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黑天出关之期已不足半月,而史昌却悄然失踪,崆寥门功法及堂内的秘事史昌多有修习与参议,为防秘事外漏,数日以来,闵汉宁筹办师父出关事宜之余,遣堂人将傲枢堂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未寻找到史昌的踪迹。
其余三堂得知史昌失踪之后,一片哗然,尔后四堂携手倾尽门人之力,除邀月峰外几乎索遍全门,仍如大海捞针,一无所得。闵汉宁心内愁闷至极,酗酒咒骂了史昌两天两夜之后终于释怀,一心等候师父黑天出关。
黑天克关前夜,何劲雄、尹傲霜两位堂主及一众堂人络续地登上傲枢峰,傲玑峰的黄猛、莫臣及数位师弟随后御剑而至,杨道宽也率众前来,百余位门人齐聚傲枢堂中,偌大的傲枢峰一时稍显拥挤。
黑天即将出关,因此门人心中大为怡悦,而且甚有默契,史昌一事竟然无人提起。
翌日清晨,众人以何劲雄与尹傲霜为首聚于傲枢峰南崖,以候黑天出关。
黑天为黑明子独子,也为崆寥门第一堂傲枢堂堂主,他自幼随父久居崆寥山中,为崆寥门十二代弟子中的菁英人物。黑天沈邃有谋,质材殊绝,而巫蛊秘法也日益精进,近百年来更是勤加修习,日夜不废。
早在五十年前,黑天便已将巫蛊秘法修入了第五层的启续境界,此次闭关旨在力克巫蛊秘法第五层的启续境界,化入第六层的化承境界。神州诸派法门存有差异,威力却相差甚微,此番若可顺利克过,除却神州的林清诚、梅若孤等不世高人之外,怕是难逢敌手,可谓冠盖一代之雄,因此崆寥门人对此事甚是看重。
知晓黑天今日出关,众人早早地汇聚于此,傲枢堂更是倾堂而出,以期亲睹师父的风采。
诸多门人中,南宫明月位列其内。南宫明月一袭白衣随风轻飘,甚是俊逸不凡,而霍斩风则是一身粗衣,侍从在后。何劲雄与尹傲霜瞧见霍斩风之后,皆貌有讶色,两人别有深意地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在尹傲霜身旁的小仙儿扫见霍斩风之后,朱唇一嘟,双眸微眯着缓步走到霍斩风的身前,大力将他扯过来,薄怒道:“霍斩风,我说的话你全当成耳边风了麽,这几日为何没去傲璇峰寻我!”
小仙儿娇声尖锐,无所顾忌,视旁人为无物,因此她的大嗓门一吼,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数日前修缘瓶一事遍传崆寥门,连掌门黑明子也略有耳闻。小仙儿脾性虽然躁烈,却与其师父及大师姐一样皆有沉鱼落雁之容,貌欺仙子之姿。、
自崆寥门开派以来,门下女子俱与门中男儿结为连理,不曾有外嫁先例,而小仙儿却不师前人,将修缘瓶赠与门外之人。
方今天下群魔暗涌,动荡不安,神州各派俊杰辈出,小仙儿心慕别派之人也说得过去,而她看上的人物却偏偏是一个曾为崆寥门仆人的寒门鄙辈。门人口中不说,暗地里却嘲笑小仙儿眼光拙劣,不擅识人。
“近日我……我疲与其他事务,难以抽身。”霍斩风支吾地道。
言罢,霍斩风从怀中掏出修缘瓶,递到小仙儿的身前,战战兢兢地道:“小仙儿,我乃是一个身份微寒之人,难以攀比你们名门豪派,更配不上你的清美芳容。因此这修缘瓶我霍斩风实在是受之不起,你还是收回吧,以免玷污你的清誉。”
小仙儿登时怒火中烧,娇斥道:“谁说你配不上我,快给我收起来,本姑娘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收回的道理。此瓶你要好生保管,如若丢弃或遗失的话,我决计饶不了你!”
南宫明月强忍着笑意,凑在霍斩风耳际,悄声说道:“喂,兄弟,你竟敢拒收小仙儿的东西,你不要命啦!你现在还不是她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收下再说,待将来胜过她之后,再与她争论也不迟。若她是不肯,便武力相逼,打她个满地找牙,顺便为我报了先前之耻。”
小仙儿见南宫明月对霍斩风窃窃私语,且脸上不时地浮现猥琐之情,当下不悦地道:“南、宫、明、月,你这混蛋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些什麽?识相的话快给我滚开,否则我非把你的耳朵拧下来不可!”
南宫明月闻言,浑身一震,忙捂住双耳闪到霍斩风的身后。众人久候黑天未出,皆是索然无趣,见崆寥门小辣椒大发雌威,心中的躁烦登时消散,皆窃笑旁观。
霍斩风无计可施,只得将修缘瓶捎入怀中。
小仙儿见之心中一喜,轻抿薄唇,静立于霍斩风的左侧。南宫明月见小仙儿怒气弥散,登时暗舒了一口气,缓步上前,站于霍斩风的右侧。
期许的一场大战却草草地了结,旁观之人甚是遗憾,皆不尽兴地回到原处,以待黑天出关。
见状,尹傲霜唉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女大不中留啊,可这霍斩风原本是我门中的一个仆人,这两人之间的身份实在是……”
洛筠槿莞尔一笑,劝道:“霜姐姐,那霍斩风虽曾为下人,却仪表不凡,且他内息平稳,功元极具罡猛霸横之势,纵观神州,惟有纵凌门的戮辰诀方有此修力之外,余下皆是望尘莫及。不及两载,这少年便有此修业,实乃不世奇材,想必他身后定有纵凌门的高人相助,日后必有大成,或可别立一宗,为一大家。再说了,仙儿自幼被你我宠坏,她认定的事谁也说劝不得,事已至此,还是由她去吧。”
何劲雄在旁附声道:“是啊,尹师妹,英雄莫问出处,筠槿所言极是。早年之时,师兄我随师父纵横天下,阅人无数,而霍斩风这般资质与际遇之人,却是生平未见,这少年,不可限量啊。”
尹傲霜点了点头,道:“但愿仙儿她没有选错人。”
何劲雄笑道:“仙儿的眼光确是不凡,不过你们两个为人师父、为人师姐的,也该为终生大事考虑考虑了。过上些时日,待将教务移交与大师兄,并为尊师庆贺完七百岁寿诞之后,我即刻去寻伯桐。筠槿,你虽身为我师侄,不过在我眼中你与傲霜无异,实如我的师妹一般,因此你心中不要有辈分之忧。话说回来,仙儿都已寻得情郎,我这个为人师兄、为人师伯的,怎可忍心见你们二人再为伯桐那小子苦等几百年呢。”
话音方落,尹傲霜与洛筠槿登时满脸红晕,娇足跺地,羞怯地啐道:“二师兄(二师伯),休要乱说!”
“哈哈哈哈……”何劲雄畅怀大笑。
两个时辰过后,崖下仍不见纹丝动息,此时烈日中天,银芒耀目,众人气息渐渐加重,额头隐隐有汗珠溢出,始有躁动不安的心绪。
“嘀嗒。”
一滴水珠滴落在闵汉宁的脸颊之上,闵汉宁伸手拭去,抬头上望。
“嘀嗒……嘀嗒……”
百余滴水滴滴落于众人的脸颊之上,众人揩去之后,凝目上观。
此时天际的白云柔绵舒卷,徐风轻拂,与平素无异。
诸人苦等半日,仍不见黑天出关,俱心气消沉,众人方要垂下头去时,陡见天穹四隅的云朵由白化黑,以席卷残云之势,朝傲枢峰上空滚滚而来。移刻间,四野被漫天乌云压盖,伸手不见五指,且阴气大盛,直有令人窒息难喘之感!
俄顷之后,忽见一道闪电裂空而过,闷天之雷轰然震响,接连而至,震得峰体微微抖颤,惊得众人一片大呼。雷明余音未歇,只见峰巅之上又起阴风呼摇,一时沙石狂卷,四野陷入一片浑茫之中!
迫不得已之下,众人横臂遮于眼前,却仍是难以瞧见他物。
这时,腹中无影珠陡地疾旋起来,霍斩风攸觉怪异,想起老者曾说这无影珠有识辨恶兽邪魔之能,霍斩风登生戒备之意,在掌中暗蓄白气旋,护于南宫明月身旁,并闭阖上双眼,以声辨物。
“诤!”
一声剑啸从离崖边三十余丈的峰巅一裂缝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