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的飞行速度虽不比御剑术那般迅疾,却适于长途跋涉,一天一夜的功夫,云梦山便已遥遥在望。路上,卿离便将龙窟山所发生的事和自己之前遇到的黑衣人告诉了卿颜,其间自然少不了卿弦在一旁添油加醋。
卿颜思索片刻,道:“龙窟山之事恐怕不止是他一人的所能谋划,少不了紫霄宫宫主也有所参与。”
“少不得他便是主谋。”卿离长叹一声道:“况且魔龙之灵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从唤龙鼎,引魔香,再到封魔坛和血遁之法。现在看来,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无一疏漏,少不了还和魔族有所牵扯。”
“魔族?!他们疯了吗?”卿颜惊诧道。魔族自千年前入侵人界之后,人与魔之间便是永远不可调解的世仇,凡是和魔族有丝毫关系的,无不成为众矢之的,人人欲杀之而后快。实难想象,紫霄宫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与魔族勾结,况且于魔族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难道他们不明白其中利害吗?
此事关系重大,卿离也不敢妄下断言,沉声道:“紫霄宫是否与魔族有染现下还不好下断论,但楚流风与魔族勾结应是无疑,只是不知他们要魔龙之灵究竟有何打算?”
这时,他身下的山楂突然开口道:“喂,喂,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吗?不怕我把你们的情报泄露出去?”
“你敢!”卿颜威胁道,忽而眼睛一转,一双珍珠般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狡黠。
“你……你要干嘛?”山楂一见她这种眼神,便知道自己又被琢磨上了。
卿颜柔声道:“小山楂,你神通广大,就给我们透露一些消息呗,紫霄宫是不是和你们有所联系呢?”
山楂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就算真有联系,也是极密之事,是不会让我知道的。喏,云梦山到了。”
三人一魔借着云雾的遮掩,悄然降落在后山。卿弦在半路上便开始沉沉睡去,二人先将他送回了住处,这才来到了卿离的房门前。
“又被你救了一次。”卿离叹了口气,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哼,”卿颜轻哼一声,道:“你还知道啊,话说上次还欠我三件事呢,你这账还没换,就又开始欠债了。”
“要不再加三件?”卿离道。
卿颜扑哧一笑,道:“得了吧,再加三件我怕你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呃……”卿离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了,夜已深了,我也该回去了,若给别人看见,怕是要误会。”
“误会什么?”卿离似乎还没回过神。
卿颜俏脸微红,道:“没什么,我走了,你好好养伤。”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去了。
山楂突然道:“你个榆木脑袋,被雷劈过么?”
“我又怎么了?”突如其来挨了一顿骂,卿离好似丈二和尚半点摸不着头脑。
山楂一脸嫌弃道:“算了,算了,将来有你后悔的。”说完,忙不迭地直追卿颜而去。
只留下卿离一脸茫然。一阵夜风忽然吹过,他这才想起自己还一个人坐在门外,这可怎么办!卿离一阵无语,却只得自己动手。寂静的深夜中,又多了一阵阵抽气的声音。
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一晃眼,一个月的时间已悄然逝去,山下已蒙上秋霜,山上也飘起枫叶。南飞的雁已扑扇起翅膀,伤愈的少年也终于拆去了绷带。
这天,卿离,卿弦两人一起来到了太清殿,打算向玄清真人详细汇报龙窟山中的事,养伤的这一个月期间,卿离将事情从头到尾仔细思索,捋清了一遍,等的便是今日。
进到太清殿,只见玄清正瞧着自己,眼眸深邃如宇,以前修为尚浅,还并不察觉,卿离只觉得自己已被看透了一般,哪怕是在面对魔龙之灵时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心下对玄清的修为更是敬佩。
“不错,这一月来进步许多。”玄清打量了二人一眼,便对着卿弦笑道。
卿弦也不谦虚,笑道:“掌门师伯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玄清道:“修为突飞猛进,可不正常。”
卿弦道:“因祸得福吧。”
玄清微微点头,不再深究,便问道:“你们近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当下,卿离便将龙窟山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此事事关重大,弟子不敢妄断,还望掌门定夺。”
玄清听完,脸色有些严肃,默然半晌,方才开口道:“此事非同小可,你能肯定魔龙之灵是被楚流风所得?”
卿离从怀中掏出唤龙鼎,递了上去,道:“弟子侥幸捡到,应该可以证明一些东西。而且,应龙前辈的话想必不会有假。”
玄清接过唤龙鼎,拈起些许香灰,细细察看,然后长叹道:“不错,确实是引魔香。”
“看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卿离又道:“四个月前,弟子奉掌门之命前往封魔涧时,曾救过一个女童,其间曾与一个黑衣人交过手,那黑衣人被弟子站下半条右臂,随后以血遁之法逃脱,楚流风亦是右臂新伤,而且,他在龙窟山崩塌之际,所使的也是血遁之法。”
玄清微微颔首,卿离问道:“此时不知我们该如何应对,还请掌门示下。”
玄清微微一笑,道:“想必你心中已有了计较,不妨说说看。”
卿离道:“弟子大胆,确实有个计划,只是于掌门和玄目长老面子上有些不妥。”
玄清笑道:“但说无妨。”
卿离施了一礼道:“弟子想让您和玄目长老配合弟子演一出戏。”
“哦?怎么个演法?”
“不知紫霄宫是否已差人传来书信?”
玄清从袖中取出一只信封,笑道:“让你猜中了,昨日刚到,信上说楚流风另一个弟子五日前方才险死还生,回到了紫岚山,对于你和卿弦丧生在龙窟山的事,表达歉意。”
卿弦怒道:“假仁假义!”
卿离却喜道:“想必掌门还未回复,既然紫霄宫以为我和卿弦已死,还请您和玄目长老配合我们演一出诈死的戏。”
玄清微微笑道:“我答允了。”
卿离道:“我和卿弦既是已死之人,便不会引人注目,我们可以趁着封魔祭之时,紫霄宫疏于防范,悄悄潜入,自可查明魔龙之灵的所在,以及紫霄宫是否清白。”
玄清道:“参加封魔祭的门派不在少数,紫霄宫若是与魔族有染,在祭典开始之前定会将证据消除,你们如何查探?”
卿离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任何事情只要存在过,便不可能抹除干净。”
说着,卿离手掌一翻,取出一块色作明黄,似玉非玉的石块,中心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道:“这是应龙前辈交托给我的逆鳞,上面有一丝魔龙的龙魂,能助我找到魔龙之灵的所在。”
玄清道:“那若是查明紫霄宫当真与魔族有染,你打算如何?”
卿离稍一沉吟,道:“届时在天下正道面前,将之公布于众,天下人岂能容他!”
玄清看着卿离,默然许久,方才道:“好,就依你之计。”
卿离似有些诧异,他实在没想到玄清真人竟会这么简单便答允了他的计划,微微一愣,旋即向玄清深深一拜,道:“多谢掌门成全。”他提出这个计划本就有些报复,冒险的成分,他十分清楚,此事若交由门派之间处理,各派之间相互权衡,结局虽然未必不公,但必然不能为自己和卿弦所受之伤,甚至险些丧命,报偿十中之一,所以只有亲手找到确凿证据,亲手将之公诸于众才能以最快的刀,切下这颗毒瘤。
良久,玄清忽然问道:“你们既然决定以已死之人的身份做这件事,若是被紫霄宫所擒,其中凶险,你们也应当知晓。”
卿离看向卿弦,只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
“弟子知晓。”
玄清叹道:“你们既已决定,那边去吧,万事小心,封魔祭之后的各派会武玄目师弟还指望你们拿个好名次,否则玄目师弟怕是不会答应的。”
“弟子领命!”二人齐声应了,随后便一齐退出了太清殿。
“师兄,你这么轻易便答允他们,会不会草率了些?”二人走后,一个声音突然从内室中传出,门悄然开了,一个身穿紫袍的老者从中踱步而出,双目如炬,不怒自威,正是刚刚还提到的玄目长老。
玄清道:“是有些草率啊。”
玄目道:“师兄,紫霄宫当真会与魔族有染吗?”
玄清长叹道:“基本不会错了,你可还记得当时自封魔涧中逃回的那个弟子吗?”
玄目颔首道:“他被魔气侵体,回到山上不过三日后便去了。他是个好孩子啊。”
玄清道:“我为他检查伤势时,发现致他死命的虽是魔气,可身上的伤势却大多是紫霄宫的手法。”
玄目又惊又怒,恨声道:“他们竟然真的!”
“当时,我还道是弄错了,如今想来,一一对照,怕是不会错了。”玄清面露愁容,微微叹道。
“那让卿离和卿弦那两个孩子去,岂不是置他们于险地?况且卿离那孩子的计划有许多冒险之处。”
玄清道:“确实冒险,想必他自己也是知道,但只有历经艰险,才能成长。你不觉得卿离已越来越像他了么?”玄清突然顿了顿,语气中颇有些怀念。
玄目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玄清语中“他”的所指,亦是有些感叹道:“确是愈发相像了,可惜玄一师弟与卿离朝夕相处十余年,却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丝自己的影子,到底是血脉相连,卿离也没有理由不像。只怕玄一师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的舍身台吧。”
“玄一是个可怜人。”
世人又有谁不可怜?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或许才是真的可怜!
太清殿外,卿离忽然抬起头,望着天,天空中白云苍狗,雁过飞鸿,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他却忽然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