生涯中,也许就属开学的第一天最轻松了。才开讲第一课,所以作业也不会太难。晚饭后写完了简单的作业,唐漳漳准备在小区里散散步,顺便去小区里的便利店挑一个适合自己的发卡。晚上的空气也很新鲜,有夏夜残留下来的暖意,也有即将到来的秋的舒爽。楼下的树上开了桂花,满院飘香。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舒了一口气,走向便利店。
突然一名身着店员服装的中年妇女走出便利店,拽着一个满面泪水的少年。
“妈你告诉我,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放纵?我才知道你什么决定出来做这份工作,你凭什么知道了这事还对我隐瞒这么久?”少年向那位店员放声叫喊着。唐漳漳定睛一看少年的制服,他和自己是一个学校的。
“凌迟,最好给我冷静下来,快点。”凌迟母亲的语气似乎有些发难,但仍旧充满着威严。
“你看着,我现在对他的感情就像这个杯子一样没法挽回了。”凌迟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是刚刚从店里顺手拿出来的,他朝斜后方扔了出去,杯子碎了。
玻璃渣溅到了准备进便利店的唐漳漳身上,划伤了她的手臂。
“没事吧?对不起啊伤到你了。”凌迟母亲连忙过去关心唐漳漳的伤口。
“我没事。”唐漳漳看着手臂上被划出的几道小口,又抬头对凌迟母亲说:“似乎不和之神厄里斯正在您的家中盘旋。虽然我尊贵的时序三女神还未给我启示,不过若是您的家庭因为某件事不和的话,我会向厄里斯说明。”这番话把凌迟母亲说的有些不明所以。此时情绪还未平复的凌迟突然向唐漳漳走了过来,冷冷的开口:“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唐漳漳抬眼看了看凌迟,瞬间被他眼神中的冰冷震的有些呆滞,她有些腿软,怯怯地走进了便利店。
对于唐漳漳来说,她从未见到过这样冰冷的眼神。也许是从出生以来就带有的天性,她全身像是过电流一般对这样的眼神发怵。凌迟,他的眼神就如同古代酷刑“凌迟”一般冷酷。想不到他的眼神杀伤力如此大,像一块万年寒冰极具穿透力。回想起来刚才冲击性极强的对视,唐漳漳打了个寒战。但她也看见了他的眼泪,这是个像玻璃渣一样难以接近的人吧,但说不定背后有着内心柔软的一面?
其实唐漳漳有些害怕他。
“这平凡的世人,不能极好的掌控自己的情绪。”她拿了一盒创可贴。等结账出门的时候,她将眼神避开,一路小跑回了家。
“在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你爸爸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家不还是我来扛?你别再给我惹麻烦了好吗?刚才的玻璃杯还得我掏钱赔,要是懂事你就赶紧回家,别在店里店外都冲我一个人大吼行么?”凌迟母亲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在训斥中含着更多的无奈与心酸。
凌迟的爸爸因为接受了毒品而入狱,在购买毒品上砸下了不少钱。原本生活还算小康的他们现在其实已经非常拮据,经不住大手大脚的花钱了。他曾经有过很快乐的生活,爸爸曾经对他很好。会陪他看球赛、也会和他一起出门运动。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像是对整个家庭都失去了耐心一般当着凌迟的面摔了一个酒瓶,和凌迟妈妈大吵了一架。从这以后,他开始会在办公室宿醉、一言不发霸占电视、和凌迟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像哥们儿一样说话……他变得暴躁了。虽然这些时候一开始还不是很多,但凌迟也不愿意再和他有什么可笑的共同语言了。慢慢的,连正常有耐心的时间都变得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变为了一个易怒、脾气暴躁的人。后来,妈妈告诉凌迟说爸爸要和她离婚,他虽然不想再忍受这样的父亲,但还是辗转反侧了一夜。
他曾问过许多次,我爸他怎么了?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
凌迟的妈妈因为接受不了原单位的排斥,就在便利店找了份店员的工作勉强维持着生计。本想对凌迟瞒着一天是一天,可是警察的再次上门让才知情的凌迟不再平静。
虽然玻璃渣打溅到别人他感到抱歉,但是他痛恨那来自外人的怜悯。如果今后有谁用怜悯的眼神看待他,他也许会掐着那个人的脖子朝他吐一口唾沫。
凌迟转身离开,出了这个都是别墅的小区,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母亲的视线中。
他到死都不会再认他那个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