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饕餮!”
卿离斩钉截铁道。“饕餮”惊慌的眼神使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其实他也是在赌,赌对了,胜负之势便会瞬间逆转,赌错了,也不会使形势变得更糟。
也许是天降福佑,“饕餮”在听到卿离的话后猛地一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却被卿离清晰地捕捉到了。
“饕餮”色厉内荏地道:“本尊如何不是饕餮?凡人你若再敢出言不逊,休怪本尊要你万劫不复!”
卿离闻言却大笑道:“那好啊,你快动手啊,传闻饕餮嗜杀成性,贪婪残暴,你若真是饕餮,还不现在就动手,能死在饕餮手下,也不算丢人。”
卿离一边说着,一边大笑,剑锋直指“饕餮”,一步一步缓缓进逼。
反观“饕餮”却有些心虚似的缓步后退,再不复之前的嚣张气焰,莫非它真的不是“饕餮”?
卿离继续道:“我想你一定精通变化迷幻之术吧,那密道中也是你做的手脚吧。”
“饕餮”冷哼一声,却不言语。
卿离道:“不过那幻阵确实挺厉害的,若是心智不坚者,怕不死也要疯了。”
“饕餮”得意道:“那是自然,本尊的手笔……”
卿离厉声截道:“以饕餮的本事,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言语间,一人一兽相距已不过一丈而已,“饕餮”已经退到了角落,背靠山壁,无路可退。
其实正如卿离所料,眼前这个“饕餮”乃是幻化而成,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能力,只是精擅幻术,惑人心智,障人耳目,只能对付一些心智不坚的人颇具效果。先前抵挡卿离两次攻击的红光是它随身携带的护身符,原本能使用三次,奈何那招“终归尘”实在太过霸道,竟直接将护身符击碎。不过,“饕餮”也因此保住了一命。
归尘的剑刃已近在咫尺,那锋锐的剑气似要将“饕餮”肢解,“饕餮”终于把心一横,狂吼一声,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任务,巨大的身形闪动,掀起一阵狂风,已腾空而起,向着溶月谷外飞逃,速度之快,眨眼间几乎已接近谷口。
卿离见状,强提一口真气,御剑追赶,谁知刚飞到谷口,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刚提起的力气,被这么一撞,顿时散了,再也坚持不住,重重跌落在地上。
“可恶!”
眼看着“饕餮”就要逃得不见踪影,卿离不禁心急如焚,可本就疲惫不堪的他又被这么一摔,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这时,一条红绫突然凭空掠出,好似游龙惊凤,直奔“饕餮”而去,眨眼间便已将其追上,“饕餮”大惊失色,连连闪躲,那红绫却如影随形,数息之间便已将之团团包围缠绕,好似个巨大的绣球一般,任其怒吼连连,却也难以挣脱。
“这……这是?”卿离正疑惑间,之间空中那红色“绣球”突然开始急速旋转,同时渐渐收缩,不消一刻,已成了个巴掌大小的小球。
这时,一只莹润如玉的纤纤细手轻轻一探便将之抄在手中,继而一道红影便如落花飘絮般自谷口轻轻飞落,竟没有受到半分阻碍。
月光溶溶,自谷口洒下,倾落在那红影身上,借着月光,看得出这是个未及双十的少女,少女一袭红衣,细眉如柳,眸灿如星,琼鼻皓齿,一张如桃花般娇艳的容颜被月光一映,好似谪落凡尘的九天仙子,直比这满谷的月蓝花还要美上几分。
倾世姿容,飘然若仙。卿离一时间竟忘了说话,满谷的清风似乎也怕亵渎了眼前的仙子,不敢轻起。
“喂,你是不是摔傻了?”
少女的声音好似珍珠落玉盘,清脆灵动,瞬间便将呆呆出神的卿离唤醒,卿离急忙提了口气,强打精神,勉力站了起来,道:
“还……还好,万幸没把脑子摔坏。”
少女噗嗤一笑,恍若春风解冻,
“都这幅样子了,你还能开玩笑,看来伤的不重。”
卿离脑子似是僵做一团,只得跟着傻笑。
“喂喂,你不会真的摔傻了吧。”
卿离敢忙答道:“没有,没有。”
少女道:“我看你是真傻,你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对,对,对,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笑道:“问人家名字前,是不是应该先说自己名字?”
卿离顿时被这少女整得手足无措,只得道:“我叫卿离,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这才笑嘻嘻地道:“听好了,我叫卿颜,和你一样,都是鬼谷派的。”
卿离喃喃道:“卿颜,嗯,这名字真好听……诶?姑娘,你也是鬼谷弟子?”
卿颜笑道:“嘻嘻,怎么?不像吗?”
卿离道:“当然像,师妹真是好身手啊。”
卿颜不服气道:“谁说我是师妹?我是你师姐好不好?”
卿离道:“可看起来你还没我大呢。”
卿颜问道:“你是哪年哪日生人呐?”
卿离道:“丙子年辛卯月己未日。”
卿颜道:“还真比我大上几个月,不过你不知道师门辈分是按入门早晚先后来算的吗?”
卿离虽自小生长在鬼谷,却一直到前几日才正式入门,算起来,整个鬼谷“卿”字辈的弟子可都要算他的师兄师姐了。
卿离强辩道:“你怎知我比你入门要晚呢?”
卿离本想唬她一唬,谁知卿颜又是一笑道:“别想蒙我,你几天前才刚刚拜入鬼谷,还是乖乖地叫师姐吧。”说罢,便笑盈盈的瞧着卿离。
卿离脸上一红,心里却奇怪道:“我拜入鬼谷这件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她又是从哪里得知?而且此次封魔涧之行,掌门只派了我一人前往,她声称自己是鬼谷弟子,可从刚才出手的招式身法来看却不像是鬼谷所传,难道另有蹊跷?”
卿颜见他也不答话,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却隐隐透出怀疑之色,不禁恼道:“你若是怀疑我,我们现在便分道扬镳,就你这点功夫,没有本姑娘在,只怕去了封魔涧,就在也出不来了。”
说罢,便欲转身离去,卿离敢忙赔礼道:“没有,没有,我哪敢怀疑师姐,想必是掌门怕我势单力孤,才特地让师姐来相助于我,我岂能辜负师姐一番好意。”
卿颜却拍手笑道:“你终于肯叫我师姐啦。”
见到卿颜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是欢笑,卿离实在是招架不住,一阵无奈。
卿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师弟,放心,师姐以后会罩着你的。”
卿离撇撇嘴,道:“师姐,那封魔涧中有专门克制我鬼谷内功的瘴气,不知师姐可有办法应对了吗?”
卿颜闻言似有些吃惊,喃喃道:“怪不得老头不让我去,原来……”
“师姐?你说什么?”
卿颜道:“没,没什么。我虽是鬼谷弟子,但主要修习的并不是鬼谷内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卿离颔首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对了,这妖魔师姐打算如何处置?”
两人耽搁许久,一时间竟把“饕餮”给忘了。
卿颜恍然道:“是呢,我差点忘了。”
说着,捏了个法诀,红绫随之逐渐散开,显露出其中被困的“饕餮”。
“这……!”卿离目瞪口呆,张来的嘴巴简直能塞进去一个拳头了。
只见红绫之中,掌心之上,竟是个浑圆如球,一身红彤彤的皮毛,柔亮异常,两只漆黑的大眼睛直如黑珍珠一般剔透,背后生着一对小巧的翅膀的萌物!
“好可爱啊!”卿颜一把将这刚刚脱离束缚还要逃走的“饕餮”抱在怀中,揉捏起来,一双眸子中几乎闪出了星星。
“住…哎哟……住手,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你们不能如此欺侮本尊!快放手!”那“饕餮”看着自己被揉的乱七八糟的毛发,顿时激烈抗议,它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竟连声音也变成了个奶声奶气十分幼稚的小奶包,惹得卿颜眼中的光又亮了几分。
卿离拂了拂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滴,道:“这就是你的本体?”
“饕餮”道:“如何?本尊是不是威风凛凛,让你们望而生畏了?现在求饶,本座饶你们不死。哎哟,别摸我的头!”
卿颜越看这小家伙,越觉得可爱,禁不住又揉了两下,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饕餮”不服气地道:“你说谁小?别……我小,别揉了!我说,咳咳,听好了,”“饕餮”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本尊名号乃是天地无极至尊无上奥妙自在洞察尘世……”
“打住!”卿颜不耐烦道:“你这什么名字啊,这么长,还是本姑娘给你起一个吧。”
“饕餮”不乐意道:“不行,本尊的名号岂容随意更改。”
卿颜却不理它,喃喃自语道:“你浑身上下除了眼睛都是红彤彤的,真像山间的果子,嗯……就叫你山楂吧,山楂,山楂好名字,嘻嘻,小山楂,你觉得怎么样?”
卿颜心中一喜,不自觉的又将山楂揉了一揉。
卿离道:“师…师姐,这魔物害人不浅,让我来把它除掉吧。”
卿颜道:“它害过人吗?”
卿离道:“这倒没有。”
卿颜道:“它又没有伤害过人,就是偷了一些花而已,我们把它带在身边,不就可以了。”
山楂听后,连连点头,卿离却犹豫道:“可是……”
卿颜截口道:“我是师姐,我说了算,再说小山楂出身魔界,有它带路我们岂不是事半功倍。”
山楂道:“你们要去魔界?那可不行,魔界与人界的通道早已被封印,只有一丝极小的缝隙,像我这样弱小,哦不对,像本尊这样强大的魔才能通过。”
“我们只是去封魔涧探查一番,不会进入魔界,小山楂,你可要给我们带路哦。”说罢,卿颜又揉了揉山楂红彤彤的毛发,引来一阵抗议。
见卿颜实在坚持,卿离也只得颔首道:“好吧,你可不许耍什么花样。”后半句却是对山楂所说。
山楂道:“哼,本尊什么时候答应要给你们带路了?”刚说一半,却看到卿离正冷冰冰地瞧着自己,急忙改口道:“好吧,本尊正好要回魔界一趟,就捎上你们吧。”
卿离点点头,又问道:“现在来说说你为什么要到村子里偷花盗酒吧。”
山楂还想抗拒,但刚触到卿离的目光就立刻软了下来,那委屈的小眼神诱得卿颜又将它的皮毛揉皱了一些。
山楂道:“其实,这月蓝花和月蓝酒有幸得我家公主喜欢,我为了讨她欢心,这才到这里偷些送给她。”
卿离道:“公主?你家公主又是什么人?”
山楂坚决道:“这我不能说,再说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不会知道她的。”难得一本正经的话语,被它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出来,却是让人忍俊不禁。
卿离见它不肯说,也不再逼问,又道:“村长还在昏迷,你先去将他救醒吧。”
山楂道:“他只是惊吓过度,休息一晚也就好了,不过,你倒是蛮厉害的,竟能破了我拿手的阵法。”
卿离却不答话,转而对卿颜道:“师姐,你先把它藏起来,明日一早我会告诉村长妖魔已经除掉就是了。”
卿颜微微一笑,默念口诀,双手一翻,便将山楂收入了袖中。
“袖里乾坤!”卿离眼神一凝,卿颜施展的这招正是正宗的“袖里乾坤”,心中对她的疑虑也去了几分。
卿颜得意一笑,忽然轻轻一拉卿离的衣袖,道:“你看。”
顺着她葱白般的玉指望去,只见遥遥数十丈的山谷西边,那如海波微澜般的月蓝花正在徐徐绽放,湛蓝的花瓣迎着月光,冷浸溶溶,恍若美人的藕臂缓缓张开,似是想要拥抱天上皎洁的月亮,如波涛细卷。
蓝花幽月,溶月谷中月光与月蓝花完美地彼此交相辉映,直如人间仙境,卿颜望着这人间至景,不由得陶醉了。
卿离眼神一转,正巧将她微微翘起的朱唇尽收眼底,一时间,只觉得这漫谷的美景也有些失色了。
“我想给这花起个名字,月蓝花不好。”卿颜忽然道。
“什么名字?”卿离问。
“蓝色妖姬。”
“很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