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殿前王座下的神祭微微颔首,欲言又止。
“有事么?”左辛双目微饧,以手支额,慵懒至极。
“王,臣下们都希望能见一见他们的王,亦是,我的王。”神祭敛眸曲膝,面色沉寂如同深夜下的湖泊。
左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漫不经心道:“都由你来安排好了。”这样的提议他是没有半点意外的,因为神祭终究是神祭。
都由你来安排好了……神祭微微诧异。他宁愿左辛说的是“见与不见,结果都一样。”
然而接下来,左辛抿着苍白的唇,一步一步走到神祭身边并对他说:“我决定要当好一个王,神祭。”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挂着邪气无比的笑容。他说的一点儿也不诚恳,但足以让神祭感动。
“是的,王。”
然而等神祭抬头之时,空旷的大殿已只剩下他。
殿外是风雪,一点一点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的背影湮没。那模糊又颀长的背影,无比倨傲却偏偏又单薄得让人心疼。
那天左辛从风雪滚滚的地平线走来,华贵的黑色长袍猎猎翻飞,银白色的发丝被风扯得凌乱。
那时他的声音破碎沙哑:“神祭,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他的眼里藏着一簇火,是仇恨,是不甘,是失落。
她,是神界失落的明珠。
“我不知道,王。”这是神祭第一次称呼他为“王”,一阵难以名状的滞涩哽在喉间。
“神祭,我要找到她。”他说得云淡风轻,叫人感觉不到他的真心。
“不,您不可能找到她。”固执的王,任性得像个孩子,尽管他早已成年,并且拥有令诸神艳羡的高大英俊的外表。
“是啊,除非你愿意。”他知道没有人可以强迫神祭,包括已继位南方朱雀的自己。可他并不因此而感到伤心,“可是神祭,我多么希望她能回家。”
“是的,王。”我和您一样,希望她能回家。
而此刻的她,正在人界皇族的庭院里安然沉睡,并且一点也感受不到来自远方的思念。
“殿下来得不巧,夫人已睡下了。”
商辰知这丫头是故意拦他,大抵是为“夫人”睡眠极浅一事,他并不责怪她,只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还走得更急促一些。
青烟于宝鼎中袅袅升起,淡淡的梅花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嫩粉色的床幔里有他珍爱的人。
她看起来真的睡着了,那么温柔而美丽的睡颜。
他用饱满的指腹抚上她的唇瓣,他的嘴角荡漾着薄薄的笑意。
“韩王殿下?”轻轻柔柔的声音,像羽毛飘落,勾起他心底最隐秘的悸动。
醒了?她醒了。不早不迟,偏要在他差点儿舔上她的耳垂的时候。他轻皱了一下眉头,继而不动声色地舔了一下她的耳垂,沉声应着:“嗯,醒了?”
她像失了魂魄一般,僵硬如同木偶。那个人,那个高贵又骄傲的男人,他舔过她的耳垂!惊愕之余,她的眼里只剩下一片浑浊的迷茫。
“在想什么?”他望着她的眼睛,那么认真而又耐心。
“那时你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她说的“那时”,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尽管身边的丫头早已告诉她,她在很久之前就是商辰的戚姬。
“那时”他也像现在这样,戴着崔嵬长冠,裹着雍容狐裘,俊美如同天神。
“你终于,愿意醒来。”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似乎天生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是谁?”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像极了易碎的水晶。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而后勾起傲慢的唇,满含戏谑地问:“你又是谁?”
那时她似乎明白,原来脑海中的空白来自于失忆。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她问得很小心,却不着急也不惶恐。
“不知道。”他皱起一双漂亮而又英气的眉。转身思索,终是欲言又止。
那时,杀伐果决的韩王,犹豫了……
“那时逗你玩的,你也信了?”他轻笑着的样子简直祸国殃民。
“可是……我是谁?”戚姬是谁?
“姓赵,名戚,字溱溱……”商辰的嘴角挂着缥缈的笑意,难以名状的怪异与扭曲感像涟漪一般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