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亮盘旋在销魂殿的上空,淡淡的清辉洒下,杨柳依依,所有的一切都在诉说着美好。
一阵阵茶香四散开去,这些风干的茶叶一片一片在滚烫的水中欢快舞蹈,仔细一闻,竟还透着淡淡的薄荷香气,让人提神醒脑,非常舒服。
“这茶叶喝起来有一定历史了,却保存的这么好,一点陈茶的味道都没有!”花千骨轻轻一泯,不禁感叹道。
白子画听罢微微颔首,他的徒弟他最了解,他知道小骨对茶没什么研究,却因为熟读七绝谱而略知一二,便补充道:“陈茶虽然于身体无害,却总让人感觉香沉味晦,这茶叶虽然从茶色辨别出是陈茶,香味竟丝毫不差,看来师弟是花了一定功夫保存的。”
笙箫默只是微笑不语,他把目光转向洛匀非,眼神里满是柔和。按照笙箫默的性格,一般面对夸赞都是毫不犹豫地跳出来显摆一番的,今天的他明显有什么心事。
洛匀非莞尔一笑,心领神会道:“茶叶喜干燥,怕潮湿,在它们还是新茶的时候我就按照一定的分量用宣纸包好后至于陶罐中。宣纸吸水性能好,能够有效帮助茶叶防潮,置于陶罐中不仅能使茶叶避免受到阳光的直射还能避免它受到其他异味的侵袭,最后,再在陶罐上蒙上一层牛皮纸,防止灰尘进入。当然啦,法术尘封是很重要的!”
花千骨听到这样一番细致入微的讲解,不禁张大了嘴巴,吃惊极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伸出大拇指道,“非儿的细心,恐怕无人能及了!”
洛匀非摇摇头,笑着说,“小骨过奖了,其实我对于茶叶的爱好和研究正如你调香制香一样,当年你为了尊上,一味暗影流光味压群芳,连紫熏仙子都甘拜下风,非儿这些雕虫小技又何足挂齿呢?”
说到当年,白子画和花千骨都是心头一暖,白子画不禁回忆起小骨的大梦三生,从小石头到夺目的太阳又终归回到最初,也许只有经历过才能有如今的坦然吧!很多事情都被时间带走了,唯有那些感动会长存在心间的某一个角落,始终新鲜如初。
笙箫默始终沉默不语,他怎么会不知道,这里的每一片茶叶都是为他而存在,那是他大伤初愈,天天大量药草,口中无味,洛匀非便采来天山新茶为他润口,加之他的伤在内不在外,又是被天蛟足以致命的火鳞烧及五脏六腑,于是洛匀非又在茶叶里加入新鲜薄荷叶助他调息。想到这里,他不禁又觉心疼,面对着这个为他尽心竭力又穷极打算的人儿,他除了用尽一生一世待她还能如何报答她的一片倾心呢?他抬头望向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始终挂着处变不惊的笑,到底是要经历过多少才能如此心如止水?
几个人各怀心事,这漫漫长夜倒也算是别有韵味了。花千骨摆弄着手里的茶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似得,她将白子画面前的空杯注满,认真地凝视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疑虑。
“小骨,是不是有什么疑惑?不妨说出来!”白子画从小徒弟眼神里找到了询问,却又似乎猜到了她的疑问是什么。
“师父,今天你在画中迷境里说操控画魂的人是故意利用竹染的画引我们进去的,可是他并没有伤害我们啊,只是给我们看了那些幻像,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何用意啊?”说出心中的疑虑,花千骨长吁一口气,舒坦多了。
白子画听罢,微微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么做只是一个警告,他是想告诉我们,让我们不要去插手这件事,只要我们不插手,生活是可以过得像画中那样好的,可是我们如果执意追究,那么也就像我们被困画中一样,他会让我们永远都出不来!”
“哦哦,就是让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嘛!”笙箫默看起来一谈及正事,立刻变得不正经。“不过,能够自由操控各种魂魄,还不为人所察觉,怕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师兄,你有什么打算?”
“派出去的弟子一无所获,只是觉得六界散落的魂魄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强大,却又实在查不出所以然来,所以我打算和小骨亲自去看看。”白子画点点头,缓缓道来。
“啊!真的吗?真的吗?师父要带我一起去!”花千骨听及此处,突然兴奋起来。
“小骨不要胡闹,此事事关重大,不是去玩的!”白子画望着面前一脸高兴的人儿,思绪突然回到那一年他和小骨一起下山历练的日子,不禁嘴角泛起微微笑意。
“师兄心里可是已经有了方向?”笙箫默知道白子画一向是一个谨慎的人,一定是心里已经有所打算。
“嗯!”白子画应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花千骨,继续说道,“我打算先去一趟南诏国。”
“南诏?尊上你说要去南诏?”洛匀非突然停下手中挑选茶叶的动作,用十分疑惑的眼神望向白子画。
“嗯!”白子画似乎一点儿也诧异洛匀非的疑惑,只是简单地应着。
洛匀非的脸上立刻露出温暖的笑意,她转身对笙箫默说,“箫,咱们一起去可好?我也想回一趟南诏!”
“好!”笙箫默一口答应,他一听洛匀非用的是“回”字,便知道这个地方不简单。
“太好啦,那大家一起去吧!”花千骨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销魂殿上,白子画不禁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这样的夜,真好!
翌日,长留大殿外一行人浩浩荡荡,弟子们整齐的列着队,以往这种阵仗只在恭送白子画才有的,今天白子画也的确要离开长留,只是这阵仗并非是送他的,而是摩严特意安排来送杀阡陌的。
说来也是奇怪,昨日摩严只是冠冕堂皇地说要代表长留谢谢杀阡陌,不仅一定要杀阡陌留下,还摆了答谢宴。几杯酒下肚,虽然一再强调正邪不两立,可是终究是感谢杀阡陌的。当时在场的众人无不吃惊,这世尊是怎么了,居然懂得感恩了,对方还是杀阡陌?这魔教圣君自然也是有度量的人,虽然摩严里语气依然不是特别客气,好歹也是真的为了表达谢意,也就欣然接受了。
今早更是奇怪,一大早就让长留弟子列好方阵前来相送,杀阡陌本来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人家礼数竟然已经如此周全,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这竹染和琉夏依依惜别的样子让在场众人无不动容。杀阡陌看在眼里,虽然暗暗感叹自己妹妹的痴,但终究知道是女大不中留,他转过身来,对着竹染道,“竹染,我昨天和你说的事你可考虑好了,如果考虑好了,就来七杀殿找我吧!”说实话,这杀阡陌好歹是七杀圣君,虽说昨天听到竹染如此维护师门有些感慨,但是说出的话哪有随便收回的道理。
“谢谢圣君美意,我的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虽然我是长留的罪人,但是绝不会做出背叛师门的事。但是,我也不会放弃琉夏,还请圣君成全!”竹染一身正气,丝毫没有退让。
“哼,你这么为你自己考虑,岂不是要委屈了我妹妹?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满口仁义道德,做出来的一件两件事都比我们妖魔界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绝不会让琉夏再受小不点的苦,谢谢你们的款待,以后咱们依然井水不犯河水!”杀阡陌听到竹染的话甚是生气,这让他想到了花千骨所受的苦,不禁气从中来。
“哥哥……”琉夏虽然很在意竹染,但是也很爱这个哥哥呀,看到杀阡陌生这么大的气,害怕一发不可收拾,小声地唤着杀阡陌,想让他消消气。
杀阡陌也不再多言,既然话不投机半句多,那还是早点离开罢了,他瞟了一眼绝情殿,眼神里竟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和失落,紧接着便转身拉着琉夏欲唤火凤启程。谁知一旁的摩严竟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杀阡陌,虽然我们长留与你们七杀一向不睦,但是这么多年来也是相安无事,竹染虽犯了大错,也曾被我逐出师门,但是他终归是我摩严的徒弟,是我教导无方所致。这么多年来在塔室闭门思过也算是赎罪了。令妹和竹染以前的过往我也有所耳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以竹染师父的名字向你提亲,我也保证一定善待令妹,绝不食言。”摩严顿了顿又说,“但这绝对不是说我长留从此与七杀交好,倘若有一天七杀做了什么有害六界的事,我摩严也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的人!”
杀阡陌哪里想到摩严会说出这样的话,往日里盛气凌人的长留世尊,如今能退步至此,也算是给足了杀阡陌面子。杀阡陌听罢冷哼一声道,“我七杀向来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还容不得你来指指点点。你刚刚说的事我会认真考虑的!”说罢携了琉夏坐上火凤朝着七杀殿的方向飞去。
竹染默默地望着琉夏远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大家都说摩严变了,他不相信。大家都告诉他这三百年来摩严早就忘却他的不好,他也不敢相信,但是今天,摩严竟然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就再也容不得他不相信了。他转过身望着摩严,突然跪倒下去,直接唤了一句“师父!”。其实,早在妖神大战的时候他就原谅了他,他亲眼看到摩严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不想再去恨什么,也不想再去逼他承认什么,也许,师徒关系才是最适合他们的关系吧。
此时的摩严听到这两个字竟不知所措起来,他是有多久没有听到竹染喊他师父了,这个他曾经寄与了所有希望的徒弟,从小将他抚养成人授他法术,助他修仙,从前连师兄弟都会调侃他说从未看到他与谁这么投缘过。原来,很多东西,是关乎血脉亲情,只是不能轻易承认罢了。
他轻轻地扶起他道,“竹染,你早已被我逐出师门,本来不应再唤我师父,但是我今天欲重新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竹染愿意!”说完就是三个叩拜。没有任何拜师仪式,没有再次折香草,就这样简单的三个叩拜,就算礼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