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殿
此时的绝情殿正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春意盎然,桃花开得更盛。花千骨和洛匀非临着桃花树站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往这里来的白子画三人。待三人翩然而至的时候,她两人才意识到来人。小骨看见白子画,一脸欣喜地迎上去,欢天喜地地唤着:“师傅,我刚刚接到瑶池仙宴的邀请函,我同你一起去可好?”她说着又突然意识到不好,赶紧低下头,好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轻声道:“对不起,师傅,小骨没思虑周全,这恐怕是不合适!”
白子画当然知道小徒弟心中所想,旁若无人地一把拉过花千骨的手,揉了揉她的秀发,柔声说:“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刚才还和你师叔说要带你一起去的,师傅忘记我的小骨已经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已经受邀参加瑶池仙宴了,看来师傅是带不动你了,不如你带师傅去可好?”花千骨哪里料到白子画会对她说这样暖心的话,抬头看了看白子画,一脸娇羞,红着脸点了点头,可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而走向笙箫默和幽若,一脸恳求地说:“师叔,小骨有一事相求!”
笙箫默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洛匀非,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要我代为照顾这位姑娘?”花千骨赶紧点头。笙箫默不发一言,只是看着那张熟悉又不知为何熟悉的脸。倒是洛匀非先开了口,“小骨,就不麻烦儒尊了,我还是回去吧,你随尊上去赴宴,且听着他们说什么就好,不关乎我们的事无须发表意见,切记!”花千骨哪里肯依,转身走向洛匀非,拉着她的衣袖道:“非儿说的小骨都记下了,只想着非儿别这么快回去,等着我和师傅从群仙宴回来,带你去见见东方和杀姐姐,另外,糖宝的苏醒还想着需要你帮忙!”
洛匀非还想要张口拒绝,却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一时愣在那里。一旁的笙箫默倒是着急起来,也不管自己的立场,走到他们面前,一脸堆笑,不紧不慢道:“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非儿姑娘尽管在长留住下,千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大师兄那里你不用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你这就随我去销魂殿!”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这一番“肺腑之言”全都满头黑线,这笙箫默向来遇到问题都是能推则推,巴不得所有事情都不要麻烦到他头上,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不仅不推迟,还往自己的头上揽。连花千骨都是一头雾水。现下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洛匀非还欲推辞,却终是语塞,僵在那里。还是白子画出面解了围,“非儿姑娘,小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上次答应小骨要好好谢谢你,你难得来一次,我这师弟也是好客之人,你且留下,等我和小骨从群仙宴回来再好好一叙!况且,我也还有些事想要当面请教。”白子画说完又看了看小骨,小骨感激地回应了一个眼神。
现在大家的眼神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洛匀非,都在等她肯定的答案。洛匀非也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既然是众望所归,那必须是要答应下来,只见洛匀非莞尔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就暂且在长留住下,等尊上和小骨回来,处理完那些需要我帮忙的事儿在再回去吧!”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这次属笙箫默最为开心,那种掩藏不住的开心然让众人都大吃一惊,不禁感叹道儒尊这是怎么了。幽若也是个贪玩的,对于师傅的这个朋友,她本来就有诸多好奇,而且师傅和尊上都要去参加瑶池仙宴了,有这样的美女姐姐能够天天陪伴着自己也是不错的!她赶忙迎上去,拉着洛匀非的手,嬉皮笑脸地说:“非儿姑娘,这绝情殿哪里好玩了,不如随我去销魂殿吧,那里有各种珍奇异兽,都是儒尊养的,还有那些新奇的药草和花,平常儒尊连碰到不让碰的!咱们一起玩吧!”洛匀非看着眼前这个或崩乱跳的小家伙,不甚可爱,性子倒是与小骨相似的很,她摸摸幽若的头发,微笑着点头算是答应,又转向其他人说:“尊上,儒尊,幽若,你们都是小骨的朋友,对小骨也是诸多照顾,非儿很是感激,既然大家留我,我也不再推辞,只是大家既然是朋友,一直称呼我非儿姑娘就显得生分了,大家就像小骨一样,叫我非儿吧!”白子画微笑着点头,还未来得及应声,又是笙箫默抢了先,“这样更好,非儿,就如幽若所言,等明日尊上与千骨动身去赴宴了,你就随幽若到我销魂殿去作客吧!”
诚然,大家都很开心,仿佛一个大团圆结局。小骨和幽若马上就在厨房里忙开了,她们要做一大桌子的好吃的为洛匀非接风洗尘。而白子画和笙箫默坐在绝情殿外的石桌上对弈。笙箫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坐在桃花树下一袭黄裙的洛匀非,那洛匀非第一次来,却已然和那些桃花精们打成了一片,她温柔地接着从树上飘落下来的桃花瓣,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桃花精们开着玩笑,那画面实在是好看,看得笙箫默都不想收回留恋的目光了,这种画面是这样的似曾相似,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梦里吗?
白子画也是,根本无法专心下棋,一颗心全都在那失而复得的小徒弟身上,他细心听着从厨房里传出来的嬉笑打闹声,观微一下,小骨正和幽若扔着揉好的面团。看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向上扬起,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笙箫默和白子画两人各怀心思,这棋局越下越乱,已是一盘残局,不下也罢。两人会心地对视一笑,心照不宣了。
这天夜里,觥筹交错,对酒当歌,这样的快乐,恍若隔世。白子画意犹未尽地看着花千骨,随着她的笑而笑,随着她的快乐而快乐,眼神一刻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他还是很害怕,害怕这是一个梦,害怕一醒来,这绝情殿上又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痛起来,他下意识用手抚着心口。这一个小细节全被花千骨看在眼里,她小跑到白子画身边,关切的问,“师傅,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白子画摇摇头,握着花千骨的手,认真地说:“没有,只要小骨在,一切都会好起来!”花千骨心领神会,微笑着颔首不语。旁边的人被这两人甜的无奈,洛匀非始终保持着微笑,这微笑里有感恩,有幸福,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幽若接着酒劲大大感叹起来:“师傅,尊上,你们真是好不容易啊,幽若祝福你们,从此一帆风顺,再无分离!”几个人其乐融融,不甚快乐。
翌日,花千骨依依不舍地拉着洛匀非的手,又交代这,又交代那,无非就是让洛匀非等她回来,又交代儒尊代为照顾,不许欺负她的非儿。反反复复,甚是仔细。花匀非只是再三保证,又不住点头,幽若和笙箫默也是一再指天为誓,花千骨才依依不舍告别众人和白子画御剑而去。
许久没有御剑了,花千骨就仿佛是捡到宝似的,一会儿从白子画身后跳到身前,一会儿又从白子画身前跳到身后,没有一刻安静。白子画却没有一丝不耐烦,只是一再叮嘱她小心小心。其实有什么好小心的呢,要是她真掉下去了,不还有她的师傅大人嘛!
这横霜剑真是一把上古宝剑,站在上方如履平地,稳当的不能再稳当了。此时的花千骨站在白子画的身前,俯瞰群山从脚下飞驰而过,那种感觉是说不出的美妙。白子画站在她的身后,简直没办法好好御剑,他看着这个柔弱的小身影,在风中摇摇摆摆,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恨不得一下子紧紧抱住她,再也不让她受一点儿伤害。花千骨也似乎感受到了后面热切的眼神,可是这眼神越是热切,她就越是担心。马上就要到瑶池了,马上就要面对那些的仙友了,师傅这样毫无顾忌地带着她,别人会怎么看他呢?会不会又像上一世那样责备师傅呢?想到这里,她心里的不安和痛苦又随之而来,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兴奋,而是隐隐不安起来。身后的白子画几乎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份不安,他笑着拍着花千骨的肩膀:“小骨,凡事不要太过介怀,顺其自然,一切有师傅在!”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温柔到让小骨瞬间融化了,她点头微笑,那一刹那,她似乎什么都不怕了,是的,她有师傅,师傅有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消一刻钟,两人已抵达瑶池。一切似乎来的很顺利,没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大家的目光都是那样自然而随和,仿佛早就接受了他们一般,连白子画都觉得奇怪,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本来两个人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这下倒是全然用不上了!白子画倒也坦然。他协着花千骨的手向瑶池主会场走去。听见侍者高声报:“神界女娲后人花千骨到!长留尊上白子画到!”这不报还好,一报花千骨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这名号居然还排在自家师傅前面。她不自觉转身看了看白子画,白子画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对她笑了一笑,牵着她的手直接步入瑶池。大家纷纷前来祝贺,祝贺花千骨重返六界,祝贺白子画重新执掌长留。白子画微笑着点头一一应承,眼光却从没从自己小徒弟的身上离开。
花千骨百无聊赖,连应承都显得慵懒,虽说花千骨已经参加过一次瑶池仙宴了,可当时她是以一只小虫子的身份参加的,哪里有受过这种礼遇,何况还是站在自己师傅身边,以神界女娲后人的名义,她一直只是想做师傅身边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哪里想过要做耀眼的太阳呢!她此时倒也没有不耐烦,跟在师傅身后,学着师傅的样子,一一点头回应,只是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一系列应酬过去,终于可以坐到席位上大吃一顿了!看着自己的位置被安排在天帝旁边,离白子画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她嘟了嘟小嘴,十分不情愿地与师傅道别。白子画下意识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少安毋躁。等着小骨转身坐上她的席位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现在六界太平,自妖神大战后再无纷争,众仙家也都自顾自地饮酒叙旧。不少人前来向白子画敬酒,还有一部分神仙还在来的路上。
只听见一声来报:“蜀山墨冰仙到!”听到这个名字,白子画顿时微微皱眉,不自然地转身看自家徒弟,才发现那小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心中一惊,暗暗责怪自己刚才忙于应对那些客套而忽略了小骨,现在这丫头又不知道哪里去了。此时,墨冰仙翩然而至,倒是不偏不倚来到了白子画的面前,看着白子画的眼神实在难以琢磨,白子画也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忽然墨冰仙笑道:“尊上还是如此沉得住气,我听闻尊上带了小骨来,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老朋友见面总该打声招呼才好!”墨冰仙倒是笑得很坦然,只是这白子画难于接受,思绪又飘回云宫里他对小骨的所作所为,自然气不打一处来,他转过头看了看小骨空荡荡的座席,又转而笑着对墨冰仙说:“小骨现下不在,估计是不喜这热闹到哪里躲懒去了,一会她回来我再协她去拜会就是了!”这语气柔和中带着有力的占有欲,明摆着一副“小骨是我的,有空我在带她去探望你便是,我要是没空,那就另当别论!”墨冰仙自当心领神会,笑而不语,目光更加深邃了。
白子画一回到座席赶紧观微,想找到花千骨的影子,可那小人儿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白子画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正当他准备起身四下寻找之时,突然听见清脆的“扑通”一声,一只青色的小虫子落入面前杯盏中,白子画赶忙将它从杯盏中捞起,将它捧在手心里。这绿油油毛绒绒的小东西煞是可爱,仿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气息,甜里带着暖,唉?不对啊,这小东西是?
“小骨?”白子画突然失声唤了出来。
“哈哈,师傅,我是不是很可爱啊?”眼前的小虫子就这样忽然开口了,用着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让白子画一瞬间陶醉其中,竟晃了神,他的思绪不自觉飘回当年的瑶池仙宴,也有这么一只小虫子掉进他的杯盏,哎呀,他这才恍然大悟,“小骨,你莫不是就是当年那只掉落我杯盏中的……?”
“答对!”花千骨肆意躺在白子画的手心里,师傅的手心软软的,暖暖的,好像一个大暖炉!白子画的脸上瞬间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当年看那小虫便觉得亲切和喜爱,原来自己与这小徒弟的情根那么早就种下了,他如获至宝,将那小小的虫儿捧在眼前认真看着,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柔。“师傅,你当年就是这样捧着我,看着我!温柔极了!”小骨闭着眼睛,仰卧在白子画掌中,一副惬意自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