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芫昏迷了一晚。王枫一夜未睡。
突降的大雨只下了不到一晚,天还未亮,大雨便终止了。没有了风雨雷电之声,一切又归于平寂,只有屋檐还在不时地滴着水,滴答滴答,划破了整个墨色的长空。
屋内的火堆早已燃尽,只剩一片灰炭,依稀间还夹杂着几粒星点,还在这黑暗的屋子内明明灭灭。王枫靠着墙壁坐在燃尽的火堆前,听着屋檐滴水之声由急促慢慢转作缓慢,由明显渐渐转作微不可察,他知道,这一场大雨终于过去了。
他怀中还抱着昏迷不醒的段芫,他已为她更换好她干了的衣物,此时,她脸色已经明显好转很多了,额头也不再那么滚烫,他看着也就放了心,只是静静地听着檐上的雨水滴落之声,望着窗外渐渐脱离黑色渲染的天色,他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他计划着黎明之前,他只需趁着那时微弱的初光,立即起身去一个较为安稳之所,先安顿下段芫,至于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暂且放在一边,至于什么时候去解决,他还没有想好。
正当他看着窗外,听着雨水滴落之声渐渐消无之时,突然听到檐下他的马儿飞朔发出一阵短促的鼻息声,他知道它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的浓眉轻皱,手不由得伸向一旁的佩剑。
片刻,他也突然间听到了另一种声音,是不同于檐水滴落的轻响,隐隐地好似还遥远在千里之外,却又正好刚刚可以被闻及。他轻轻放下段芫,立马起身侧立于窗前。
侧耳细听,声音渐近,是奔跑的马蹄声。
他双目紧紧地盯着对面即将出现来客的方向,右手紧按剑柄,随时待发。
隐隐树木间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很显然,是一人骑马而来,再无他人,他便也稍稍放松了警惕,静静地等候着对方的到来。
飞朔在门外不停地来回踏着马蹄,似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等来者接近时,它突然发出一阵嘶鸣,快速向对方奔了过去。
王枫立刻意识到对方不是他人,正是荣远。
荣远是王枫的父亲当初在苍岩山救下的孩子,并收作义子,他也是王枫从小到大的玩伴。他们二人虽无血缘关系,彼此间却是推心置腹,情同手足。此次他们本是分头行动调查案件,荣远去城中,而王枫则是前来此处查探。
“二哥!”对方看到王枫走出门,立刻下马快步走了过来。
“荣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王枫见后惊喜地问道。
“我去城中调查,不到半日便已查探清楚,夜晚之前就已回到府中,没想到夜中突降大雨,可昨日一直晴朗,观看天象时我也并未察觉将会如此,心中便觉十分异常,担心会发生什么不测,想到二哥此次前来嵩山未归,心生疑虑,雨停之时我就出发前来此处。”荣远喘着粗气,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接着说道,“我知道二哥必定是抄近路而来,走的还是那条林间小路,我便一路直奔到这密林中,在林间看到了泥泞的地面上依稀还有马蹄的印迹,便一路跟随至此。我还担心会有什么不测,”荣远看着王枫,笑着抓抓头,“现在看到二哥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我没事,”王枫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身向身后的茅屋看了一眼,“只是,的确发生了一件怪事,不过,现在我还来不及与你细说,我们先去太室书院找叶南暂时安顿一下,至于去崇福宫的事,暂且放一下。”
“好!”荣远答应着,却一脸疑惑,“怪事?是什么怪事?”
“先进屋吧。”王枫说着走了进去,荣远随即跟了进来。
“你先收拾好东西,注意不要落下。”王枫指着墙角的行李说道。
荣远看着行李,径直走过去,正准备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突然看到旁边草席上还躺着一个人,不由得呀了一声,吓得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二哥,这......这这这......”他指着段芫,满脸惊异,眼睛几乎都要睁圆了,眉毛差点就挑到了发际,张着嘴巴说不话。毕竟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居然还是个女子!
“这什么,说出来。”王枫没有理会他复杂的表情,只是径直走了过去,将段芫扶坐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他这才反应过来,先是指向段芫,突然又指向王枫,随后又立马用双手把眼睛捂上,过了一会,却偷偷地透过指缝看到王枫已经将外衣为段芫穿上了,便立马把手放下了。
“二哥,你说,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找了个嫂嫂都不告诉我啊!”荣远正义凛然地问着,随后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王枫的表情,慢慢地靠近他们二人,“呀!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嫂嫂,二哥眼光可真好!这位姑娘虽然着装有些......啊......怪异......是吧?可是人长得真是......太美了,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她不是你嫂子。”王枫实在听不下他的胡言乱语了,于是淡定地打断了。
“啊,这样啊!”荣远抓抓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刚刚说的可是真心话?”
“哪句话?我想想啊,”他使劲地思考着,“除了我以为她是我嫂嫂这个是真的以外,其余都是假的。”他小声快速地嘀咕着。
“什么?”声音再小,也是被王枫听到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说嘛,以二哥的眼光,怎么会看上如此平庸的一个女子,并且还是这么不注重形象的一个女子,你看她连胭脂都不擦,连头发都不盘,看看她的衣服,天哪!哪有这么穿衣服的!这真是一个怪人!二哥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的一个女子呢?”荣远表情夸张,眉飞色舞地说着。
“......”
“哎,二哥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荣远还在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
“二哥,你别的都不回答我,可你总得告诉我这个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吧?”荣远依旧坚持问着。
“我已经告诉你,这件事的具体我会找时间跟你解释的,你能不能少说句话,先把行李收拾好?”王枫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天花乱坠地说了半天,可地上的行李却依旧丝毫未动。
“啊,对对对,忘了忘了,我这就收拾。”荣远笑嘻嘻地,赶快把东西收拾好了。
“我们先去太室书院。”
“好。”
荣远抱着行李放上马背。
王枫看了看段芫,只见她依旧紧闭双眼,睫毛无力地低垂着,他皱了下眉头,弯下身再次将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