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卫姜去见了她哥哥,可有说上话了没有?”商辰拉着她的手,似是无意地问。
此刻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夜色已浓,街上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只因今日是上元佳节,天公作美,昼时天朗气清,夜间自然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没有。我去时他在昏睡,我都不曾仔细看他一眼。”赵戚揺了揺头说道。
“你很失望吗?”他听她如此说,不自觉加重了握在她手上的力度。
她吃痛地皱了皱眉,不解地反问:“你带我来卫国,不就是想让我看看他么?”
他与她原本是携手走在街上,他却忽然停了脚步,因为身高的差距,他并不能与她平视,此刻的赵戚也不知道他的视线已落在她头顶,他也不介意,就看着她的侧脸正色道:“今日元夕,我们不说他。”
她无意回眸,正对上他的俊俏眉眼,她忽地脸颊红红道:“韩王殿下长得真好看。”
好、好看?真是个质朴的形容,可是,好看是用来形容男子的吗?怕更多的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吧?不过,她这是在夸他吗?偶尔一句也很开心呢。
“韩王殿下?”韩王殿下,他竟然在笑诶,不过他笑起来也很好看呢。
呃,他竟然出神了。
“没事。我们去那边走走。”他尴尬地笑笑,又道,“饿不饿?我带你去吃元宵。”卫王设下的晚宴,他见她都不怎么动筷子,想必是人多不自在,让她失了胃口。
“好耶!我真的饿了呢。”
她略显夸张又娇气的反应,让商辰感到满满的知足。
吃元宵、看杂耍、赏舞龙、猜灯谜、放花灯……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可以奉陪。
元夕本是众人的团圆之日,可左辛却不这么认为,他还没有和她团圆,她怎么敢跟别人先团了圆?那个人,他怎么敢站在她的身边?他想不通,于是气得摔了手上的茶杯就夺门而出。
神祭默默地站在门口,祈祷他在发怒前顾及一下自己身为南方朱雀的身份。
“我在这儿等了你许久,你终于回来了。”左辛忽地出现在商辰与赵戚面前,一袭月牙白的长袍,本是淡雅柔和至极,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了妖娆的味道,宝石护额也是十分耀眼夺目,微弱的冷光更让他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亲近之感。他的眼睛,时刻盯着那个退到商辰身后的赵戚。
银白色头发的男子?不正是先前她认错的那个人么?而且他看起来,面色不善的样子。是找她算账来了么?
她紧蹙着眉,终究是让商辰心疼了,他握紧了她的手,轻声安慰她“别怕”。谁知对面的左辛见了,眼里又复燃起深深的嫉妒,更恨不得立刻把商辰挫骨扬灰。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他从未失过往日的风度,就算是此时,他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也仍然云淡风轻。
“我只同她说话,你也该有些风度,让我与她把话说完。虽说你替我照顾了她好些日子,我很是感激,但你也该懂得分寸,况且我是谁,你还不是、比谁都清楚。”左辛走到商辰身边,停下脚步,带着他那没有温度的冷笑,看似很客气地提醒商辰。
“她不回和你回去。”商辰听了他的话,先是惊讶他什么都了解全了。而后又对他的狂妄自大嗤之以鼻,什么叫做“帮我照顾了她好些日子”?她何曾是他的人?简直大言不惭!她是被上天赐予他商辰的礼物,他此生唯一的寄托,纵使是抢,他也是要把她留下的。
“是么?你的意思是,你想在她面前丢下你人世皇族的尊贵身份,同我大战一场?”他放肆地勾唇戏谑,那睥睨苍生的姿态,仿佛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如果你也准备抛弃你的身份,那我只好奉陪。”
“韩王殿下?”她缩成一团,被商辰搂在怀里。对于他们的莫名其妙的对话,她真是一头雾水。
“没事,你别说话。”
她乖乖地噤了声,只是更加往他怀里缩。
“我只问她一句话,你让她到我跟前来。”左辛见他无动于衷,又戏笑一声,“我从不做有失神族体统的事情,同样我也知道、该如何维护她作为神的尊严。她是谁,你应该很清楚吧?”他说完便退到一旁,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商辰会不答应。
“去吧,我就在这里,别怕。”
他既如此说,她便过去了。
眼前的白发男子,生着倾城绝世的脸,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亲切?对,就是亲切感,虽然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你原是神族的公主,只是因为一些事情,你被封印了一身修为与之前的记忆。我找了你找了许久,念你也念了许久,你在人界呆得太久了。夫人,可愿与我回家?”夫人,在人界,都是称呼夫人的吧?他的心,在颤抖着,有期待,也有恐慌。
今夜的月光格外动人,卫国王宫的后花园,月光下的三人,却各怀心思。
她怔住了,只因他一声“夫人”。她的心,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怎么会、这样熟悉呢?
他就含着笑站在那儿,说完了之后便静静地望着她,月光斑驳地洒在他俊美的脸上,他看起来孤寂得让人心疼。是的,她心疼他,就像心疼因案牍堆积如山而不得不熬夜在灯下处理的商辰一般。
她忘记的人里,也有他吗?
“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什么神界的公主,也不是你的夫人。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刚转了身,又忽然想起来今天的事还没给他道歉,于是又转回去对低头说,“今天的事,实在抱歉。”她尴尬地笑笑,说了声告辞便走了。
他早已知道是这个结果,不过他至少知道她失忆了。若不是这样,他恐怕早已把商辰撕个粉碎了。
左辛看着他同商辰一道走了,只自嘲地笑了笑。
失意的,又何止他一人?
此刻身在幽冥域的商凛,她就只记得她的名字了。
她不记得的是曾经,那只魅惑苍生的总爱带着戏谑口吻叫她“小鬼”的魅,他也曾经在这样的日子里,避开皇宫的重重守卫,把她带到街上玩耍。
“今日是人界的上元节,想必现在一定热闹非凡。”孟婆端了一碗汤递给新来的生魂,对那个闲来无事就来看看,但来了又只顾在一旁观看从不帮忙的商凛道。
“那是别人的热闹,再热闹也热闹不到这儿来的。”
“小丫头片子,你倒是会说话,既来了也不帮衬帮衬。”
“您看起来如此年轻貌美,为何人人称您为孟婆?”
孟婆是真的不老,也是真的明艳动人。可是人界生灵皆把孟婆想象成为一个老态龙钟,行动迟缓,满面沧桑,还兼面色不慈,冷心罗刹一般的人物。殊不知真正的孟婆,虽呆在幽冥域千万年,外表其实是个妙龄女子。
“只一个称呼而已,又有什么好在意?”
商凛仔仔细细想了想,笑道:“正是呢,是我痴妄了,一个称呼而已,本没有什么好在意。”只是,为何那日见冥王,他又特地将名字还给她了呢?只是可怜她不能转世为人,只能永远留在这幽森可怖的鬼界么?
孟婆听言,悄悄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只继续为后来的生魂递上她的孟婆汤。