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王城,左辛选择在这里见她,借这两天的光景,他需好好修养,到时一定让她见到安然无恙的自己,反正她迟早会来。随同她的天神,他也可以见上一见。
“那只魅,还不来么?”左辛坐在客栈的临窗雅座前,拈起青白色瓷杯细细品味人间八雅之一的茶。他算是真正闲下来了,闲下来的时候,之前忘记的事,自然而然地就想起来了。
“他一路跟在她的身边,亦步亦趋。可知与她同行的神,似乎并不排斥他,甚至是默许了他的跟随。”否则,就以他那点区区修为,是断然不敢挑战天神的。可是,他来不来见左辛,左辛也未必十分在意吧?神祭用另一只手托起广袖,再为对面之人添上一杯茶水。
周围之人,早有偷偷看过来的。整个客栈,似乎他们就是中心,这里的一切服务,似乎都只为他们准备。
左辛的银白色长发太过惹眼,两人俊美的容颜也太过惹眼。
只是,他们也习惯了世人的注目,他们从来都是为别人的注目而生。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来了?”
“那可真是遗憾,这里不便见客呢。”
“城在半山寺,重樱正在等着您。”
“呵,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不过看在我欠他一片樱花林的份儿上,勉强跑一趟好了。”
重樱已经猜到他与神祭暗中约定的事很可能已经暴露在朱雀神面前,因为从神祭与朱雀神的关系来看,只要朱雀神对神祭有什么猜疑,神祭就一定会把事情合盘托出,以此表示对南方朱雀的忠心。
而他之前执意让樱花在不适合的季节开放,早已引起神祭的注意。神祭对于朱雀神,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此刻,他竟然还让高高在上的守护天神亲自来见他,他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重樱拜见朱雀神。”重樱难得的正经一回,毕竟这是尊贵不可侵犯的朱雀神,听闻还是个极不好相处的神。他连白芷都不敢挑战,更别说挑战眼前这个身为神界四方天空守护天神之一的朱雀神。收敛一身的傲气与散漫于他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本就是个心性不定的自在存在。
“无须多礼。你就是那只魅?”左辛原本就不在意那些虚礼,来到这儿,看到盛开的满树梅花,他的心情竟无比惬意,“神祭,折几枝花,把客栈的瓶子装点一下。”
“是。”重樱答。
他折下一枝梅花,枝上是待放的花苞,而非盛开的花朵。
“是。”神祭答。
“我找你也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想见见这四海八荒之内,唯一一只被自然造化赋予了性别的魅是什么模样。”左辛把花枝递与一旁的神祭,又道:“如今我也见了,不愧是自然的力量,竟把你造得如此风华艳丽。”
重樱听了这话立马就来了火气,毁了他的樱花树林,让他来见他就是为了看看他长什么样子?神界的神都是闲得发慌的吗?而且他说话的语气绝对是分分钟给人施加屈辱的节奏,好想弄死他!怒是怒了,郁闷也郁闷过了,不过这些情绪他可不敢挂在脸上就是了。
果然,他千百年来不曾遇见天神,一见就是接二连三的见,而且遇见的神一个比一个变态,也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重樱不敢当。”重樱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此刻只后悔自己千百年来荒废,只知四处游历,不曾拜师提升自身修为,才导致如今见了天神如此憋屈耻辱,想闹还得忍着。
“你不必如此姿态,你我并非同族,你方才见礼也不过是对我怀有畏惧之心,而非真心臣服,况且我也不在乎那些虚礼。再次见时,叫我左辛就好。”
重樱闻言惊诧不已,胸腔中的怒火也散了一半,高高在上的朱雀神,从来如此坦白说话的吗?如此没有心机是怎样成为朱雀神的?冷静下来的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位高傲清冷的贵公子,真的是传言中任性妄为,桀骜不驯的朱雀神吗?
这是在城郊的半山寺中,沙弥念诵,,曲径通幽,禅院深深,这般清净之地,竟孕育出一棵百年古树,还是梅树。这本是个不起眼的小庙,也因这棵百年古树而闻名于国都,更是吸引了四方之客,尤其是都中的文人骚客。
此刻的半山寺前,青石台阶下,百年梅花树下,三位风华绝代之人站在了一处,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三途城的板石街上,人来人往。
“将军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办?”阿乔回过头来,对那个拎着两手物什却像什么也没拎一般神色轻松的魁梧男子说道。
“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将军憨笑着答。
“既是这样,天色渐晚,差不多我们也该回去了。”阿乔笑笑,转过身来继续走路。
“好,这就回去。”
阿乔原本走在将军前头,借着说一句话的功夫,将军凑上前来同她并着肩走。
阿乔红了脸,默默地低头走在将军身旁,也不说话。
将军却把一只手上的东西换至另一只手上,腾出来的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暧昧不清,终是让她受了委屈,她只好把手从将军手里抽了出来。
将军愕然,心知她心里无他,满满的失落快要溢出来。
“阿乔姑娘,是在下失礼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完,仍旧走在她身后。
商辰与赵戚回到客栈时,正见新招的两个年轻马夫正在给马厩里的那几匹良驹添马料,见了他们携手归来,忙哈腰见礼,商辰淡淡应了,两人穿过回廊直奔大厅而来。一楼厅中只有阿乔一人呆坐着,问了话,只说姜姬与她两个丫头都已经回了房,只是将军与白芷都不见踪影。
因这座客栈原是掌柜老板的住宅改造而成,原来的前庭后院还是保持原来的大体状貌。商辰图清静,把整个后院包了下来,因此后院除了他们一行人并两个新招的马夫,也就只有几个往来伺候的丫头伙计。
将军与白芷都不在,那就意味着如若有人不怀好意,或行窃,或劫财劫色,都是轻而易举。这里本已鲜少有人来,那两个新招的马夫虽知根知底,却是新人,人心叵测,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一定会帮忙,不添乱就已是大幸。将军与白芷,真是好大的胆子!
赵戚见商辰沉下脸来,小心翼翼道:“韩王殿下?”
“玩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他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用温柔浅笑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对她,他总是如此有耐心。
“那你呢?”她扁着嘴,有点不开心。
“乖,你先回房,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就去陪你。”他心疼地看她一脸倦怠的样子,又转头对阿乔道,“送夫人回房。”
阿乔应了声“是”,赵戚也乖乖地让她扶回了房。她实在太累了,本就体弱,又折腾了大半日,更是精神怏怏。
她因第一次上街来玩,未免觉得样样都新鲜有趣,听书、品茶、吃饭、进裁缝店买衣物、在街头看小饰品、一路逛吃逛喝……
将军在掌灯时分回来,是带着三分醉意回来的,本是一脸忧愁沮丧,见厅中明烛下端坐着尊贵清冷的韩王,顿时三分醉意也没了,对他端坐在这儿的意思也猜了个大概。
“属下知罪。”
“可有看见白芷?”
“回殿下,属下从今日出门后就不曾看见白公子。”韩王没有问罪于他,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
“下去吧。”这么说,白芷从今天随姜姬出门后就没有回来过?这么没轻重,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她也玩了一天,这会儿应该睡着了。果不其然,等他推门而入时,她早已熟睡,只一个阿乔守在一边。
而此时的白芷,却躺在密林里某棵树的枝丫上,闭着眼睛陷入沉思。说是沉思,倒不如说是反省。
那只魅,他竟然对他念念不忘。那么美艳的妆容,那么魅惑的笑,搅得他内心不得安宁。
而今,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