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天峰上,除掌门黑明子外,俱为门中长老或各堂中出类拔萃的弟子,狼孩身无任何法门,因此是无缘得进了。
傲枢堂堂主黑天当下正匿迹密处,避人克关,且堂下有史昌等狼心之徒,甚为不妥。傲阳堂何劲雄平日里奔波于门中事务,更不曾收徒。傲玑堂中,痛失爱弟的黄猛隐忍多年而未来寻仇,已是难得。
傲璇堂上下疲于恶兽之扰,无暇再顾及他事,倘若狼孩当真有幸拜入尹傲霜的堂下,小仙儿自当成了狼孩的小师姐。以她那刁蛮躁急的脾性,恐怕狼孩终是善果难修。后山的遁居老者,身况日下,怕已无心力授业。如此一来,狼孩会如何抉择呢?
狼孩迎着南宫明月期许的目光,正色道:“傲阳峰,何堂主。”
“何师叔?”南宫明月满脸愕然,随后摆手道:“不可。仅在孩提之时我见过何师叔一面,现如今早已忘却了他的模样。且不说何师叔无收徒之例,时下他正与尹师叔联手对付恶兽,必然没有心思收你为徒。”
狼孩双目微眯,拭去唇边的口涎,神秘一笑道:“明月公子所虑甚是,不过何堂主是否会收我为徒,却也难说。”言末之际,狼孩转身面向室外,拱手施礼道:“室外露重,恭请何堂主进房训点。”
南宫明月见之一怔,嗤笑道:“还未饮酒你却这般地胡话起来了,何师叔远在傲阳峰之上,此时怎会莅临此处?”
“咣当!”
房门被一阵疾风荡开,南宫明月与狼孩两人登时噤声惊顾。
“此酿微浊,入口苦涩,落口下腹后却即反冲而上,直有醍醐灌顶之妙,真乃好酒!”
南宫明月“啊”地一声,闻声慌乱转身,“蹬蹬蹬”地后退数步,乍见一人坐于桌旁的椅上,正提杯呷酒,狼孩目及此人时,亦是惊怀不已。
桌旁之人为一青年男子,身施一袭白衣,体貌丰健,雄姿疏旷,脸旁一缕白发犹为醒目,卧蚕眉之下,一双郎目落于南宫明月之身时,悦颜难遮。此人竟可躲过南宫明月与狼孩的两双眼睛,凌然落座于室内椅上,功法如此强悍,绝非凡辈。
南宫明月缓过神来后,眨了眨眼,指着那青年男子,几乎难以置信地道:“你是……你是何师叔?”
崆寥门中有此功法造诣者,实在是寥寥无几,此人不是何劲雄还会是何人?
何劲雄呷了口酒,将酒杯轻放于桌上,望着南宫明月笑道:“明月,你我叔侄两人数载未见,你可曾想念师叔?”
南宫明月闻言狂喜,扑冲上前,腻在何劲雄的怀中道:“师叔,明月好想你呀!这些年来你忙于门中事宜,师叔公怕我会添乱,因此不让我去傲阳峰打扰你。可是师叔,你闲暇之时为何不来傲枢峰,难道你就不想念明月麽?”
何劲雄将南宫明月搂于怀中,宠道:“你师叔公淡出世外,你大师伯正值闭关,因此师叔这几年间并无空闲来此看你,待师叔此番与你尹师叔击溃恶兽之后,必会挤出些空暇,时常来看明月。”
南宫明月仰起俊眸,星芒烁闪地喜道:“此话当真,师父可不许诓骗明月。”
何劲雄豪宕畅笑,手扶着南宫明月双肩,说道:“师叔纵横神州数百载,从未诓骗与人,又怎会失信于自家师侄呢。”何劲雄将南宫明月端量一番,又道:“数年未见,明月终是长成大人了,也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南宫明月闻言大惊,紧握着何劲雄的左臂,问道:“师叔,你曾见过我的父母?你能不能告诉明月你在何处见过他们,他们都长什麽样子,明月像谁多一些?”
何劲雄拜入黑明子的门下不过三百余年,而南宫彻遗落不明之时距今业已四百余载,于理两人不应谋面。近年来,黑明子虽寻得南宫彻的踪迹,却眼睁睁地见他与其妻皆陨身于困兽谷之中。黑明子伤心欲绝,不愿再提及此事,纵使南宫明月多番讨求,黑明子也避而不谈。今日甫遇何劲雄,便闻得他谈及南宫彻,南宫明月自是激怀不已,欲向他讨问父母之事。
遭此叠问,何劲雄略显惊慌,支吾地道:“我……当年随你师叔公同赴困兽谷之时,与南宫彻师兄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时日过久,那些往事业已淡忘,他与大嫂的模样,我也记得不太清晰了。”何劲雄似不愿对此事多谈,转而端看了狼孩一番,问道:“你便是当年邀月峰巅之上的那个幼童吧?”
狼孩拱手施礼后,并未出言回应何劲雄,反而直陈胸臆道:“何堂主,你已暗中窥察我数年,对我之事想必已了然于胸,如若何堂主不嫌弃,请收我为徒吧!”
言罢,狼孩扑通跪倒于地,满脸期许地望着何劲雄。
南宫明月一头雾水地望着两人,也不知狼孩如何得知有人藏匿于室外,且此人便为多年未见的何师叔。
如狼孩所言,何劲雄确已暗中窥测狼孩多年,除探知他身有异能之外,并未见他有险恶之举,而且他始终将南宫明月视如兄弟,不曾改变过。狼孩与南宫明月一起长大,情如手足,这番情谊也伪装不得。据何劲雄所察,狼孩襟怀阔达,决非阴毒诈险之徒,至于狼孩为何未告知南宫明月自己身藏异能之事,何劲雄并未多想。
“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起身。”何劲雄扶起狼孩,尔后缓踱数步,看了狼孩几眼,面展难色道:“你身怀异能,并凭借自身的聪颖,猜出暗随你多年之人便是何某,如此富集机谋,确为难得一遇的可塑良材。不过……九年之前,黄坚之死你涉连其中,难以脱身,因此拜门之事须禀明尊师才可定夺,不然的话,若我擅自收你为徒,傲玑峰黄猛一众心中必有怨言,如此一来有失门内和气。”
闻言,南宫明月道:“方才我们两人还在商论此事,明日我们便打算去傲天峰谒见师叔公,求他应允此事。何师叔,待一切妥当之后,到时手中的拜师茶可要端稳喽。”
何劲雄欢颜一笑,宠溺地拍了下南宫明月的脑袋。
此时,南宫明月似想起一事,面向狼孩奇心道:“方才你是如何得知房外之人便是何师叔,快告诉我。”
狼孩拭去唇边的口涎,拱手道:“明月公子,明日卯时我会准时候于室外。何堂主,你与明月公子数年未见,定有许多事要叙谈,晚辈就此告辞。”
言毕,狼孩攸地俯身,四肢撑地,俄顷之后,狼孩陡地回首,一双腥眼盈满炽芒,迸出道道炙光,低吼一声后,扭头朝门外飙冲而去!
南宫明月的嘴巴悬张,望着门外怔愣半晌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