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章会泽并不是十分舒服，一小口一小口矜持地喝汤。汤里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有一点怪怪的味道。突然想起来枝枝吐槽前男友带她去吃饭。刚开始的时候就会选择西餐厅，看起来似乎很高大上的地方，因为环境好比较安静还放这悦耳的音乐，所以别有一番情调，据说这样还可以不自觉延长吃饭的时间。但是但是，这样的地方不一定饭就好吃啊！她其实就想去吃烧烤来着。
想到这里，章会泽笑了起来。
接着秦挽浓又问枝枝：“那如果你男朋友去带你吃路边摊的话？”
枝枝立刻回答：“太小气了，这种男朋友连吃饭都不舍得花钱，还留着干什么！”
“啧啧，女人啊，你的名字叫‘难伺候’。”
枝枝：“……”
“笑什么？”彭徵发现对面的女孩子走神了。
“哦，没什么。”章会泽对他笑笑还真的没说什么，“就是想到了舍友开的玩笑。”
“什么玩笑？”
“额，现在这个场合不太方便说。”她一向是谨慎的，只是想到了对他说那样的事情可能会有暗示的含义便不会再说。彭徵自然是发现了她这样的特质，所以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这顿饭对他而言也不是很愉快罢了，吃的他有点胃疼，感觉牙也疼来着。心想下次还是给自己的学生加点工资好了，做一个亲切的善解人意的导师让他很不自在。
吃过饭后，彭徵说自己还有点事所以就先走了，让章会泽自己打车回去，可以报销。
章会泽也没当回事，摆摆手说坐公交车就可以了。然后补了一句：“吃的太饱打出租车容易晕车。”
吃的太饱？
“随你吧。”彭徵没有多说什么，开车走了。章会泽长舒一口气，每次跟导师在一块儿头部神经就紧绷的厉害。刚刚屋子里面很热，导致她的后脑勺更加胀痛了，现在在外面虽然冷，但是吹吹冷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提着包网公交站牌走，刚刚还浅笑着的女孩子瞬间就消失了，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发凌乱的粘在呢子大衣上面，背影看起来很孤独。
“滴——”刺耳的鸣笛声在她身后响起，章会泽转头看到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正以龟速向前行驶，她稍稍偏头，看到了坐在驾驶座的陆知深。
陆知深将车窗摇下来：“你男朋友把你自己扔在这里？”话语间不乏讽刺的意味。
章会泽觉得好笑又生气，面上却不动声色，看起来有点像是面瘫。“那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导师而已。”
“导师还会请人来这里吃饭。”他嗤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的。
章会泽便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把头偏到一边，不再理他。
“我送你回去吧，顺路。”
她还在生着气，其实就算是不生气也不太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索性就摇头拒绝了。“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公交车就好。”突然想起来，他埋怨她总是不肯找他的时候，她说的也是“我觉得你可能会很忙，不想打扰你”。那个时候他似乎就料定那不过是借口，是她真的不喜欢他。现在，似乎落实了他曾经的想法。
陆知深气得猛踩油门，车子猛然飞出去了。
章会泽蹲下来抱住自己，突然就哭了起来。
一辆公交车从她面前驶过，停下来，几个乘客上车下车，匆匆瞥她一眼就走开了。
没办法的，没办法的。她绝望地想，为什么她要拒绝呢？如果上了车，交谈之后又会不会有所不同呢？记得曾经看过美国心理学家巴塞洛缪划分出四种依恋风格，安全型，多虑型，超脱型和恐惧型。这种依恋风格会影响自己和恋人之间的相处和关系模式，她做这个测试的时候是恐惧型。因为害怕分开，所以索性不要开始。
她喜欢陆知深的执着。
可是，没办法的，她们不合适。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她想控制自己的，可是却难以抗拒那样消极的阴暗的想法疯狂滋长，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淹没。或许，她现在需要心理医生的帮助，可是心理疏导需要预约，救不了她。
“你在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章会泽颤了一下，却把头埋得更深了。
“章会泽？”陆知深想上去扶她，却又将手收回来，“需要我扶你起来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我？”她没有抬头，只是不想见他。她希望他能够以强硬的姿态对待她，处于被动的时候她心里会好过一点，可是他偏偏有些时候绅士到不行。
就像他曾经问她：“见面的时候我能抱抱你么？”
她下意识回答：“不能。”似乎这句不能将他伤得很深。她解释过，不能这样问的，因为她很难说出“可以”，她也说过希望他不要再问。可是他不懂她的意思。所以她为什么要那么说呢？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章会泽都在因为这件事感到后悔。所以啊，充满侵略性的强势的人可能会跟她更好相处吧，或者正好反过来，温和内敛的人更好？
对面没有声音了。
他走开了？
章会泽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了男人的腿。
“你怎么了？”
“我有病啊。”她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腿发麻。
“你胡说些什么东西。”他终究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扯起来。
“啊！”她没有一点力气，扑到他怀里。和人接触，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她揪着他的袖子，腿上的酸麻感一波一波袭来，十分痛苦。陆知深想将她推开，她却不肯。
“我腿麻了，你别动。”话语间有一点鼻音，竟然人觉得楚楚可怜。
从来没想到第一次亲密接触竟然会是这个样子，陆知深一只手伸到她背后，小心地摸摸她的头发，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然后拍拍她的后背。哪知道女孩子突然抱着他开始哭，他根本反应不及，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是奇怪的，心里有一种满足感。他从来没见过她脆弱的时候，似乎她永远都是开朗的聪明的坚强的，甚至让他无从下手。直到现在，他才有一种被她需要的感觉。
“好了好了，别哭了。”路人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尴尬。
章会泽哭累了。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之后，连脸都不敢抬起来。
“不哭了？”
“恩。”她不好意思看他，捂着脸低着头，“刚刚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的眼睛红通通的，眼皮肿了起来，眼睛被挤小了许多。
“你为什么哭？”
“我如果说是因为你走开了你会相信么？”
陆知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久久没有发声。
“哈哈，没事啦没事啦，你别放在心上。大概是因为快要来大姨妈了，所以情绪不太稳定。”章会泽摆摆手，退出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我继续等车，你有事就先走吧。”
“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
“上车！”她刚表现出拒绝的姿态就被他打断了。
“好——”
在车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章会泽的手指一直在绞缠着手提包的带子，显得十分紧张。她想找话题，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两个人太过陌生和疏离了。
陆知深看她几眼，她却一直在看窗外。
“是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陆知深你不要再试探我了，我除了跟你谈过再没有别人了。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感情表达有障碍。”她真的觉得很委屈。
“对不起。”
她第一次听他说对不起，有点惊讶。
“你还喜欢我？”
“是。”
“那继续在一起？”
章会泽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一面想要答应，一面却拒绝着。她的心理医生曾经暗示过她，她和陆知深的关系其实是很不正常的。他想要控制她，他甚至会辱骂她，那是不正常的交往。
可是，她听到自己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