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成海。这大朵红色的花只是恣意地妖艳,香气是空洞而贫乏的,它们凑上来人的身旁,想缠住他的脚踝,被少年不耐烦地拨开。少年左手腕上萦绕的几缕青丝,散发着清凉透澈的味道,使他保持着头脑的清醒,而彼岸花笨重的头颅接触到这清爽的香气,竟像烫伤了一样枯萎下去,花海不得已层层退却,为少年让出一条路来。
没想到,渡过忘川,竟是这样一派繁华景象,共工泓暗自叹道。言茶的青丝掷入水中,顿时幻化成一叶翠色扁舟,刚好容一人立于其上。泓就是这样安然渡过了曾险些吞噬掉自己的大河。他回首来处,觉得像是一场漫长而滞缓的噩梦。河那边萧条而寂寥,而此处有隐隐的喧哗,穹顶也多了亮光暗暗渗进来。可叹自己已身为梦中之人,泓不知道这长路的尽头通往何处,或许是另一段噩梦即将鸣锣开场。
花海中窸窸窣窣,飘来了些许谈笑声:“怎么样,兄弟对你还算不薄吧!来,再干一杯!哈哈哈......痛快!”
“哥哥,你哪里来的这等好酒?嗝,喝完之后感觉真的没那么热了!”这个声音比另外一个粗犷钝厚得多,嗓门也大,泓缓步趋近,留神静听。
“嘿!有眼光!能喝得出来是好酒?嗬,是我兄弟!”这个声音尖细锐利,如蚊蚁般嗡嗡作响,却兀自摆出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模样,泓觉得可笑,却不得不捂住嘴强忍笑意。左手腕不经意拂过一朵花的面容,它惊悚得想要尖叫,泓立刻挑眉立目,才震住了这个肇事者。
“咳,不怕告诉你,”细声音故意停顿了一下,又故意装作神秘地说,“这可是上上等的无欢酒,其他鬼吏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喝了。你这臭小子跟着哥,可是转世几万次都碰不到的好运气!”
“是、是、是。嗝,哥,啥是无欢酒啊?”粗声音一听是好酒,就止不住地往口中灌,咕咚咕咚下咽的声音如雷响,泓身旁的彼岸花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笨!你给我省着点儿喝!”细声音捶了粗声音一下,他牛饮的趋势才稍稍减缓。“无欢酒都不知道?!你平时都是怎么做事的?陆王府有四大名酒,无欢、寡情、憾笑、失语。这无欢酒可是排在首位,要不是兄弟我去年将那几个蠢货成功卖进王府,你能在这儿享受王爷般的待遇?!指望你,咱俩都得被地火烤得魂飞魄散!”
无欢、寡情、憾笑、失语?什么人会给酒起这样奇怪的名字?泓还来不及多想,粗声音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对了,哥,这一次陆王府又来招鬼奴,我们再弄十个八个进去,以后这无欢酒就如忘川河一样哗哗不绝了,哈哈哈......”
“你可算找回些脑子了!哼,什么无罪转生、有罪为奴,那个阎王大老爷自己老得都不像话了,哪有工夫管到我们?咱们哥俩日日受炙烤之苦,还不行为自己谋算谋算?有没有罪,都是咱说了算!”
“说了算!”两个鬼吏喝到正酣,语辞也越发癫狂起来,细声音尖利吼叫,粗声音沉闷附和。
“不为咱做事的都下地狱!”
“下地狱!”
“肯孝敬咱的,都能进王府!”
“进王府!”
“咱是谁?无常大人!”
“无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